第三百二十四章 用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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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一名武士回頭看了一眼，遠遠的隻能看見那些朝中的重臣們，正神情肅然的坐在那裏聽著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在那裏說著一些什麽。
他倒是認得那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是誰，乃是不久前李傕認命的賈尚書，專門負責提拔人才，處理人事方麵的事情。不敢說位高權重，在諸多官員裏麵也算是地位較高的一個了。不過真要論起地位來，房間裏坐著的那些個人除了鍾繇之外，幾乎沒有一個是低於賈詡的。現在這些朝中的重臣們，卻全都是一臉嚴肅的聽著眼前這個地位低於他們的人，說著一些什麽。
可惜，盡管屋子的門並沒有關上，不過這武士所占的位置距離屋子卻有些遠，再加上屋內的人說話的聲音也比較小，他又沒有順風耳，卻是怎麽也聽不清楚的。就在這武士回頭望著身後，幾乎打算發揮一下讀唇的能力時，旁邊的一個武士狠狠瞪了他一眼，讓他不得不將目光收了回來。
有些時候知道的事情多了，未必是好事……
尤其是在這方麵，知道的事情越多，性命也就越危險.……
並沒有注意到屋外的情況，裏麵的人們還在聽著賈詡的計謀。賈詡對於西涼軍的了解，是他們無論如何也無法相比的，尤其是對於西涼軍內部的種種矛盾，這些他們不是沒聽說過。可就算是聽說了又怎麽樣？以他們對西涼軍內部情況的了解，根本就沒有這個機會去利用。如今聽到賈詡將自己了解的情況一一說出，在座的眾人都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不過……
“就如文和所說，西涼軍的內部矛盾重重，可是就算是楊奉、徐榮等人真的願意幫助陛下逃離長安，我們就真的逃得出去嗎？李傕跟郭汜的實力屬西涼軍一二之選，其他幾個人即便是全部加在一塊，也不過是跟其中的一個差不多，別的不說，單是如何從二賊的包圍中脫困出去，恐怕就是千難萬難的事情了.……手指細細的撚著胡須，趙溫有些煩悶的道。
就如他說的一樣，就算是真的能說動楊奉他們幫忙又能如何？
李傕跟郭汜的實力太強了，兩個人的實力幾乎相當於整個西涼軍的七到八成之多。就算楊奉跟徐榮等人真的願意幫忙，也絕對不是對手。那時別說是逃到洛陽了，光是如何從長安出去就是一個不可完成的任務。
其他人聽到趙溫的話，也是一個個的都愁眉不展起來。
確實，就是真的能說動楊奉等人，想從長安逃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二人彼此互相對立，在長安城的周圍安插了大量兵馬，對彼此的監視也是相當的強了。這個時候想要不驚動兩人就溜出去，難度係數相當的高。
然而聽了趙溫的話，賈詡卻是微微一笑，滿是自信的道。“大人不必擔心，詡另有良策.……
“不知是何良策？聽到賈詡有辦法，楊彪連忙問道。
“很簡單，就如大人所說，就算是楊奉等人真的願意幫助我們，也未必能從李傕、郭汜二人的重重包圍下從長安城安全離開。可要是我們另有兵馬相助呢？長安城裏沒有辦法了，難道我們就不能從別的地方想辦法了？
“你的意思是說？
“西涼馬騰，世代忠良，以漢室忠臣而自居。麾下精騎無數，若是引作外援，作用不下於楊奉、徐榮等人合力。除此之外，關東的袁紹、曹操、嚴紹乃至公孫瓚等，也都可以引為外援，不需要他們派兵攻打長安，隻需要出兵接應一下即可.……
“可是就算是他們合力，也未必是二賊的對手啊……楊彪不無擔憂的道。
“不錯，這些人距離長安很遠，就是真的能夠趕到，十成戰力最多也就能省下五六成而已，那西涼軍如狼似虎，勝算恐怕不高啊……這次就連鍾繇也搖頭否決。
馬騰，再加上袁紹、嚴紹、曹操等人，想法是好的。可是也需要考慮一下距離，馬騰還好，西涼距離長安不算遠，而且馬騰麾下的兵馬基本上都是些騎兵，也比較方便，可是袁紹跟嚴紹他們就不一樣了，一個在冀州，一個在青州，一個在兗州，這些人一個比一個距離遠，手下的騎兵也是少的可憐。
等到他們趕到，不說時間如何如何，隻怕早已累個半死，又如何能是西涼軍的對手。
那時即便是他們攻破了長安城前麵的關隘，恐怕也沒有餘力攻破城牆，解救天子，弄不好就連自己都有性命危險。
“大人弄錯了……賈詡卻是輕輕一笑。“大人可能是弄錯了我的意思，我並沒有說要召集各地的兵馬在長安，那樣確實不太現實。不過，若是讓馬壽成的兵馬負責吸引李傕、郭汜二人的注意力，而後由我等護送天子往洛陽去，再由袁紹、曹操等人負責接應，成功的幾率是否就高出許多了呢？
這個，才是他真正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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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聽到賈詡的計劃，眾人眼睛忍不住亮了起來。
“我等可以先說動楊奉跟徐榮等人，說明厲害，如此楊奉等人必定會答應。而後再派人到馬壽成處，請他出兵，不需要他攻破長安城，隻需要引起李傕跟郭汜二人的注意力就可以。此二人對彼此都不放心，肯定會親自上陣，這樣長安城的城防等必定會空虛起來。我等就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先一步離開，隻要馬壽成那邊的行動足夠順利，就算是楊奉跟郭汜等人反應過來，我等也已經離開了至少兩三日的時間。而後隻要我等在沿途的關隘留下兵馬斷後，就算是李傕、郭汜追趕的再怎麽急切，也能阻隔一段時間。這時隻要袁本初跟曹孟德他們的兵馬來的足夠及時，完全可以確保天子跟我們的安全……
賈詡的計劃，說的在場眾人心動不已。
若是一切順利，至少天子就能從苦海之中脫離出去，他們這些漢室的忠臣也算是有了盼頭。
“若漢室得以中興，皆文和的功勞.……望著賈詡，楊彪深深一拜.……
賈詡連忙上前將楊彪攙扶起來，就算他在自得，也不敢當楊彪如此一拜。
“文和既有如此良策，我等即刻去天子處，將此計告知天子……
楊彪跟趙溫到是真的是急匆匆的，才剛剛得到計策，已經往劉協所在的位置跑了過去。
不僅是他們，就連劉協在內也已經因為此事而絕望了許久，現在終於有了希望，他們自然急於將此計告知劉協。隻留下賈詡還有鍾繇等少數幾個人，還在房間裏麵。
等到房間裏變得不剩下幾個人了以後，賈詡又重新變回了原來的那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就仿佛之前的那些話全都不是他說的一樣，剩下的那些大臣們也隻是用有些詫異的目光看著他，卻並沒有多說些什麽。等到楊彪跟趙溫二人離開了一段時間以後，剩下的大臣們彼此互相看了一眼，也一個個的離開了房間。
不一會的功夫，房間裏就隻剩下了賈詡跟鍾繇二人而已。
就在賈詡正搖搖晃晃的，打算離開房間的時候，一直坐在角落裏的鍾繇忽然開口。
“賈大人……
賈詡停下了腳步，望了過去。“鍾大人，不知有何指教？語氣中帶有一絲奇怪，似乎弄不明白鍾繇為何要叫住自己，畢竟二人除了今日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的交集，也談不上什麽共同語言。
“不敢.……鍾繇連忙拱了下手，這是的他論地位是處於賈詡之下的，哪裏敢談什麽指教？不過……
“大人剛才所言，確實是一個良策，卻未免有些過於理想，不知道大人可曾想過，其中環節哪怕隻是錯了一個，都有可能會帶來不可言語的結局？
賈詡聞言，深深的看了鍾繇一眼，良久才點了點頭。“不錯，剛才我所言的計謀，確實未免過於理想了一些，而且其中的環節過多，即便隻是出了一個差錯，都有可能會使得整個計謀失敗，那個時候不僅是我們，即便是天子的下場恐怕也會變得不容樂觀了。
“可是.……
“除了這個辦法之外，天子還有別的機會嗎？
鍾繇聞言，一陣沉默。
不錯，天子已經沒有別的機會了。
別看他是貴為天子，可實際上如今的處境卻跟一個囚徒也沒什麽太大的區別。別說是這長安城了，即便是在皇宮之中也暗藏著無數的眼線，正在死死的盯著。就連他們在這裏的聚會，也不過是因為李傕跟郭汜二人覺得沒什麽威脅，而做出來的大方舉措罷了。
“漢家興亡，都在此計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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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家興亡，都在此計之上……
幾乎是同一時間，在皇宮中的另一個角落裏麵，同樣的話語響起，不過這次開口的卻不是別人，而是楊彪。
就見平日裏顯得老朽不堪的楊彪，這時卻顯得極為精神，對著劉協滔滔不絕。
旁邊的趙溫也是一樣，同樣顯得十分的精神，時不時的還會對楊彪的話進行一些補充。
不過……
“賈文和此人，真的信得過嗎？
望著下麵的兩個老臣，劉協有些猶豫的問道。
“這.……
兩人同時對視了一眼，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此人乃是西涼人出身，先前就曾經獻策給李傕、郭汜二賊，使得二賊攻破長安城，更逼得王司徒不得不從城門樓上跳下去，這樣的一個人，真的值得相信嗎？談到後麵的時候，劉協雙手緊緊攥拳，極力的忍耐著。
而對於劉協的問題，下麵的兩人也都沉默了下來。
不錯，對於賈詡獻策於李傕、郭汜二人的事情，其實他們都是很清楚的，甚至到了心知肚明的地步。
漢家畢竟傳承了數百年，即便是在西涼軍中，也不是沒有忠於漢家的人。或許這樣的人數量已經因為漢室威嚴的衰弱而變得有些稀少，但是絕對不能說是沒有。何況賈詡在軍中獻策的事情，知道的人有不少，根本算不上是什麽秘密。
最要緊的一點就是，假如賈詡不是站在西涼軍那邊的，那為何在攻占了長安城之後，李傕他們要給賈詡封官進爵呢？
就因為同為西涼人？
而且即便是在攻占了長安之後，李傕等人對於賈詡也是相當的尊敬，這一切都說不清楚。
如今賈詡忽然對他獻策，想著幫著劉協從長安城逃出去，說實在的，劉協要是不懷疑的話，那才是蠢到家了……
劉協對王允的死，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感覺。不錯，王允確實是將他從董卓的魔掌之中解救了出來。可是隨後的舉措，卻也將漢室再次推進了深淵。當然，要隻是這樣的話還好，起碼劉協還會對王允有一些念想，真正讓他對王允有些反感的是在推翻了董卓之後，王允同樣近乎獨斷專行的行為。
仗著鏟除董卓的功勞，在剛愎自用方麵幾乎不差董卓幾分，這就是劉協所不能容忍的。
要不是王允死的早，使得雙方的關係還沒有到極端惡劣的地步，現在劉協談論王允的時候恐怕口吻也就不會如現在一樣了。
而劉協跟楊彪他們之所以在麵對著賈詡，依然裝作不知的樣子，也無非是因為追究也沒有用。
賈詡在李傕、郭汜二人的眼中地位不同一般，再加上平日裏他又沉默寡言，十分的低調。根本就沒有什麽把柄，甚至都不怎麽引人注目，也隻能算了。
不過跟劉協比起來，楊彪跟趙溫他們所想的，還要再多一些。
賈詡的所作所為，放在旁人眼裏確實是罪無可恕，即便是淩遲處死也不為過，可是現在的漢室有這樣的能力嗎？李傕跟郭汜二人又是否會允許他們這麽做？答案不言而喻。
最關鍵的是，何必呢？
想到這裏，楊彪已經是勸說劉協。
“陛下，賈詡此人確實有過於社稷，可是他對漢室的忠誠還是有的，如今獻此計策就是一個證明，何況先前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怪罪賈詡，實在是當時的朝廷已經開始風傳要殺光西涼人，那賈詡恰恰是西涼出身，如何能不小心一些？
說到這裏，三個人都忍不住沉默了一下。
其實所謂的殺光西涼人，從始至終都是沒有出現過的，不過到是有要清算的說法。尤其是對於那些西涼軍的兵將們，更是打算一個都不放過。隻是那個時候百廢待興，還沒來得及下手，卻沒想到居然被人搶先動手了。
結果就是王允跳樓，呂布逃跑，而劉協呢，卻落得個近乎於階下囚的下場。
要是真的這麽論算，其實賈詡也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而已，真正應該怪罪的還是當時拒絕了西涼軍請降的王允。
不過現在王允已經死了，就算是想怪罪，又如何能怪罪的了？
“那……你們覺得賈文和此計真的可行嗎？
沉默了半天，劉協輕聲問道。
“這個.……楊彪跟趙溫同時對視了一眼，沉默了片刻之後開口道。“我二人算過了，賈文和此計多少有那麽一些過於理想，可是在目前這個階段卻是我們唯一能利用的上的。根據從關東得到的情報，如今關東諸侯已經四分五裂，彼此互相殘殺，指望他們來解救陛下是不太可能的了。而西涼的馬騰固然忠心，可是自身的實力跟李傕郭汜相比卻還是有些差距，想要攻破長安更是難如登天，唯一的辦法就是同時利用這兩方麵，再加上西涼軍內部的楊奉等人，如此才是萬全之策.……
無論是楊彪還是趙溫，都是老謀深算的人，如何看不出來賈詡計策裏麵的缺陷。即便是當時沒有看出來，事後也看出來了。
可是即便是看出來了又能如何？現在他們除了這個之外，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沒有……
答案也很簡單，因為他們已經沒有辦法在等下去le
確實，李傕跟郭汜二人到是沒有像董卓那麽飛揚跋扈，事實上他們也沒有這個膽量，更沒有膽量去擺弄先帝的那些嬪妃。可是這並不意味著劉協他們的處境就好了，隨著漢室威嚴的不斷下降，這兩個人的行為也肯定會越發的大膽起來，等到了最後關頭。
誰也不敢保證時候究竟會是個什麽結果.……
尤其是在關東諸侯幾乎已經完全無法指望的情況下……
“既然如此.……劉協顯得有些掙紮，可是最後他還是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允了.……
楊彪跟趙溫對視一眼，皆露出了大喜之色……
不過半天的功夫，就有幾匹快馬從長安城飛奔而出，有的方向是正對著西涼的，而有的則是對著關東.……
期間李傕跟郭汜二人到是也得到了一些消息，尤其是朝中的那些個大臣們有聚集在一塊的消息，也不知道是在商議些什麽。
對這個消息二人幾乎都沒怎麽關注，現在他們更關心的還是究竟該如何才能擺平對麵的對頭？
那才是當務之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