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神荒,上封信中與你說起的夕霧花昨夜開了,嫩白絲瓣,一朵接著一朵,滿滿一院,就像六年前我們在喀納湖邊看到的一樣。


  六年前的喀納湖之行,你還記得嗎?彼時你剛出神荒山脈未久,我也初出水鄉,見什麽都是新奇的,我們佯裝成普通人的樣子,混跡在朝聖的人群中,一步一步登上天山,卻在看到喀納湖絕景的那刻,驚喜得無以複加,在湖上盤繞飛旋,嚇得人們連連跪拜。


  人歲越長,便越易思過往,在離殤宮的六年裏,我看山是你,看水也是你。以前我總認為人生老病死是一種福氣,修得長生反而失了那份破敗之美。但命運讓我遇見了你,你既永垂不朽,我又怎能肉身化泥,我一定是要與你長長久久相守下去的。


  我東方氏族多有修行之人,我得指引,在六年前告別你,來到離殤宮,以輕夕簪入得內門,開始了漫長的修行之旅。


  有情之人在不能喁喁私語時,隻能將思念托於信箋,遙寄相思。曾有那麽幾次,我想同送信的青鳥一同飛去尋你,後皆作罷。


  近來夜讀頻繁,眼疾似又犯了,便隻囉嗦這許多。我在離殤宮有許多親友作伴,你近來在山裏的日子如何?請神荒來信告知與我。


  送走了東方懸壺,神荒又回到了那竹館之中,坐在蒲團上望著最後的那盤棋發呆。居此處三月有餘,卻從未覺得哪一日如今日這般淒涼。人去樓空空,竟是半點氣息都捕捉不到。拎起煮著沸水的壺學著女子的樣子沏茶,可卻是熱水飛濺,濕了案上字畫。躺於皓月之下,明明是一樣的星空,卻因為身邊少了那個不小心枕著自己手臂手臂酣然入睡的人而覺得月朗星稀竟是說不出的寂寞。他曾經想,行過千山萬水,這裏會是她們的長久住處,奈何竟成了傷心地。最後回望了一眼水汽繚繞的青山竹館,便遁去身影。他一襲碧袍,於天山之巔現身,可惜物是人非,徒留傷感罷了。


  “王上回來了!”神荒剛入結界,便聽到屬下們高興地奔走相告。


  “你留下,你們散了”神荒麵色不佳,眼中似乎有吹不散的愁雲,擺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


  “王上可有心事?”被留下的人便是最早給神荒尋話本看的玄獸。


  “喜歡為何還要分開?”神荒沉默良久隻問了這一句。


  “這,許是因為誤會,那分別前你們做了什麽?”這個下屬心裏想的事要是被神荒知道估計得被揍扁了。之所以有這一問,是因為他猜測可能自己家的老大粗魯地做了什麽,所以才把人家嚇跑了。


  “下棋,輸了,唉,從來沒贏過。”神荒如實陳述,輕輕地談了口氣。


  “下棋?”本來準備了一肚子地什麽憐香惜玉,要做個文雅君子一類,瞬間懵掉。


  “這……這屬下以為大概是您技藝不精,對方呢,覺得無敵最寂寞。就像您在這結界中看那些闖入的人一樣。”昧著良心扯瞎話。


  “你說得倒是有理,她教的琴棋書畫似乎學的都不精,那該如何是好?”神荒瞬間便有了精神,繼續追問。


  “其一嘛要苦練技藝,其二也是最重要的決不能讓別人捷足先登,若是知道祖宅先去下個聘禮什麽的。若是不知道,最好能時時書信往來。若是喜歡,也會主動寫信給王上的”這個屬下太難了,心中暗暗撇嘴,喜歡就帶回來,這有多難,多少人做夢著見一見這神荒山脈的主宰。


  “您有沒有告訴對方您是麒麟王?”忽然想到最重要的問題,心中腹誹的屬下急忙問道。


  “下聘……寫信……”神荒忽然想到了一個不得了的事,沒回答最後一個問題便消失了。


  山崖邊,神荒目光掃過一個個石碑,定在刻有東方姓氏的洞穴中,隔著棺材板查看了下,並施了法術,方才放心。


  “王上,您這是……”下屬也追了出來。


  “她不知道我的身份,你教我寫信”神荒不知從哪裏扯出的紙筆直接塞給屬下。


  神荒握劍的手別扭地拿著筆,照著話本上的話一筆一筆的描著,那個被強留的屬下苦著臉看著。


  “為什麽還沒有信?”神荒摔了筆,看了一眼倒黴的屬下怒目圓瞪。


  “對方可能還未安定下來,沒有時間寫信”他可不敢說,老大啊才兩天,這句話您都問了我八百遍了。


  “哦”神荒繼續和筆紙戰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玄獸門麵麵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在門口聽著裏麵斷斷續續笑了一個時辰,誰也不敢進去看看。


  “小綠進來”被點名的還是那隻倒黴的玄獸。


  “去給我多尋些治眼疾的丹藥來,要最好的。”神荒仔細吩咐。


  “回信”神荒嘴裏咬著筆杆一端,眉頭擰作一團,這樣的姿勢一直糾結到收到第二封信。


  神荒拿著筆歪歪扭扭地寫著,與其說是字,更像是符咒。最後他決定畫幅畫似乎更容易些。一個是躺著的自己,一個是夢裏的女子,但畫得過於現實,就像是兩人麵對麵疊在一起那般,鼻息相聞。


  “等我”神荒畫完信已經是大汗淋漓,最後又畫上兩個字。靠在扶手上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為什麽不親自去看她呢。


  “離殤宮,還真沒去過。”就是想一出是一出,這心念還未落,人就到了離殤宮內。


  他不知道那小鼠在唧唧歪歪說什麽,他的眼裏隻有許久未見的東方懸壺。女子並未像話本說的那樣迫不及待地投懷送抱,反而放緩了腳步。神荒在想是不是他應該更主動些,肩上的小鼠被拎了下去。在人撲入懷中的同時,放出了袖中白狐去教訓那隻小鼠。他以為是因為那個小家夥惹得自家夫人不快。


  白狐自從跟神荒去了南域後,唯一的一次交流便是啃甘蔗皮,後來回到結界也沒有像以往那般被寵愛過,正憋著委屈呢,你說這倒黴的小獸是不是撞槍口了。


  紅色的小獸看見白狐嚇得瑟瑟發抖,獸語已經無法表達他此時的感受,隻能手舞足蹈地訴說著自己的遭遇。白狐正在氣頭,上來便是一爪子拍在小鼠頭上,直接給拍趴下了。小鼠撇著嘴,差點哭出聲,連忙用那兩隻小爪捂住嘴,免得再挨打。白狐看他此時眼淚裝滿眼眶卻不敢掉下來,也不敢出聲的模樣著實可憐,剛剛他的遭遇聽了七七八八,不由得歎了口氣,爪子又上去了。嚇得那小鼠趕緊閉上了眼睛,以為又是一巴掌呢。沒成想竟是輕柔的撫摸,這下可比剛剛威力大,小鼠那是嚎啕大哭。兩隻受傷的獸相互依偎,互相安慰。


  “我本來想寫信與你,可是寫著寫著就到了離殤宮。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轉瞬間,歲月悄然而逝,再回首,卻已是白雪紛紛,滿庭飛花。


  春拂柳,夏賞荷,秋頌菊,冬吟雪,恍然回首,才驚覺歲月如梭,一眨眼,便又是一年春將至。


  不知不覺,她已在離殤宮渡過五個年頭了,曾經的稚嫩少女早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晨起梳洗,南宮雪換上一襲紫紗輕衣,襯得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再看鏡中人,膚若美瓷唇若櫻,明眸皓齒百媚生。拿起梳妝台上的名單,卻是沒想到,離殤宮五年一次的大比,她的對手會是自家兄長南宮逸,再看一眼其他人的對戰訊息,這安排倒真是有趣!

  待她到達擂台時,已有人比完離開,所幸來得不算遲,還沒輪到她,當台上戰局結束,鼓聲再次敲響,也就意料著輪到她了,南宮雪緩步走上台,雙手交疊置於胸前行了個禮。


  “四哥哥好,還望四哥哥手下留情。”


  語畢,心念一動間,抬手間陣法自生,兩人腳下,紫光散發,交織成陣,置身於陣中兩人,眨眼間,物轉星移,場景變幻,竟是現出南宮逸心底深處最為渴望,最為恐懼的景象,南宮雪嘴角微微勾起,身形漸透明,消失於南宮逸麵前。


  心魔幻陣!本無殺傷力,隻是一旦心境有缺,便會被幻陣力量攻陷,從而沉浸在幻覺之中無法自拔,永遠沉淪其中,心魔幻陣,因人而異,所幻化出來的便是入陣之人深藏心底的東西,難以割舍,亦或是極為恐懼的人事物。能不能出來,全在入陣之人,當時,擂台比武並非生死相博,若是南宮逸無法擺脫心魔,在他徹底沉論之前,南宮雪便會撤了陣法。


  少年的思緒被女子打斷,這才看向女子,她這傷,難道是,剛才他素手一揮導致,少年開口道:"你是何人?為何為出現在此處?"少年言語間已經來到女子身側,素手撫上女子的手腕,助她恢複傷勢,又道:"本尊並非有意傷了姑娘,忘姑娘勿放心上。"少年在此偏僻之地,就是防止誤傷他人,誰知還是誤傷了女子,五年來女子變化有些大,他自是沒有認出,這女子便是五年前三千印證梯最後一個爬上三千層的少女南宮暖衣。少年幫女子療完傷之後便將手留開了女子的手腕。


  幸好隻是隨手一揮並無殺氣,否則女子怕是已經香消玉殞了,看她的服飾,似是核心弟子,"現在正是大比之時,姑娘會何會來此地。"聞女子所言他是何人,"本尊魅影。"四個字道出了少年的身份,雖還是十五六歲的年紀,不同於當初出現於眾人麵前一襲玄衣,如今的少年一襲白衫,看起來更清冷幾分。如今大比已經近尾聲,不知這魁首會是何人,這些事情他一向甚不關心,若不是兩年前紫澤飛升,此番大比他應不會前來。而少主之位也會是在這些人中選擇一位,少年終不會在此地長久,而這離殤宮自是要選擇一位合適之人。


  的方向,完全是隨意的導致現在才發現自己走錯路了,也虧的發現的早不然照我剛剛的狀態很容易就錯過第二場比武了


  核心弟子南宮暖衣見過宮主,才和上官師兄剛比賽一場,有所悟,姑而不見路,導致走錯轉眼入離殤宮五年了,平日裏不是閉關修煉就曆練,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宮主呢,不過宮主用事實給我證明了一點,修仙入門之後千萬別用外表分別人的年齡,因為會嚇著你


  看了下身份牌,發現沒有任何消息,看來還沒有輪到我,正好碰到宮主也不知他是否會解答我的疑惑,不過先問問吧,也不吃虧宮主,弟子想問,符咒和陣法結合的時候,中間會有數秒的停頓,如果反應快的人很容易趁這數秒破了陣法,不知是否有方法能夠改進?

  美人堆,當屬青樓美人最多,指的自是它,酒香與女子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他去喝花酒,煙花柳巷嘛,年少時的她也曾因好奇女扮男裝打算入內一觀,隻是被丫鬟給拉住了。


  神荒入世,初時如話本,那些人情世故,七情六欲在他眼裏不過是戲,做一次天武大陸的凡人,遊戲人生罷了。獨行,飲酒未醉時,學著那些酒鬼耍酒瘋,路遇劫匪時,靠著樹幹,等著出來個美人喊破喉嚨叫救命。但書中雖言世事,世事卻未必盡在書。


  東方懸壺於他就像是一卷不可名狀書。一聲夫君,亂了他的戲。初相遇,還能在片刻之後尋到另一個話本的影子。結伴同遊後越來越想不起那些話本裏究竟寫了什麽,或許是因為人生如戲,但戲裏卻不敢寫這樣的橋段。他像一個拜了夫子的幼童,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很新鮮,夫子說什麽便是什麽。但他並不是真的懵懂稚子,隻是不曾留意過這邊的世俗而已。唐突的相遇,新奇的冒險,一切最後歸於那竹館,此時卻不過是剛剛翻開扉頁。三個月說短不短,他竟一次都沒有想過神荒山脈。他的人想在那兒安家,他的心也找到了歸宿。這些自情感末梢開始的觸動太過輕微,直至分離那一刻方才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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