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清晨,後院。
假山,武場。
武場正中立著一個女人。一個穿裙子的女人。
女人有著一雙很軟的手,那隻手裏握著一條很軟的鞭。
她緩緩抬起手臂,低低垂著眼眉,輕一踮腳,好像捧出一隻雀。
隻聽呼的一聲,風聲激蕩,那條極軟的鞭在空中打出個好似悶雷的驚響!
她的手一抖,長鞭已帶著風聲向武場裏的武器架卷了過去,隻聽叮叮當當一連串聲響,列在架上的五花八門一齊掃了出去。
女人眉目不動,佛陀拈花般慈悲,好似天生一副白玉相。
可她手中鞭子旋轉更急,她的人已突然飛起衝天。
鞭已不是鞭,手臂已不是手臂了!
女人猛地撞上直直下墜的武器,長的標槍先發,短的標槍卻後至,隻聽哢嚓哢嚓連串數聲脆響,長長短短三流五教全都被旋轉的長鞭扭斷。
她像一朵雲,又像一陣風,更像一條鞭。
一條長了眼睛的鞭。
風漸停了。女人仍立著。
乍眼看去,她夠白,夠潤,夠端正。好似玉匠手裏出來的菩薩像。
白家住在大宅,清晨的飯廳有仆從擺上早點。白鶴子總喜歡在練武後吃上一碗山藥蓮子粥,今日也不例外。
小憩片刻轉至內室,室內熱氣氤氳,正中赫然擺放一木質水桶,褪下外袍,兩手十指交疊手臂朝上舒展筋骨,單手一撐桶壁身子騰空躍起遁入水中。周身刹那包裹溫熱,暖流自五感蔓延至四肢百骸頓時緩解酸乏。
隱於桶底,遠離水麵,好似與外界相隔,遺世獨立。兩耳液封,悄無聲息。
破水出,指尖捋過額前縷發,水花飛濺,閑逸背靠壁上,指尖篤篤輕敲。眉梢恣意飛揚,眼角笑意愈發加深。傳聞神器現世四大家族紛紛派人前去探虛實。
罷遼!
家中大哥大姐自會上心,不急於一時。哪有這悠哉的日子好。起身穿好衣物去到飯廳,見大姐也在,想溜走不料還是被發現。一向見不得他人懶散的大姐對自身也是非常嚴格。隻得硬生生道:
“阿姐!早啊!你先吃我現在還不餓!”
飯廳擺放著一張大桌與多把椅子,分明天色已亮,座位竟仍空空蕩蕩。
白家人大多都是隨心所欲之輩,弟妹尤甚。
自白鶴子將家主職權奉還於大哥後,嫡長子不願拘束弟妹的天性,家中小孩有恃無恐,愈發隨心,此番情形她已然見怪不怪。
女人把粥吃見碗底。奴仆手快,利索地將碗收好,立在一側,道:“道上說,探尋神荒山脈的修仙者無一生還,您可要派人去瞧瞧?”
白鶴子道:“這事該是大哥管。你同他說了嗎?”
奴仆道:“未曾,您先給個法子吧。”
白鶴子短促地笑了笑,似乎在嘲諷。她在雕花木椅上交疊自己的長腿,道:“神荒山脈向來是有去無回之地,你去瞧瞧?”
奴仆將頭垂得更低,道:“前幾日,神器昊天塔於西域幽冥血河塔現世,您可要派人瞧瞧?”
白鶴子不答,卻將頭轉向正門,泛起一絲笑。
一絲極溫和,極自然的笑。
好像白玉做的菩薩像碎了一角,被人捂著藏住的地方,總算露出些許滾燙的心肝。
見人要跑,她想也沒想,腕子一抖,纏在手臂上的長鞭便已甩了出去。
白鶴子瞪他,去捉他耳朵,鞭子的力度柔和得要命,鬆鬆地卷著少年的腰,好像一條家養的大蛇,聽話的不得了。
女人揪著少年的耳朵,咬緊銀牙,眉毛簡直要挑進發鬢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道:“早?!來遲也就罷了,你還敢跑?我看你是又皮癢了,現在就和我去練練!”
武場。斷了的標槍有的飛入假山,有的釘在牆上,餘力由未及,七零八落散一地。
白鶴子鬆手,又捏捏弟弟微紅的耳廓,橫鞭一揮,把人扔至武場正中,道:“少衙也知我最忌懶散怠惰,如此,便讓阿姐檢查檢查你的功課吧。”
蔥鬱的森林,高達十丈的樹木,一路延伸消逝在天際,傳來零稀的獸吼。
神荒山脈邊緣,一堆亂石林立的山穀,百丈的瀑布從山脈間直流而下,濺起串串浪花。
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劇烈的喘息著,略顯稚嫩的臉上滿是倔強,一雙劍眉緊鎖,光著的上身縱橫交錯著道道傷痕,雖顯單薄的身板,卻布滿了勻稱的肌肉,一頭鳥黑的短發因汗水而緊貼額頭。
一拳轟向了邊上的巨石,一陣碎石飛濺,東方連城望著布滿鮮血的雙手道:“此法煉體效果顯著,從此便依據此法煉體鍛造筋骨了。”
遠處傳來一聲狼嚎,東方連城一個激靈,從發呆中清醒,看來今天是太累了。
望著遠處慢慢暗下的天際,夜晚快要到了,已經傳來陣陣獸吼,晚上可是玄獸出沒的高峰期,而且在山脈外圍深處還有著相當可怕的存在。
全身留下的傷口隻不過個把時辰就已經消失不見,連疤痕都沒留下,也許這才是自己一直堅持鍛煉下去的動力吧。
一身古銅色的皮膚,顯瘦卻充滿爆發力的身材,東方連城心中一陣得意。
頭頂一道破風聲傳來,東方連城抬頭望向天空,一塊超大版的磚頭伴著急流,從天而降,一眨眼砸在頭頂,一聲嘩啦東方跌入潭中。
“又是這老家夥。”
“小子,你不行啊,連塊板磚的擋不住。”
“你的一板磚比人家九品法器威力都大,我拿什麽擋。”東方連城內心吐槽道。
跟著姐姐到了父母這裏,門口就看到了四弟,朝他揮揮手讓他過來和我們一起進去看父母,然後聽著姐姐講這次出門所發生的事情,因為天性喜靜所以很少出門,所以對外麵的世界也是有興趣的。
聽到父親把這次事情交給姐姐也沒有多說什麽,講真的因為和三弟是龍鳳胎的原因所以導致從小到大很少出門,可能四弟出門的機會都比我多。姐,沒事的,我帶著十傷傘呢,打不過護住自己還是可以的。
看著姐忙碌的樣子也沒辦法幫她,就像姐姐說我從小到大根本沒見過血,打架什麽的根本不是我的強項更別說動手殺人了,所以出門在外還是不要想太多,努力保住自己最好不過了
姐姐,不用擔心我,到時候我會在後麵,不會往前衝的看姐姐擔心的樣子也是很無奈,看來我這不見血的情況南宮家出名了,該慶幸沒有傳出門嗎
聽聞長兄話語未免有些失望,本以為是哪家的小姐看上了我這如花似玉的冰山大哥卻不成想竟是這般原由,細細思忖明了應是如此,又有誰家的小姐不送香囊荷包反倒送蜜糖,不禁暗罵自己一聲糊塗。
眼看著男子靠近不由得本能地後退半步,誰知馬車狹窄避無可避,隻得任由其為自己擦去糖屑整理發鬢端正儀容,從未與大哥如此近距離接觸的我一時間不知所措,回過神來時長兄已是正襟危坐,仿佛方才的溫柔隻是黃粱一夢,不過鬢發間殘留的餘溫真切地告訴著我這一切是真實發生過的。
乖巧地端坐一旁雙腿並攏,雙手交疊置於大腿上,挺直身體與馬車車廂靠攏,平時我便常常如此,隻是今日與二哥獨處有些太過放鬆罷了。安靜地望著兩位兄長交談,這二人本是一個深沉一個穩重,誰知今日穩重的一方卻如此瀟灑隨意,或許成熟穩重的一麵都是迫於身份不得不如此,心中活著的還是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
二者交談片刻長兄便起身駕車,頃刻間我們這馬車便脫離隊伍飛速向前,雖說速度快,卻並不像方才顛簸,長兄果然是長兄依然可靠,隻是如此下來我等必定會提前抵達,若是沒有長輩族老保護,不知會落入何等險境。
“大哥,慢些,我們已經和爹爹族老們的車隊分開了,小心遇到危險。”生性溫柔說話聲便也比旁人低了幾分,不知傳入長兄耳中的到底是我的話語或是呼呼風聲,轉過頭來望了眼二哥不禁麵色一紅,他的袖口與衣擺都被我的口水打濕了,生來喜愛幹淨的他不言不語倒是難為了他
“二哥,待到了客棧把身上衣物交給我,小茗替你清洗。”
他淡淡的瞥了一眼上官晗的動作,沒流露出任何的情緒來,隨即又回過頭來,看向窗外若隱若現的景色,此時的景色已經是他未曾見過的了,大抵離他熟悉的那個城邦已經很遠了,還頗有些感慨呐,想著,不由自主的歎了一口氣。
下一秒他又被上官晗給驚了一驚,今日的上官晗給了他不少驚喜,隻感覺馬車一個顛簸,速度比先前快了不知多少,窗外的景色飛快逝去,隻留下道道殘影,他下意識扶住馬車邊緣,很快又鬆開來,他對自家的長兄還是極為放心的。
他像剛才一般用手支著頭,眼神之中也帶了一些難掩的疲憊,隻是沒什麽睡意,嘴上說的輕鬆,南域一行還是讓他有些擔憂,需要考慮的變量太多了,盡管很多事輪不到他這樣的小輩來管。
“好了,沒事,我自己洗就好了,你就乖乖休息。”
坐直身子輕輕捏了捏上官茗的臉,上官茗是知道他愛幹淨的,不過他怎麽會讓自家最寶貝的妹妹替他洗衣服,他又不是什麽吃不了苦的大少爺。
“大哥莫要過於著急了,先到達未必是好事。”
他的聲音不算大,卻異常清晰,隻是不知是否會被風聲淹沒。
財錦州的夜總是靜的,街道樓閣不再被燭火點綴,無商販的叫賣,無百姓的喧鬧,偶有風輕掠而過,帶動樹梢,引一陣騷動。
而司馬家的一角卻不是如此,偏遠的樓閣,淒涼的庭院,一場大火,讓這個地方成了司馬家無人光顧之地。這裏曾經是司馬一族藏匿古籍之地,這些古籍因那場大火全變成一捧白灰,無一幸免。
少年一襲白底鑲金綢緞,上繡紅梅暗紋,從胸口蔓延直至衣袖,如墨長發隨意用發帶束於身後,腰間別著一把七骨折扇。眼瞼微瞌,一副閑散模樣,就那麽吊兒郎當地翹著腿,躺在破舊的樓閣頂上,身側放著幾個已空的酒壇。
這院子曾是他初次接觸符文陣法之地,也是每當犯錯就被父親趕過來受罰之地。但那場大火讓這院子一片荒蕪,隻可惜了那些古籍,他用了三年時間,才讀完那些古籍的一半。
他在熄燈之後,騙過侍女,自顧自去酒窖打了幾壇上好佳釀,原本一月前便已計劃好今日偷偷溜出司馬府,奈何最近天生異象,聽說還有什麽異寶出世,族長與長老為安全顧慮,增加了夜裏巡邏的衛士。他趴在牆頭看了半天,愣是沒找到偷偷溜走的機會,隻得無奈另尋了個喝酒的地方。
他在破舊樓閣之上待了大半夜,天將破曉之際,才收斂起周身痞氣,站起身,讓風散一散身上濃濃酒。良久,將身邊的已空的酒壇隨便扔在樓頂,他倒是不擔心有人找到酒壇,倒是擔心有人會發現他昨日的模樣,要讓人知道在外溫文如玉的司馬家大公子,有一副對天不恭、對地不敬的模樣,那他有可能會被父親罰到跪穿祠堂。
他趕在伺候的婢女踏入院前子前,翻窗回到房內,擺出一副剛剛睡醒的模樣,任由侍女為其整理衣襟。折騰半晌,在婢女準備為其束發時,他無奈抬手製止,要了根白色發帶,自己熟練地將發半束在身後。
“公子,老爺交待,請幾位公子小姐於大堂一聚,有要事相商。”
聞聲,他微微一愣,他知道最近天生異象,若真是異寶出世,司馬家定不可置身事外,本以為司馬家要有所行動至少還有段時間,但突然的召集似乎表明了事情的嚴重,也打破了他去市下拍賣會一看的計劃。
“知道了。”
心裏默歎一聲,小小遺憾了一會,聽說此次拍賣會有個好看扇墜,看來是無緣了,外加昨日未能離開司馬府,今日還要多出些事端,心中憑空添加一絲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