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當月光為血紅色陰影吞噬,血族的盛宴與讚歌於此時開始。子夜的教堂傳來的老舊鍾聲宣告著人類之中幸運兒的選出,聽啊,鍾聲掩蓋住了他們欣忭地高呼,卻不知苦短此生絕非已經結束。
—在被塵封的古堡玫瑰園中,躺著一個擁有一頭漂亮銀發的小姑娘,見得到她身上華麗的洋裙被灰塵沾染、被玫瑰的皮刺撕爛,而那精致如東方瓷器的臉龐卻不見被任一汙穢沾染,連那月光都在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身軀,為她在周遭布下了一圈令人感到不詳的紅光。而此刻,當所有活動正在地下的大廳如所有人盼望的那般舉行,艾爾撒亦正從長久的睡眠中蘇醒。
—艾爾撒的睫毛顫了顫,她的意識逐漸回到了她的身上,當他睜開雙眼,茫然的看著身周狂竄生長的野薔薇叢,“西……索……”女孩念到。她仍記得她喪失記憶時麵前所站的男人被叫做西索。艱難的發出兩個音節,從自己口中發出的刺耳嗓音竟讓艾爾撒或多或少的受到了驚嚇,她從不記得自己的聲音有過這樣的喑啞。她掙紮著起身,並從四肢百骸傳來的不協調感清楚地得知自己已經昏睡了足夠長的時間,長到能讓一位血族親王喪失大部分的力量。裸露的腳底與小腿被玫瑰叢劃傷,傷口還在愈合的時間又被下一叢玫瑰的莖葉切割出一道全新的口子,小女孩隻是倔強地保持著最初的速度向前走著,仿佛血液汩汩向外流淌著的這雙小腿不長在她的身上。艾爾撒直至踏著花朵走出了玫瑰園都不曾放緩腳步或是承認僅是這點小傷就讓強大的自己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痛楚,即便她本來就不曾受過幾次傷。
—“叩叩叩——”舞會的音樂戛然而止,雖然並不是十分刺耳或者洪亮,在場的大部分賓客包括樂師卻都聽到了那道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叩叩叩——”無人應答的數秒後敲門聲再一次傳來,這一次的聲響沒有阻隔的傳入了所有人的耳中。一個膽大的侍者走上前去微弓著腰拉開了舞廳的大門並向後緩緩褪去。穿著破爛洋裙尚且赤著雙腳的銀發小姑娘踏著紅色地毯走入。路過侍者時她向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小姑娘走的很安靜,步伐不疾不徐,目的卻明確的指向了舞廳最深處的親王座。那王座上的男人在不可見的顫抖。沒有人打擾她,直至她將登上那台麵。“請等一下!”一旁的侍衛吞咽下口水,他竟然還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捍衛親王,所以他伸出了鑲銀配劍攔住了這個讓人無法正眼直視的少女。“您好,”少女看向了他,麵上帶著體麵的微笑,“請問有什麽我可以幫助到您的地方嗎?”侍衛盯著少女的臉出了神,她豔美異常的樣貌以及完美的符合標準禮儀的微笑竟在那一瞬間竟讓侍衛再看不見對方身著的破爛。少女頭顱微偏,似乎在友善地提醒著對方的回神。“抱、抱歉,在往前方是親王座,是屬於血族親王的位置。”她於是轉向那座位上的人,笑的開心了起來。“是的,我清楚。”少女繼續向前走去,侍衛失了神,佩劍掉落在了石料地麵。
—“請你現在從這裏離開!滾出我的城堡!”坐在親王座上的男人猛地站了起來,集聚了全身的力氣說出了如上的話語,他努力維持著自己親王的形象,卻控製不住因身著過多華服而略顯臃腫身軀的瑟縮。少女輕笑出了聲:“不知所謂…..”又不知她自己被這個笑話逗笑了多久,整個大廳的都在安靜地等待著故事的繼續,少女臉上的笑容才逐漸斂起。眸光凝聚在對麵男子姣好的臉孔上,她緩緩開口,“孤名諱艾爾撒·賽特,乃黨派親王。密魔兩黨親王亦為孤之老友,不曾見聞有新任親王。爾曹宵小意欲染指親王王座,罪行當死。”王座前的男子身行一僵,即便他確實是當今血族的一位親王,也正是因此他能夠在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眼前這個少女姓氏含義的時候記起了賽特氏族往日的輝煌,那是始祖年代時隸屬於中立黨派的氏族。“殿…..”不及表明忠誠,昔日的親王已被年幼的少女扼住咽喉,一聲輕微的骨骼粉碎聲響起,艾爾撒將“親王”的屍首甩向了一側。雖說再怎麽美味的佳肴自己吃起來也是索然無味,如同嚼蠟,可卻還是忍不住來了,隻是看看也好,不然是真的忍不下去,先人不是有畫餅充饑,望梅止渴等說,自己隻不過效仿。
這麽催眠自己,在地府的食堂點了些家常小菜,這裏沒有幾個人所以上菜速度很快,看著眼前這般讓人垂涎三尺的佳肴,終是拿起筷子送入口中。
如同以往一樣,嚼了嚼下咽,沒有任何味道,但將其與鬼市的一做對比,真是讓人大有口味。地府的飯菜與人間並無不同,隻是環境不同心中略有新奇之感。本著不浪費糧食,三兩下解決了飯桌上的菜,隨後站起身離開。
今日於地府飯堂用餐。地府沒有時辰可言,這裏似乎永遠被黑夜籠罩,唯一的光亮便是那些燈籠,約摸著是第三日了,又上鬼市一轉。
“還是如此喧鬧呢。”
不禁感歎到,鬼市永遠都是這般熱鬧,不同於黑夜壓抑的氣氛,不同於人間三更五時便再無人聲,這裏的居民似有用不完的精力。也是,鬼魂怎與犯人相比。
搖搖頭暗歎自己糊塗了,時間似乎過了很久,卻一點倦意也沒有,這也是成為鬼後的一點。
“那邊怎麽那麽多人?”
即使身處地府也不自覺會把鬼說成人,看著擁擠的地方,自己一向不喜,今日卻想去湊個熱鬧。使勁的擠入前邊,卻突然被拉過,說著讓幫忙便被塞了一大堆東西,緊接著不少手抓上衣服爭著搶著要拿,不明所以隻能急急忙忙遞出。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好一會才應對自如,結束後身心俱疲隻想趕緊回去休息,到底是為什麽會被抓去做苦工啊,罪魁禍首不知是誰,隻能認自己倒黴。正在冉檬煩惱怎麽進去時,一個人出現在了她麵前,是一個穿著羅刹門校服的人,在這時冉檬第一次有了作惡之心。是的,她打暈了那個人,偷了她的衣服,打算混進人群中。
這時,冉檬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女子,而她正巧對這個人有印象,是跟自己一起被宋先生坑下來的。
她小跑到那人身邊,扯了扯她的衣服,問,“那個,您安,我叫冉檬。你可以陪我去辦件事嗎?”說完她思索了一會,才紅著臉小小聲的說出來,“我要偷千玄的……內褲,否則我會死的。”
又想了想,她拿出自己剛剛扒下來的衣服給她,“女生的,我穿太大了。你可以穿著混進去的,這樣你就不會危險了!”
然後就等著她的回話,期待的微微抬著頭看著她。
有我,你找她幹什麽?墨音說,還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又繼續說,算了,有個人放風你也安全些。
說完,任冉檬怎麽低聲呼喚他,他也不出聲了。順著鬼的指示去了茶館,講真稱鬼有些不習慣,還是會習慣性稱人,畢竟陰間與陽間相差無幾,站在人流之中發呆,有一種想要留在此界不做任何事的衝動,後又搖搖頭,將這般荒謬想法拋開,留在這兒……逍遙倒是逍遙,可身上責任不許,且……也無人幫自己燒紙錢,怕是要流落街頭。
不過做鬼確實挺好啊……逍遙自在,毫無倦意,無死無滅,無情無欲,比人要好的多。
忽的有人扯自己衣服,回頭見人有些眼熟,不著痕跡皺皺眉,麵上毫無變動,心裏卻轉了不知幾道彎兒,冉檬……在那兒見過……哦……一起被地府文官坑下來的,想來還可以算做戰友,同命相憐?
可能是出於同命相憐這個基調,或是秦孽一時善心,也可能是小姑娘期待的眼神與她最在意的人有些許重合,出聲應了她。
“好。”
聽見人要幹的事,臉微微一抽,這什麽玩意兒——
“我隻放風。”
“那……勞帶路?”
接過人給自己的衣服往上胡亂一套,心底感歎人還挺善的,她有很長時間沒遇到過這等純善的人了吧——假象也有可能,不過她就是願意信自己的第一直覺。雖說他獨自一人時會稍浪蕩跳脫,但要是在外人麵前,倒也從沒忘了要保持住自己好不容易從小培養出的一絲風度,算是不丟了巫山的麵子。
於是眼見婦人手掌揮來,也下意識地秉承著君子原則,隔著袖子握住了對方的手臂,力度堪堪保持在一個不會捏痛對方也不會讓巴掌打到自己的範圍內。以一種醉後初醒略有些沙啞的嗓音溫聲道:
“夫人仔細看看,在下可是男兒身。雖說夫人與您夫君鬧了矛盾,正值氣頭上,一時認錯了人情有可原,不過咱們還是要盡量有話好好說,動口不動手。”
緩緩把婦人的手放下,略一思索卻又補了幾句:
“但您那夫君倒也不太行,出來找花樓的姑娘,卻又敢做不敢當。您也別怪樓裏的姑娘,畢竟若不是您夫君嫌棄了色心,她們也不會和您夫君……那什麽。在下粗通些看相之術,初觀夫人麵相,倒是個有福之人。若是回頭好好調教下您夫君,將他拉回正道,說不準哪天您和您夫君的生活就一日千裏了呢。”
末了卻在心裏暗自腹誹道:把花在姑娘身上的銀子用在正道上,那生活可不就瞬間杠杠的嘛。
有點餓了。
顧子矜摸了摸肚子。他前兩天都在床上休息,是沒消耗很多體力,不過剛剛他卻練了一晚上的劍,算算時間,隻剩半天就夠三天時間了。
兩天半沒吃東西,雖然說靈魂應該不用吃東西,不過跟他剛剛練劍會感到疲勞一個原理,他剛“死”不久,靈魂還記著饑餓的感覺。
比如顧子矜現在,好像更加餓了。
想起鬼市上那些可怕的食物,顧子矜突然覺得宋鍾在人界上那樣吃貨的行為,突然有了解釋(反射弧太長)
不離開閻王府,應該沒問題吧。
顧子矜把驅鬼香囊掛在腰間,走向食堂。
現在正是飯點,食堂的鬼很多,不過在顧子矜踏進去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了什麽。
他身上還掛著驅鬼香囊,這東西的味道會讓鬼退避三舍。
食堂裏都是鬼,他還掛著這個香囊,那那些鬼會不會覺得自己在他們吃飯的時候把……那啥……帶進來。
顧子矜猶豫了一下,不過發現食堂裏的鬼都沒什麽動靜,就想這個地方的鬼大概都是地府的官員,屬於鬼神範圍,或許是不會受到這香味影響。
顧子矜頓時就心安理得了,因為自己獨占一桌有點不好意思,跟幾個地府官員拚了個桌才點了幾個菜靜靜地吃起來。
突如其來的一係列事變讓他猝不及防,思緒一轉卻也很快意識到婦人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方才那副色厲內荏的模樣估計是特意做給人看的。
“下次出門前還是給自己算上一卦好了。”
宋毓躺在床上,還蠻有閑心地發散思維去胡思亂想。倒不是說他不慌,隻是感覺慌也多大用處,索性將其拋諸腦後,給自己先找點樂子舒緩舒緩心情。
按理說他現在是應該立即思忖對策,想方設法給自己謀求最大的生存空間的。不過這些天來經曆的怪事多了,個個都不按常理出牌,宋毓對於接下來的事情也就懶得去一一思謀,白費腦筋,隻待隨機應變,看造化了。
“要是可以撐過這三天,我就複活了然後繼續捉鬼去;要是不幸英勇就義,我就在地府門前開個算命鋪子,一卜生前身後事,也算不辱沒了這一身功夫;要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就……巫山上下秘術那麽多,總有一種能讓人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