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記性有的時候會變得不好
人群再一次衝過來的時候羅戴櫻甚至連在抬一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手上的那一柄劍斷了一半,掛著幹涸的血跡顯得有些暗淡。但是對方來事洶洶,仿佛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魚肉。
這樣的感受按照羅戴櫻的脾氣來說是很不爽的,她會做的事情就是直接上手將那些挑釁的人一一撂倒。這樣的事情對羅戴櫻來說不陌生,在羅戰這麽多年來一去不返還沒有惦記的日子裏,她就是如此將自己養大的,盡管身上還有一個羅家小姐的名頭,不過也不是誰都不敢惹。
所以羅戴櫻有的時候自己都說不準自己應該怎麽做,一些事情做出來之後完全不像是自己會做的事情,但是又確確實實真真正正的做了,還賊他娘的爽。
自己應該生成一個男孩。
羅戴櫻吼了一聲,這樣的感覺更加的強烈了,甚至有些自信心爆棚的衝動,連彎腰撿一把地上的好些的劍啊箭的功夫都沒有了,拿著手上的斷劍就往那邊衝過去。
屍山遍野這種東西羅戴櫻之前沒有想到過,就是來這裏之後見識到這邊的荒涼氣氛也沒有想到過,但是現在真正的處於了這樣的氣氛之後,她以為自己會出現的惡心和厭惡,或者是那些不能適應以及害怕,卻全部都被那些仿佛挑釁一般的敵軍奔過來時給打到了。
她覺得此刻的自己熱血沸騰,就算手上拿著這把破劍,也能夠打得敵人落荒而逃,割耳朵來的軍功甚至能夠直接衝上自己爹的位置。
羅戴櫻有些激動,在跑過去的時候甚至沒有回頭,直接叫道,“呼延慶!”
在殺人的時候羅戴櫻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做夢,或者說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做噩夢。這麽說好像也不太對,但是事實發生之後在說就顯得有些矯情。反正夢裏的自己不知道疲勞,殺殺殺,殺殺殺——
她是被那些怎麽殺也殺不完的不知道是鬼還是人的什麽東西圍上來撕成碎片的時候醒過來的,停留在最後的夢裏的記憶,是那些猙獰又憐憫害怕又模糊的臉和自己支離破碎的肢體,手臂飛出去的時候還將太陽的光輝擋住了。
疼痛的感覺很清晰,集中在自己的左肩。
眼前的場景也很熟悉,但是她卻一時想不起來這裏到底是哪裏。
有人過來叫了自己,還有人的手在自己的眼前揮了揮,擋住了光讓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那麽刺眼了。
羅戴櫻翻身坐起來,嚇了那個人一跳。她偏頭,張了張口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於是就閉嘴了。
耳邊一直吵吵鬧鬧的,嗡嗡嗡響。
羅戴櫻覺得很煩躁。
而且煩躁到想要睡覺,但是她卻頑強的憑借著這麽一道可以說是敗壞的軀體自己坐了起來。
有一種沒有辦法說的迷茫感覺,她想要等到腦子清晰一點了在說話,但是腦子裏卻是亂糟糟的一團,不要說說話,就是那些毛線頭一樣的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都說不清理不出來呢。
“羅姑娘?羅姑娘!”
“你很煩啊。”羅戴櫻發現自己能說話了,也許是因為那些人真的很煩,煩到了她竟然能夠克服那些困難發出聲音來,但是聲音實在是有些難聽,毛毛躁躁的。
大夫似乎是愣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羅戰。
羅戰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羅戴櫻,整個帳篷裏都很幹淨,人也不多,除了他和軍醫,就隻有一個呼延慶。倒不是他不想要將呼延慶趕走,但是到底羅戴櫻是他撿回來的,而且人家說了要等著羅戴櫻醒過來。
呼延慶也看著羅戴櫻沒有說話,目光沉沉的不知道在想寫什麽。
軍醫見不到羅戰的指示,想著這位父親這次怕才是真正的心疼死了的。有些無奈,“羅姑娘,你的傷——不算什麽大問題,但是也要好好保護自己,不要再隨便的劇烈運動了。”
羅戴櫻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看著眼前的人有些不耐煩,不,不是有些,是非常的不耐煩。眼前的人其實也很眼熟,但是她就是想不起來到底是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腦子還不清晰的緣故。就是討厭眼前的人,如此討厭,如此沒有道理。想到後來她甚至有些得意,“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嗎?”
那個讓她很厭煩的人離開之後羅戴櫻看見了站在他身後的另外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的臉色十分的灰白,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在裏頭。羅戴櫻猛然轉過頭,深呼吸一口氣就想要從床上站起來。
不過這一次失敗了,並且還失敗得很徹底,她直接仰躺在了床上,這才看到自己身後還有一個人,立刻就瞪大了眼眸,“我要出去!我不要在這裏!”
羅戴櫻的反應羅戰如何看不明白,他歎了口氣,雖然沒有力氣動自己的手腳,但是還是低聲道,“你在這裏休息,我走。”
羅戴櫻沒有說話,甚至都沒有動一下,等著羅戰出去了之後這才重新乖乖的躺在了床上。
她將眼睛瞪得很大,看著呼延慶,“我認識你。”
呼延慶愣了一下,然後走到羅戴櫻的床邊坐下,“我也認識你。”
“那你說我是誰?”羅戴櫻笑了笑,她嘴角彎起來,眼眸卻依舊瞪得很大,但是一雙眼裏卻漸漸的開始出現了一些閃爍的東西。
呼延慶張了張口不知道應該怎麽說。
羅戴櫻的狀態很不對,她應該是重傷了的。但是現在才剛剛醒過來卻能夠和一個沒事人一樣,這件事本身就很讓人吃驚了。這樣的裝填他說不上來是怎了的,甚至一度懷疑她是不是傷了腦子,但是現在看到她的樣子又覺得不像。
羅戴櫻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有些發愣,“我怎麽哭了?這是哭了,是吧?”
羅戰出門之後才發現軍醫在帳篷前的空地等著自己,於是立刻加快了步子走上前去問道,“陸大夫,我兒這是,怎麽了?”
陸大夫看著羅戰,搖了搖頭,“令愛沒有失憶。但是應該選擇性遺忘了。”
她將自己的心給封閉起來了。那些會觸及到她封閉的東西的事情和人,她都會排斥掉。
甚至忘了自己其實是一個受傷很嚴重的人。
不過雖然腦子忘了,但是身體還是記著的,羅戴櫻甚至沒有開口說幾句話就睡了過去,一張帶著淚水的小臉在被子裏顯得更加的蒼白。看起來讓人覺得可憐。
這就是戰場。
呼延慶看了一會兒,轉身掀開帳篷出去了。
作為羅戴櫻暫時不怎麽討厭的人,呼延慶現在除了巡邏之外還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照顧羅戴櫻。羅戴櫻有的時候會出神,有的時候又會傻笑,然後笑著笑著就過來問他,“你說我這胳膊是雷劈掉的?我上輩子得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啊,這麽招老天記恨?”
呼延慶這個時候就總是沒有話可以說,然後就招呼人過啦讓她喝藥。
羅戴櫻的記性有的時候還會變的很不好,不好的時候也會上前來問他。
“我竟然沒有胳膊?”
“啊,是。”
“我一直沒有胳膊麽?”
“······是。”
“那我的胳膊是怎麽沒了的啊?”
“小的時候就被雷劈掉了。”
羅戴櫻就會在這個時候睜著自己的眼眸,一臉的詫異,“啊,原來這麽久了啊。”
不過這樣的狀態隻持續了不過短短的半個月。半個月之後,援兵並沒有到這邊,反倒是敵軍休息好了,發起了再一次的進攻。
這一次呼延慶沒有上戰場,他的傷勢還沒有好,而且他們還有人,就像上一次一樣,原本是勝利了,但是情報錯誤,對方來的軍隊有兩批。所以最後的損失有些大,大到連羅戰都有些承受不了。
這一次是羅戰親自上戰場了。
呼延慶就帶著羅戴櫻在營地裏到處亂轉,不知道怎麽就轉到了之前兩人站崗的位置上去。這個位置其實視野和開闊,要看什麽都能夠看得到,而且看得十分的清楚,還能夠看到遠遠的狼煙,或許還有被風帶過來的廝殺聲。
羅戴櫻這一次沒有鬧,隻是有些出神,站在他身邊站得筆直筆直的,眼眸一直看著那邊的隔著山的看不見的戰場,聽著仿佛存在又仿佛不存在的廝殺聲,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緊繃。
呼延慶覺得自己應該將羅戴櫻帶走了比較好的,但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動,羅戴櫻卻自己動了動,整個人都在顫抖。
“呼延慶,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羅戴櫻伸出右手,撫摸上了自己的左肩,左肩上有一條完整的斷痕,現在被紗布層層包裹起來。那些尖銳的疼痛從上頭傳過來的時候她忽然就流下了眼淚。
“不過就是失去了一條胳膊而已,好歹撿回一條命呢。但是我怎麽就這麽的要死不活的呢?”
呼延慶張嘴,卻被羅戴櫻打斷了,“是吧,我很沒用是吧,既然選擇了過來,其實就應該料到會遇到這些情況的,怎麽,就逃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