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沉思往事立殘陽
“玢紜姐姐?”
洛雲瑤終於找回了自己殘存的理智。
慕容玢紜卻痛得沒有辦法回複洛雲瑤一個字。
洛雲瑤跪在了慕容玢紜的身邊,著急地看著她痛苦的樣子,一時間什麽應急的措施都想不起來。
圍著慕容玢紜團團轉的熱鍋上螞蟻,洛雲瑤聽著慕容玢紜痛苦的大叫,那種嗓聲似乎就是腦袋要裂開的無法控製,不能收縮。
像是要把什麽東西硬生生的從慕容玢紜的身上奪取,血淋淋的,一刀落下不帶半點猶豫,卻在那之後是如此的痛不欲生。
“洛…雲…橈。”
慕容玢紜在這一年的最後三個字,是心上人的名字。
洛雲瑤不知道慕容玢紜忍受的到底是多麽大的痛苦,她隻是眼看著慕容玢紜就算是已經昏迷,全身都還是痛得瑟縮,像是經脈不受控製的抽搐。
言辭急急趕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自家小姐小心翼翼地抱著不省人事的慕容少夫人,眼淚順著臉頰,一滴一滴的打在慕容少夫人的衣襟上。
昏染開了濃鬱藍色的蘭花,這樣空寂幽靜的花朵,不知道為了什麽哭泣,蘭草纖長,細細軟軟地漂亮,卻又是那樣的淒涼。
洛雲瑤全然是慌亂的樣子,手上抱著慕容玢紜卻是一動也沒有動,平穩靜沉。
生怕傷到慕容玢紜絲毫。
說不清楚,這好好的除夕夜,到底是誰更疼。
言辭看得心疼不已,半跪在地上,知道叫不醒慕容玢紜,也不能吵到慕容少夫人,隻能輕聲的小心翼翼對著洛雲瑤道:“小姐……”
他試圖從洛雲瑤的手中將慕容玢紜的軀體抱過來,他畢竟是男子,而且怎麽說也擔得上武藝超群幾個字。能夠抱著昏迷的慕容玢紜更快的去尋找大夫,更好的獲得救援。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分擔小姐身上的重量,分擔洛雲瑤身上的心疼。
洛雲瑤不知道來的人是誰,況且他也隻能下意識的抓住這個救命稻草:“救救她……”
言辭幾時見過洛雲瑤這失控的樣子?神誌不清到讓他震驚,畢竟洛雲瑤從小被當做複國的王者來教育,生來就是沉著的,更是在西秦之後,或者說是遇上秦大將軍之後,將那幾分不成熟的少年傲氣也溫潤成了中庸。
洛雲瑤永遠是一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的從容不迫,帶著王者的不可逼視。
現在卻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小孩,無助又慌亂。
這樣子是真的太向,因為自己的年幼無知,調皮幼稚,害死了自己最親的人。
事實上,在洛雲瑤的心中就是這樣的一個事實。
因為她,害了慕容玢紜,害了洛雲橈,害了他們從一開始就命中注定好了的甜蜜愛情。
她是罪人。
怎麽能夠什麽事情都沒有呢?
“言辭知道,言辭會救慕容少夫人的……”言辭連忙安慰著洛雲瑤,也不強迫洛雲瑤回神看清楚她現在這茫然無助的樣子,反倒是伸手,溫柔的害怕打擾到洛雲瑤的,謹小慎微的試圖去接過洛雲瑤懷抱中的慕容玢紜。“現在小姐先放手,將慕容少夫人交給到言辭的手裏,言辭立刻帶著慕容少夫人去看大夫……”
洛雲瑤一雙大大的杏眸裏麵確實是空洞的,什麽東西都沒有,失去了以往的靈動,更是因為這眼睛的大而顯得格外的可怕。
言辭卻沒有躲避的直接和洛雲瑤對視,眼神中更是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找不到,他溫柔陽光地看著洛雲瑤,試圖想要洛雲瑤相信他,放心的把手上她最重要的慕容玢紜交到他的手裏。
言辭很高興地看著洛雲瑤真的在一點一點的放開小心翼翼抱著慕容玢紜的手,一點一點地將幽蘭般的人兒放到他的懷裏。
“交給你……你要好好的就救她……”
基本上都要大功告成,慕容玢紜半個身子都在了言辭有力的手臂裏麵。
洛雲瑤卻突然撤回了自己的本來放回的手,猛地一下子將慕容玢紜緊緊地再一次摟近了自己的懷裏麵。
那模樣就是看見了過來搶自己小玩意娃娃的壞人過來了,拚盡全力,不管不顧,不及後果地保護著自己的小玩意娃娃。
也不管這個小玩意娃娃到底屬不屬於自己,也不管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正確不正確。
言辭驚訝不已的看著洛雲瑤這個反應,碰上的卻是洛雲瑤害怕的,恐懼的,帶著一些厭惡的目光。那樣的目光實在是太直白了,洛雲瑤從來都是大家閨秀的睿智模樣,三分笑容的麵具從來麵具脫下過,現在在洛府,洛雲瑤卻對著誰露出來這樣的目光?
“玢紜!”
言辭還沒有來得及轉身去看那個人是誰,這聲刺痛了月亮,劃破了長空的大叫卻已經告訴了言辭。
言辭擔心的看了一眼洛雲瑤,目光落處是慕容玢紜,這一朵幽蘭的孤傲,最後全都被扯碎了,全是薄汗輕覆之下的痛苦。
言辭本來是對這個慕容玢紜除了尊敬的純粹主仆情的人,現在卻湧現除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疼,哀婉。
心也是悶悶的疼。
言辭終於理解了自家小姐為什麽會這樣的崩潰。
當你看著昔日在雲端之上的人,一下子掉進了泥土裏麵,而且最後被泥土給埋沒,活活缺氧而死。
而這個人,還是你親近的,愛戴的,從小一起長大的人。
況且,洛雲瑤崩潰的原因還不止是這個,還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那個占了絕大多數的原因。
讓人絕望,而又無可奈何的原因。又自私,又不得不為之。
還全全都是因為洛雲瑤。
“不,你走開,你不要靠近她……不!”
洛雲瑤的聲音是那樣的尖銳,刺破耳膜,難聽得能夠驚醒了冬眠的蛇。
言辭看著自家小姐的杏眸裏麵不斷的劃出來杏子大小的淚珠,因為護著自己的最珍貴,所以大眼睛連一眨也不眨一下。
驚心動魄。
言辭看得害怕,抬頭去看大少爺洛雲橈的反應,卻見洛雲橈已經沉靜下來,隻是一臉陰沉的看著慕容玢紜,什麽表情也沒有,什麽話也不說。
像是專注看著慕容玢紜的一座雕塑。
言辭抬頭看了看黑暗的天,月亮的光已經疏懶,星星早已經在睡意朦朧中提不起精神。
言辭想,剛才說洛雲橈看著慕容玢紜的臉色是陰沉的,大概是看花了眼吧。
畢竟洛雲橈所站的位置完全是背光的,言辭本來就看不見洛雲橈的麵部表情,看見的明明全都是一片的黑暗。
像是閃電一道,睛空霹靂的驚嚇。
這一朵煙花開得太快,太不美好,卻是恰到好處的時間。言辭目光還沒有從洛雲橈的臉上收回,就被那可怕的臉色給恐懼到。
這樣的臉色,已經不能夠用陰沉來形容,比陰沉可怕了一千倍一萬倍。
甚至不能夠用任何詞語來準確的描寫出來。
言辭看了一眼之後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大男人收回自己的目光之後,才想起來自家小姐這個小女人可是一直在不甘示弱地和洛雲橈對視。
毫無意外,洛雲瑤出於自家哥哥的下風。
言辭擔心洛雲瑤吃虧,忙提醒她:“小姐,這是大少爺啊,慕容少夫人的丈夫。你玢紜姐姐最愛的人。”
洛雲瑤執拗地看著洛雲橈,手上半點也沒有放鬆,讓言辭連一點有機可乘的機會都沒有,並且執拗地回答道:“這是壞人,就是他把玢紜姐姐逼到了這個地步的!就是他,讓玢紜姐姐這樣失望的!如果沒有他,玢紜姐姐就不會這樣。她也許是空穀裏,清冷嘲笑世界人情愚蠢的一株幽蘭。也有可能被人挖了回去,精心嗬護在手掌心上,被人天天期待著開花的一株蘭草。”
言辭驚喜地發現洛雲瑤眼中的焦距在一點一點的恢複,那些靈光和靈動雖然沒有回來,卻不難看出洛雲瑤的理智在慢慢的收攏。
“無論是這麽樣……”清脆的帶著桂花香味的嗓音,嗚咽著,哽咽著,抽泣著,艱難地將整句話,殘忍地逼著自己說出這樣殘忍的話:“玢紜姐姐都不會落到這一步。活得一點都不肆意瀟灑,反倒是越來越絕望。找不著她生活中一點的光亮……找不到她生命一點的火花。”
抬起來的臉早已經是淚濕紅闌幹,仿佛才從水裏麵拎出來,濕漉漉地像是將要被淹死的小動物,她還在逼自己將話說完:“可是,早在很久以前,你就是她的太陽,就是他的光亮,每天等待的希望啊!”
言辭早已經不忍心看了,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的這點悲痛比不上麵前是那個人的萬分之一。
況且還是在洛雲瑤說出來這樣的話之後。
何必要說這樣的話呢?明明已經為時已晚,明明於事無補。為什麽還要說出來呢?這樣的傷人傷己。
對誰都一點好處也沒有。
洛雲橈卻是沒有反駁洛雲瑤,甚至有安靜聽完洛雲瑤全部指責的意味。
洛雲瑤本來和洛雲橈固執對視的眼睛,在豆大的眼淚劃過的時候,猛地躲開,逃避地看著不知道何處,嗚咽的嗓音也控製著,像是小動物點點抽噎,聽在言辭的心中更是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