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滿天的血
那丫鬟看了洛雲瑤一眼,恭恭敬敬的躬身應道:“洛尚書真真是了解我們將軍。”
洛雲瑤笑了笑算是應答,走之前還特意把自己在書房裏的痕跡都收拾清理幹淨了。
廊榭轉閣,竹徑閑草過,繡擺染泥。
那丫鬟帶洛雲瑤走的路越來越偏,雖然事情挺嚴重的,但是洛雲瑤也不太急。她心裏自然相信秦璟顥,所以她走得甚至閑賞為步。
心想著,原來將軍府這麽多地方都沒有去過。改明一定要讓秦璟顥帶她將軍府進行全方位無死角的一日遊。作為將軍府未來的女主人連自己的地盤都不熟悉怎麽能行呢?——借口她都已經想好了。
情令智昏。
這句話真真是一句醒世名言。
洛雲瑤隻顧想著自己的心事了,等她反應過來不對時,那丫鬟已經到了進門必經過的一個轉角,在洛雲瑤疑惑的目光之下,大叫了一聲:“洛尚書你怎麽做出這樣的事,我們將軍哪裏對不起你了?你以為我死了就能隱瞞你和戶部尚書兒子的那齷蹉勾當了嗎!你的良心呢?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啊!!!”一聲慘叫劃過了長空,那丫鬟最後看洛雲瑤的眼神不是該有的惡毒,而是滿滿的愧疚和遺憾,帶著對世界的深深眷不舍。
那回眸的一眼,洛雲瑤今生都不能忘記。
洛雲瑤看著那丫鬟猛地衝向青瓦之下的紅牆,裙擺在空中掠起的弧度,像驚鴻在一線的最後美麗。短暫的美麗,刹那的煙花。
紅色的血,塗上了紅色的牆。寫的洛雲瑤再一次刻骨銘心的悲劇。
洛雲瑤悲傷地闔上眼眸。沉重的一轉身,果然對上秦璟顥的目光。
她的心上人,她這輩子認定的良人。那個時時刻刻都是雲淡風輕地如玉一樣的貴公子,現在眼中卻是震驚。
洛雲瑤沒辦法調整自己,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在她的麵前消逝。雖然這明顯是一場要置她於萬劫不複之地的栽贓嫁禍。可是洛雲瑤心還是不能控製的顫抖。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
這些大道理無時無刻不在洛雲瑤的腦子裏循環著。
剛才濺在洛雲瑤臉上的血,溫熱的。有時候熱燙的在臉上,幾乎要燙出來傷疤。一時間又冰冷得要結出冰來。
那種冷熱交加,緩緩的牽起以前的傷疤線頭。溫柔地挑起它,最後,毫不留情的惡狠狠地拉著線頭,猛地一拽,泛起看起來已經好起來的皮肉。
洛雲瑤隻覺得眼前一片血紅,有時候能夠明白那是眼前這個要陷害她的丫鬟的血,可是更多的時候是她還在現代養她成人的父親在監獄之中含恨而死的嘴角烏黑的毒血,母親絕望的喪夫之血。甚至是自己最後在現代走投無路厭世至極的自殺時看見自己的血。
更或者說,到了這邊這個世界,一場美麗地新生。
然而卻再一次看著父母死,手足喪,國破,家亡。血流成河,白骨漂杼。
滿天遍地的紅,滿天遍地的血,滿天遍地的絕望和不舍。
洛雲瑤腦子模糊了一片,連帶著精神也一起崩潰。
最後還是一個驚愕的女聲尖銳地提醒著洛雲瑤:“啊!!!”
洛雲瑤方才強打起混散的精神,弱弱地看向發出聲音的那裏。
對上的卻不是發出聲音的丫鬟,而是臉色同樣蒼白的月琉熙,洛雲瑤疑似看見了月琉熙精光畢露的狡黠,看著月琉熙強打起精神,顫抖著嘴唇問她這個殺人凶手:“洛尚書,怎麽回事,你能解釋一下嗎?”
洛雲瑤還想著剛才看見月琉熙的那種陰謀得逞的樣子到底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所以沒能回答月琉熙的話。
根據月琉熙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天性怎麽能容忍這種忽視,立刻加強了語氣:“洛遙!你好大的膽子,敢做這樣的事還不敢承認了嗎?”
月琉熙說著,自然明白現在不能找秦璟顥做自己的依靠。準確的來說,秦璟顥需要時間來緩緩,不能逼他太甚。於是難得地沒有小鳥依人地湊近秦璟顥,反而看向了蕭離墨,禮儀周到的行了禮,輕聲而又帶著月琉熙郡主慣有的嬌蠻:“出了這樣的事,今日,太子殿下在這,本來是輪不到月琉熙說話的。還請殿下恕罪,我隻是看著這丫鬟,活生生的人命死在自己的麵前,於心不忍,冒犯了禮數是琉熙的錯。”
蕭離墨本來是目光陰沉地看著洛雲瑤,那種凶狠的王者沉吟的目光,和蕭離墨一直以來的疏離儒雅貴公子模樣一點也不相符合。但是當場的所有人都各懷著心思,是故誰也沒注意到從來都是禮儀周到的太子殿下的反常。
蕭離墨目光依舊是在洛雲瑤身上,似乎也是在月琉熙的話後才晃過神來,又似乎神油在天際,他回月琉熙:“無妨,此事既然郡主感興趣,那郡主來問也無妨。畢竟郡主也算是半個地主之誼了。”
這話不是蕭離墨一貫溫和禮儀的風格。
月琉熙卻因為這半個地主,含羞的一眼瞧瞧地看了秦璟顥一眼,方才對蕭離墨行了一個禮道:“那麽多謝殿下的讓權了。既然殿下這樣說,我也不客氣了。”
蕭離墨頷首,默許。
其實,這件事裏,自始至終需要時間思考的人都是蕭離墨。
洛雲瑤沒辦法思考這是明擺著的事。
至於秦璟顥麽……不說也罷。
而蕭離墨卻是聽見丫鬟的話之後,思緒萬千如同亂麻一樣纏繞著蕭離墨。
將軍府,秦璟顥的府上的洛遙。
洛遙和秦璟顥哪裏來的聯係?她因為什麽而出現在這裏,聽那丫鬟的話,洛雲瑤和秦璟顥還挺熟的。退一萬步說,就算洛雲瑤是被汙蔑的。可是洛雲瑤完全沒有要解釋的樣子。
況且……戶部尚書的兒子,杜潤生。
蕭離墨的思緒被打斷,而月琉熙說的和他所想的,不謀而合。
“如果本郡主剛才沒有聽錯的話。死者剛才所提的人……”月琉熙一嘟嘴。
露出思考的神色,卻又立刻的揭開了謎底:“戶部尚書的兒子,杜潤生。這個人,似乎和新科狀元洛尚書是同一批舉人呢。”
月琉熙說著,慢慢地靠近洛雲瑤,步步緊逼帶動著精神上的壓迫,“本郡主之前聽過一個傳聞,在科舉考試之前,洛尚書是遇上了些不長眼的狗奴才組織了洛尚書進去考試,當然這不是重點。”
月琉熙一幅看穿所有真相的幼稚模樣,又繼續,“而當時正是這戶部尚書之子杜潤生的出現給洛尚書解了圍。”她微微笑著,目光卻是精明的,
“按理說,這個因為自己才能進考場的人卻搶走了自己的桂冠。這杜公子相必是有生氣懊惱的情緒在的……”月琉熙抬頭直視著洛雲瑤,“可是這杜公子卻半點其他的神色表現也沒有,甚至和洛尚書的關係更好了。本郡主當時還想著呢,這戶部尚書這是家教有方,教導出來的公子哥真真是胸懷度量一等一的好。如今看來……”
月琉熙又偏頭笑著的神色全然沒有,反而是一臉的凝重:“如今來看,與其說是杜公子的胸懷好,倒不如說是洛尚書的手段高明,瞧瞧把杜公子迷惑成什麽樣子了?”
洛雲瑤這才目光的神智漸漸緩了過來,目光卻是不加掩飾地冷冷看著月琉熙。她卻是安靜的,靜靜地聽著月琉熙將話說完。
月琉熙說的話卻是越來越過分,許是急著想要洛雲瑤萬劫不複吧!“現在在我將軍府又想鬧什麽幺蛾子?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仗著之前兵書尚書一職該我秦哥哥管,你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想誘惑他了嗎?也不看看我將軍府是什麽地方。也是你能利用的地方?說吧,你和杜公子打我將軍府的什麽算盤?”
終於等到月琉熙一番話說完。
洛雲瑤還有心思佩服月琉熙:“郡主這番話真是醍醐灌頂,讓洛某愧疚難當……”她話鋒也是一轉,“不知道郡主說了這樣的話是否口渴,如果口渴了真是我的罪大惡極了呢。”本來洛雲瑤還想讓他們身邊跟著的婢子丫頭去給月琉熙大郡主倒到水什麽的,但是被月琉熙用惱羞成怒的眼神的給組織,不得不繼續道:“既然郡主說了這麽多質疑洛某的話,洛某不正經地回答郡主似乎太失禮了。”
洛雲瑤也開始四處走動,邊緩緩地把反駁月琉熙:“首先呢,郡主沒看錯人。戶部尚書卻是好家風,教出來兒子也是好修養。這可比皇族的諸子大夫強太多了。”洛雲瑤似乎將後麵一句話順帶一提,況且她的目光一直是在自己的鞋尖。
但是月琉熙自然知道洛雲瑤是在說她沒修養。於是氣急敗壞地指著洛雲瑤“你”了一聲。但是月琉熙卻沒有發作,她等著洛雲瑤有什麽解釋可以說,她但要看看這個女狀元,如今風頭正盛的洛尚書能有什麽能耐,能夠巧令舌璜。
洛雲瑤條理清晰如同她的步伐:“當然這件事我口說無憑,戶部尚書家的公子的德行自然要你們親自去了解了才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