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會,不可能
“那誰來管?”洛雲瑤心道不好而問。
“相國侯。”清冷的一句話,似乎能凍死人。
果然是他。
洛雲瑤終於明白為何秦璟顥專門來警告她了。賑災一事,相國侯會貪。
看相國侯這幅肥胖的樣子,以及他家碧麗堂皇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貪得流油的人。不過洛雲瑤隻是以為他收的都是其他巴結官員的供奉——不過那些巴結官員,他們也是搜刮民脂民膏的。沒想到這種救命的錢財,相國侯也不肯放過。
洛雲瑤氣憤得不能自己,猛得用手捶砸桌子。她放在案幾上的茶杯隨著她的拳頭,猛地潑灑了出來:“畜生!”
秦璟顥看著洛雲瑤,臉色深沉。洛雲瑤再氣憤也感覺出來了秦璟顥對她剛才捶桌子的行為的不滿。
堪堪收回自己的理智,洛雲瑤愧疚地對著秦璟顥一笑:“抱歉秦兄,是小弟失禮了。還請秦兄原諒。”
秦璟顥不答,臉色也不好。他伸出手,攤開掌心,示意洛雲瑤將手放到他的掌心。
洛雲瑤看著他的臉色有點膽戰心驚。秦璟顥這個樣子也像是老師要打出錯犯事的學生。洛雲瑤心裏雖然害怕,但還是聽話地伸出手,將剛才捶桌子犯事的手交了出去。
大將軍打人一定會很疼吧。洛雲瑤想著,有些害怕,閉上眼睛。
被木桌子捶得手骨發疼的手,包裹在溫實的掌心裏。那隻手很大,很溫暖,骨節分明。手上很多的厚繭。洛雲瑤並不覺得這繭烙人,反而很有安全感。
被這樣一雙手握著很有安全感。
洛雲瑤感受著被人溫柔以待,手掌所有的疼已經消去。轉而來的是心裏泛濫的溫暖和悸動,臉上的紅腮熱度。
秦璟顥不知道這人想了這麽多。他看著掌心裏白嫩纖纖的手,紅了一片,又是心疼又是憤怒。他之前還想著要將這個人溫柔以待,可是還是沒能阻止她受傷。
“來人去拿新熱的雞蛋和一些冰塊。”秦璟顥也不在意是否是自己的府邸,自然無比地吩咐著洛雲瑤的下人。
“作為男子漢,哪裏有那麽嬌貴。”洛雲瑤輕輕地反駁他。心裏卻對這人的溫柔毫無辦法。她試圖將自己的手從秦璟顥的手裏抽出來,秦璟顥卻用了力的握緊了她的手。洛雲瑤抽不出來。她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和秦璟顥對視:“小傷而已,秦兄不用過度擔心。”
秦璟顥對她試圖抽回自己手的行為隻做不知,反而理直氣壯地命令洛雲瑤:“下次不許這樣。不許傷害自己,任何人都不行,包括你自己。”
這話讓洛雲瑤心裏漏了一拍。洛雲瑤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正常,秦璟顥的一言一行對她的影響與愈發大了。洛雲瑤試圖將自己恢複正常,便打笑他:“那,如果是秦兄對小弟的傷害呢?”
“也不行,也不可能。”
他說,他也不可以傷害她,他說,他也不可能傷害她。
秦璟顥這人明明看起來清清冷冷得不行,如同玉一樣的公子。原來這麽會說情話。洛雲瑤低頭想著,終於找出來自己不正常的原因,她想,她是被秦璟顥一本正經的挑逗陷落,毫無預防。
或許秦璟顥隻是單純的兄弟情。洛雲瑤你現在是男兒身,他怎麽可能對你有想法,你別自作多情了。她提醒自己。況且秦璟顥身邊還有一個青梅漂亮得不可方物的月琉熙呢。
理清了自己的思路,洛雲瑤又無精打采起來。
洛雲瑤沒有說話,清冷的大將軍自然也不會出聲。一直到青竹拿來了雞蛋和冰塊,秦璟顥細心溫柔地照顧著洛雲瑤的手。
“不……不勞煩秦兄了,小弟自己來。”洛雲瑤連忙阻止他。
秦璟顥對於這話無動於衷,專心做著手裏麵的事。
洛雲瑤看著秦璟顥低頭用雞蛋揉著自己傷處的樣子,轉移不開目光,滿足卻又苦澀。秦璟顥,你是不是對誰都這麽好?
終於發現自己這樣下去不行。情之一字,她還沒有資格品嚐。她還有事沒有完成。
“依照秦兄來看,對相國侯來賑災一事有何看法?”
秦璟顥頭也不抬:“我不幹涉朝政,此番是問你打算怎麽辦。”
洛雲瑤轉過頭不再看秦璟顥的動作以免自己心緒不寧。“小弟今生之誌自然是為民請命。”
秦璟顥手上動作一頓,他輕輕歎息了一聲。他果然了解她。
洛雲瑤的手背在人淺淺的吐息下泛紅,疑惑道:“秦兄歎息什麽?是不讚同小弟的誌向嗎?”
“誌向沒錯。”秦璟顥複又繼續手上的動作,“不過我擔心你的方法不對。”
洛雲瑤心想是你中庸之道,想得太多吧。不讚同的反駁:“小弟還沒做,秦兄怎麽知道小弟的方法不對。”
“憑我對你的了解。”
說得我們很熟似得。洛雲瑤動了動還在秦璟顥掌心的手,一時間無言以對,隻能甘拜下風:“秦兄對小弟有什麽叮嚀?”
“沒什麽叮囑,你記住兵部尚書該做的就好。”
君子素其位,行其職。安分守己,知而後止。所謂中庸。
秦璟顥要洛雲瑤安分守己,洛雲瑤可不能答應。兵部尚書之職對賑災這是毫無相關,如果安分守己,那麽洛雲瑤什麽都不能做。她做官的意義在哪呢?誠然她選擇兵部尚書是為了複國,可是……她也想做個好官。
洛雲瑤近乎氣憤道:“那依照秦兄而言,小弟應該什麽都不做嗎?”脾氣一上來也不管什麽禮儀了,“秦兄官拜大將軍誠然保家衛國貢獻極大。可是如今太平盛世,秦兄便因為朝局原因而不管不顧百姓生死……秦兄怎麽對得起崇拜你的百姓,怎麽對得起大英雄這個稱號?”
秦璟顥看著這人氣憤地和自己講理,知道自己觸及這人的逆鱗。依照禮節應該道歉,可是這少年麵紅耳赤努力罵醒自己的樣子實在可愛。秦璟顥定了定神:“沒叫你什麽都不做。雲遙要看清楚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對這人質疑誤會自己的話卻隻字未提。一點也沒有要為自己解釋。
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君子尊德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中庸,明哲保身,進退自如。
洛雲瑤想起自己所讀的中庸,對秦璟顥中庸之道佩服至極,可她的境界畢竟沒有那麽高,隻能茫然地:“是小弟愚昧了。還請秦兄指點。”
秦璟顥伸手輕敲了洛雲瑤的頭。將洛雲瑤受傷的手放了回去。“不是自恃聰明嗎?自己想。”
洛雲瑤看著自己被人照顧得好好的手,本來快紅腫的地方現在卻是泛粉。如今看起來卻如同裝飾一樣,漂亮得緊。誇獎:“多謝秦兄了。秦兄手法真好。”
秦璟顥看著少年一副好奇如同發現什麽珍視之寶的樣子,淺淺勾起唇角,不以為意地回答:“征戰多年對傷口的處理有了經驗而已。”心裏卻知道,他不會再把其他人的傷放在心上,他隻是在乎洛雲瑤而已,一點小傷也心疼得不行。這種心理不適用於其他任何人,包括自己。
洛雲瑤不斷地輕輕撫摸著自己受傷的處,還能感受著秦璟顥掌心的溫暖留下的熱度,“小弟哪裏認為自己聰明了?”她無辜的反駁,俏皮話又上來了,“就算小弟有幾分聰明也隻是小聰明哪裏能及得秦兄的十分之一?”
秦璟顥麵上依然毫無表情,心裏被這少年逗軟了一片。不答。
洛雲瑤看著秦璟顥這幅不為所動的鐵麵樣子,決定再接再厲,可憐蒲扇眉睫:“秦兄放心讓小弟自己摸索著官場嗎?”
秦璟顥算是被她打敗了,他從來對他就無可奈何:“我教你,現在一言兩語說不清楚。等實戰罷。”
洛雲瑤立刻眉開眼笑:“是,紙上談兵也沒什麽用。”
陸丞相府。
陸丞相進屋時就看見太子殿下蕭離墨慵懶地歪躺在太妃椅上,他本著自己是一個好舅舅的精神,關懷他這個侄子:“處理公事太累了?”
蕭離墨眼皮也沒抬,懶懶地回答:“哪裏能有公事給我處理。您又不是不知道父皇要平衡權利,近來又將一些我的事情勻給了蕭鳴。”
陸丞相坐在椅子上,冷笑一聲:“也是。最近相國侯快得意上天了。他怕是要忘了國姓是蕭而不是柳呢。我們且看著瞧他還能囂張幾天。”
陸丞相看著自己慵懶躺著的侄子,知道雖然蕭離墨說的話聽起來心情不好,可是蕭離墨心下確實高興的。陸丞相他老人家想了想找到了根節,於是扶著胡子笑道:“昨天和洛遙談得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洛遙這個人看著纖弱小小的,像個女……可是脾性可倔著呢。我都沒再提加入我們一事。”蕭離墨想著昨天洛雲瑤散開著三千青絲,醉呼呼地乖巧在自己懷裏的樣子,揚起笑容。
陸丞相看著蕭離墨的笑容,知道拉攏洛雲瑤這件事進行得還不太差,“你這孩子怎麽回事,是舅舅老了嗎?最近都不好好和舅舅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