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虞涔抱著她聲淚俱下。
長公主開口就要沈川媚,想是可信之人,可這位可信之人怎地勸哭,老太監腳步上前看掩麵痛哭的虞涔又慢慢退下,覺得這樣也挺好,難過了就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哭過了,慢慢也就好了。
他擺手讓那些抽抽噎噎的宮女退下,關上宮殿的門,垂首垂手靜立。
夜深人靜,殿內的聲音漸漸靜下,身後的門輕輕打開,老太監回頭,看見紅著眼眶的沈川媚,探首看殿內。
哭成淚人兒的長公主這會兒正倚著羅漢榻,懷裏抱著那樽瓷娃娃,閉著眼,溫婉的臉容平緩許多。
沈川媚噓聲道:“哭著睡著了,接下來還有許多事要她麵對,下官就自作主張,沒有喊醒長公主。”
她自稱下官,太醫院那麽多醫女,沒有誰敢自稱下官。
老太監抬眼多看了她一眼,錯開身子給她騰出路,啜泣了一聲感歎道:“長公主自打見到先皇就沒合上眼休息過,還是沈醫女有辦法,長公主哭了一場,瞧著倒比之前更好了。”
客套話真真假假不必當真,沈川媚跨出殿內沒有走,同老太監行禮又說:“長公主找下官來,應是有事要吩咐,隻她傷心難過,未曾提及是什麽事,我便守在殿內等她醒來,勞公公安排為長公主備些吃食來。”
聽她說老太監更傷心:“自打見了先皇,長公主就沒有好好用過膳,如今更是一口不願吃。”
“她會吃的。”沈川媚道:“悲慟讓她流血也讓她醒悟,親者痛仇者快,她會馬上振作起來。”
曾經摔上一跤都要找父皇訴委屈的長公主,真的會馬上振作起來嗎,老太監將信將疑,也許是她有辦法說服長公主吃些東西。
“聽見沒有,快些下去準備。”他轉頭向站在廊下的內侍吩咐,又說虞涔喜歡的食物。
寅時時虞涔醒來,痛哭了半日的眼這會疼腫脹酸澀疼痛,腦袋也是昏昏沉沉。
早早候在旁邊的沈川媚擰幹毛巾遞給她:“長公主敷一敷,會好些。”轉頭又吩咐內侍將備好的吃食端上來。
“怎有胃口,退下吧。”虞涔扶著額靠回羅漢榻。
沈川媚讓內侍退下,親自為她布菜:“長公主找下官來,如果隻是為了讓我見證一次你的悲慟,那下官二話不說,馬上就走。”
她將碗推到虞涔麵前,又道:“但如果找下官是有事要商議,就請長公主好好填飽肚子,連拿刀的力氣都沒有,又談何手刃仇人,豈不笑話?”
“下官?”虞涔端詳她:“怪道你不願留在蜀國,原來早有決斷。也好,赤梁如今風雨飄渺,需要像你們這樣的聰明人。隻是當個醫女,未免太屈才,不如去長樂宮吧,瞧著陛下是個惜才的。”
長樂宮是曆代天子的寢宮,是那些想要爬上後宮之位的女人,最夢寐的地方。
想用她來籠絡她與陛下之間的感情嗎,哭過一場的長公主果然恢複了理智,又開始在權利利益之間權衡盤旋。
“長公主…”
沈川媚剛開口,虞涔已經抬起手擺了擺。
“知道你意誌堅定,不願的事誰也別想勉強,我也隻說說而已。”她道,肅容講宮內的情勢:“邑王悲痛難忍,一頭撞在柱子上,說是要陪父皇一起去…邑王府那邊小世子高燒不退,邑王哭嚷是父皇舍不得小世子,吵著要將小世子一並帶進宮一起死。”
“薄公奏請前往邑王府為小世子診治,已經去了。”說到這頓了頓,虞涔肅容的臉沉沉咬牙切齒:“這個畜生,怎麽還沒死!”
沈川媚垂目好像沒有聽見謾罵,隻問:“長公主想我做些什麽?”
“我的人還在宮外,我需要你做我的眼。”虞涔將腰間的玉佩解下交給她,又道:“聽說陛下朝賀,靖國來的使臣是靖國王爺夏侯修,他借著舊日摯友的身份,多次和邑王見麵。”
沈川媚應是:“朝賀後,夏侯修便攜妻離去,不過,他途中遭到刺客,因傷勢在身不宜趕路,至今還留在荊陽,如今先皇…他倒是不用再回去了。”
虞涔看著她沉默。
“長公主想見他?”沈川媚道。
“留你在身邊,果然是省事。”虞涔再一次領略她的心細,道:“去安排吧。”
安排當然沒有那麽簡單,又是在這當頭,但又必須盡快見麵,沈川媚應是退下。
她離開,換成老太監進來隨侍,果然見虞涔用了一些吃食,想那位沈醫女是有兩下子的。
“長公主。”老太監看著虞涔淚眼花花。
“花木,我沒事了。”虞涔站起來:“走吧,我們去見父皇。”
國有大喪,天下哀。
靈前跪了滿地的哭靈人,人人肝腸寸斷泣如雨下。
真真假假就像蒙了水霧的眼,霧裏看花什麽都看不清,虞涔跪在一旁,儲起的水霧化作珍珠一顆一顆晶瑩的砸落。
肝腸寸斷的眾人看著跪下的虞涔忘了哭,原來這位就是先皇寵了一輩子的長公主。
從出嫁那一刻就不曾再踏進赤梁的長公主,已經沒有多少人識得她。
虞涔抬眼目光凜凜的掃了一圈眾人。
卯時的天尚未大亮,殿外刮進一陣風,森森冷吹的一眾人毛骨悚然,紛紛垂目複又呼天搶地的大哭起來。
…
沈川媚回太醫院,大家看她的眼神不再純粹,隻有馬宏才敢上來問:“長公主見你,有為難?怎地去了一夜才回?”
親自來傳她的太監是殿前總管花木,花木是先皇身邊的大紅人,沈川媚一開始不認識,但宮中沒有人不知道。
這件事瞞不住,也沒什麽可瞞,沈川媚解釋跟哥哥去蜀國之後認識長公主的事,如今長公主身邊尚沒有用得順手之人,便遣她去使喚一段時日。
原來是去給長公主當婢女,能得長公主欽點,也倍有麵子。
大家的猜測放了一半,有人捧著喪服給她:“快些換下,免得遭小人之心。”
小人當然是薄公那邊。
屈焦莊是正一品太醫,正好壓薄公一級,屈顧上是左判院,但這人一向不將薄公放在眼裏,是非對錯想到什麽說什麽。
薄公的人又覺得屈顧上目中無人欺人太甚。
兩方各持己見,積怨已久。
會提醒是因為關心,沈川媚道謝換上跟大夥一樣的喪服,揣著虞涔的玉佩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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