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不再入臨岩城,半道直接向荊陽去。
良薑打頭,後麵兩輛馬車緊隨,雇了長風鏢局的人跑馬,良薑疾馳,他們也能輕鬆跟上。
“再快點。”沈川媚挑簾催良薑:“這是他們的老本行,真跑起來未必會輸給你,不用擔心他們跟不上。”
良薑才不管別人,他唯一的顧慮隻有她,馬跑起來顛的她小臉沒有血色,好像隨時會散架,可這件事偏偏半點拖不得,默默揚鞭催馬,隻有盡所能的將駕的更穩些再穩些。
入夜天起了變化,風鼓鼓吹雷滾滾來,馬蹄震震車輪軲轆,有不屬於他們的輕快馬蹄噠噠從後方伴著雨點一起席卷而來。
沈川媚挑簾看後方,電閃雷鳴裏偶爾有高馬人影閃現。
“讓他們先走。”她發號施令。
良薑猶豫了一下將馬駕到邊緣,緊隨其後的兩駕馬箭矢一樣飛躍,很快在前方的夜色裏消失。
眨眼身後的高馬人影迫近,刀光劍影在電雷裏一起閃現,珍珠大的雨點砸落寒風刀尖一樣刮,比這更利的風刀霜劍也破空而來。
沈川媚退回馬車裏,劍從眼前劃過,削掉一半的簾子,風呼啦啦的灌進來,馬蹄聲就在耳邊,電光閃閃看清圍在窗外的高馬人影,人人帶著雪一樣白勾勒著妖冶血花的半麵具,夜下黑衣抖抖,像鬼魅。
刀劍四麵八方破壁而來,沈川媚將綠竹按下,踏到車外奪走良薑手裏的韁繩:“去,殺了他們。”聲音沉沉被悶雷壓住,卻似閃電在人的心尖炸開了花。
從來都是救人的姑娘,說起殺人原來也能這麽輕鬆,誰不想安穩度日啊,可是能庇佑她的人都出了事,想活隻能自己強大。
良薑心疼,提劍一躍而起三兩步跳到高馬人影那裏,長劍出鞘,刀光劍影裏招招淩厲急攻,雨水衝刷的空氣被血腥氣填滿,很快又隨馬車的速度消失。
可是,白麵具的黑衣人並沒有因為馬車的速度跟著消失,但正在減少。
沈川媚細皮嫩肉的手掌已經磨破皮磨出血,衣裳在漫長的時間裏被雨水衝刷洗禮,狼狽貼在身上。
她往後看再往後看,期待的人還沒有來,夜幕下的後方像黑洞要將他們吞噬。
車頂響起良薑的悶哼,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再次襲來,這次距離更近,沒有因為她駕車的速度而消散。
良薑受傷了。
她駕車左右亂撞幹擾,雨下成了幕簾車廂的燈火熄滅,閃電已經停息,黑洞將他們吞噬。
砰然馬車撞在石壁停止不前,沈川媚摔下馬,眼花繚亂眼前冒出點點星火,星火在她艱難爬起來時迅速放大,很快近在跟前。
不是幻覺。
沈川媚心一鬆人散架坐回地麵。
“有埋伏!”有人大喊。
箭矢破空而來,噗嗤穿過高馬人影的身軀,有慘叫驚恐失措也有奮力抵抗,來者勢如破竹叫囂張狂出劍必見血,高馬人影轉瞬變成脆弱的稻草人風吹即倒。
片刻廝殺,眨眼生死定論。
來者留下數人收拾殘局,其餘人乘勢而去,追趕刺殺先行一步的長風鏢局馬夫的另外一批刺客。
黑夜恢複安靜,隻剩雨幕劈裏啪啦,靜的有些嚇人。
良薑聽不到熟悉的心跳,心髒仿佛也要跟著驟停。
留下的人點了燈籠,用傘小心護著開始檢查周圍是否還有活口。
影影綽綽,良薑看到撞毀的馬車旁熟悉的身影,飛撲上前將人抱住。
沈川媚撕咧了一聲,良薑嚇的鬆手手忙腳亂不知怎麽辦才好。
“將他帶到我的馬車裏。”風相岐撐著傘站在幾步遠的地方,盡管夜色看不見,但他還是用著極其嫌棄的眼神,看在他眼裏已經是奄奄一息如死人的沈川媚:“真是廢物,這點時間都堅持不住,我要再來晚一會兒,這單生意是不是就白做了。”
沈川媚腦袋軟軟搭在良薑懷裏,對風相岐的話視而不見。
馬車隔絕外麵的寒風暴雨,沈川媚坐在精致的軟塌上,扯過角落的披風裹到身上,人暫時活了回來。
風相岐挑簾進來,坐在沈川媚的對麵,錦衣華服沾染了風霜雨水血跡,依然半點不減他的玉樹臨風。
“誰曾想你這麽手無縛雞之力。”玉樹臨風的少年郎居高臨下的端詳著沈川媚。
沈川媚靠著車壁疲憊的閉上眼:“是我的錯,我應該讓風公子早點知道我是這麽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這樣風公子就不會為了試探我而故意拖延時間出現,導致我差點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風相岐摸了摸鼻子,哂笑。
這小子挺聰明,居然猜到他的用意。
怎麽猜到的,他從哪裏露出的馬腳?
“韞公子說的哪裏話,雨天路滑不好走,所以來晚了。”風相岐嗬嗬笑。
沈川媚累,仿佛沒有聽見風相岐的吊兒郎當,隻顧閉目養神。
道上的痕跡清理幹淨,一行人前行和先行一步的兩輛馬車匯合,浩浩蕩蕩的隊伍在夜色的雨幕裏繼續出發。
“找個地方先住一晚。”沈川媚沒有睜眼隻道。
“你這小身子骨,我看也是住一晚再趕路更好,要再出個什麽差錯,我這一趟真是白跑了。”風相岐臉上雖然一直帶笑,可從見麵到現在就沒有好話過,尖酸刻薄貧嘴賤舌完全欠揍令人討厭。
良薑將昏迷的綠竹帶進另一輛馬車又守在沈川媚的馬車外,聽見風相岐的話劍鞘橫伸進來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家護衛真凶。”風相岐無辜看人:“實話也不讓人說。”
“我的受傷是因為你的遲到,他怪你,當然凶你。”沈川媚睜開眼看和車夫坐在一起的良薑,行駛裏雨水打在他的身上,淋在冒著血水的傷口裏,她拍拍自己身邊的空位,招呼良薑:“過來,坐這裏。”
良薑猶豫沒有動身。
沈川媚說:“人活著才能發揮作用,你奄奄一息我就把你丟掉了。”
良薑垂頭進來。
沈川媚撕掉自己的衣袍給他暫時止血又說:“到客棧先到我房裏來,處理好傷口再去休息。”
良薑點頭,耳垂微紅。
風相岐雙手環胸,饒有興致看眼前惺惺相惜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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