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六章:最後通牒
太后一聽之下就知道了這裡頭的道道與意思,太后最是聰慧的那一個,昨夜蕭衍一直陪在洛卿語身邊就沒離開過,哪裡還能夠去找蕭琅玥給他什麼事情做,這無非就是個借口。
蕭琅玥失蹤這一夜,定是發生了什麼她所不知道的事,也是觸怒了蕭衍的事情,蕭衍既然說了七八天就回,那她就等著,老子管教兒子天經地義的事情,她隔了一輩的人,還管什麼。
只要蕭衍現在還肯管,那說明蕭衍還沒放棄了那孩子,要是連蕭衍都不想管了,那這孩子才是真的沒救了……
太后反應最是迅速,二話沒說轉頭帶著雲溪嬤嬤回了坤德殿!
「救命……救……救……」
德陽殿那假山偏僻處的那一塊得了秦氏的吩咐誰都不能靠近,現如今,因為疼痛因為恐懼而一夜未眠的蕭琅玥努力的想要從自己的嗓子里發出聲音,想要尋求幫助,可這裡常是無人所到之處,又得了人的吩咐,自然誰都不敢光顧,也沒有人能夠去救蕭琅玥。
蕭琅玥被陸君竹封了啞穴,可為了活命想要獲得求救,這一晚上還是在那兒不停的大喊大叫著,嗓子里沒聲音,可聲帶早已經受損,現如今整個嘴裡口乾舌燥像是冒了火,更要緊的是他想要小解,熬了一整晚上的尿意在現下根本熬不住,可右手被蕭歆宸擰斷之後,左手一直撐著自己的身子現下早已經麻了,膝蓋骨內被打進了兩個銀針,封了血脈也動不了,蕭琅玥真真切切的感受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滋味。
他以為只要熬到了天亮,皇祖母就會發現他不在坤德殿,就會來救自己,可都快到日中,日頭越來越高外頭越來越熱,他也沒有等來皇太后,像是真的少他一人不少,多他一人不多。
蕭琅玥委屈的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當再也憋不住尿后,尿液就這麼順著自己的褲腿流了出來,將身下的衣褲盡數的打濕,他只能這麼干坐著,五月里的日光在日中之時近乎灼熱,蕭琅玥躲在身後的假山洞內,四處都有蚊蟲在咬在爬,甚至有些螞蟻已經鑽進了他的衣服里,現如今的他活的真真像是個乞兒,原來,被人拋棄不理的滋味就是這樣。
餓著肚子連尿都要尿在身上,呵……多麼凄慘,又多麼可憐,可誰會來可憐他,沒有了。
肚子在不斷的咕咕叫著,嗓子里也已經乾的不知該當如何,蕭琅玥望著刺眼的日光,望著四周延伸下的爬山虎與地上的青苔,最終,熬不住的蕭琅玥揪了一把爬山虎直接塞進了嘴裡,不斷的咀嚼著,蕭琅玥顧不得這東西到底能不能吃,味道又是什麼樣子,他使勁的將這些東西咽下肚子,大口大口的緩解著餓肚子的感受。
直到將手邊能夠扯下的爬山虎葉子全都吃完,蕭琅玥才覺得將要暈眩的感覺有所緩和,他緊靠在身後的山石壁上,留有著力氣,到了這個時候,腦子裡一片空白,除了胸內充斥著的滿腔怒火,沒有什麼能夠延續著他想要活下去的那一顆心。
蕭琅玥緊緊的揪著底下的青苔,指甲裡面全是污泥,深吸著氣,蕭琅玥就這麼硬忍著身上的疼,忍受著饑渴,忍受著夜裡的更深露重,直到七八日後,連他都以為自己再也堅持不住時,他的眼前出現了一雙墨黑色的長靴,當那一隻長靴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後,蕭琅玥再也撐不住的闔上了雙眼,一概不知……
從假山帶出來的蕭琅玥可以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能夠熬過這八天,他這命不可不為不大,屎尿全部拉在了身上,吃的是假山上的爬山虎和青苔,這中間還下過兩場大雨,他顯然被淋得不清,滿身的衣裳都是皺皺巴巴的。
蕭衍不曾驚動了洛卿語只命人將蕭琅玥帶出去,帶到郡王府中,郡王府內早有人燒了水,為這個像是流浪乞兒一樣的郡王爺清洗著身子,蕭琅玥滿身異味,好不容易換了幾盆洗澡水才洗乾淨了身子,太醫也幫著他將陸君竹插進他膝蓋中的兩枚斷針去了出來,又將斷了的手臂接回,一路忙活著全部上藥之後,太醫帶著開好的藥方退了下去。
從迷迷糊糊中醒來的蕭琅玥在看到這熟悉的帳頂,再看這熟悉的屋子之後,恢復了心神,轉而將神色看向一旁之時,他看到了自己的父親。
「知道錯了嗎?」一身赤褐色右衽長衫打扮的蕭衍站在這紫漆彩繪鑲斑竹架子床旁,就這麼看著他,以一種冰冷的墨色,就這般向蕭琅玥問道。
蕭琅玥張開了早已沙啞的嗓子,想要說一句,可一下子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錯了么?他錯哪裡了?他錯在沒了娘,錯在娘沒了寵愛,連自己也要被人隨意欺凌。
「叮咚」一聲,那一天,他拿著想去割破那小丫頭臉頰的刀片落在了他面前的高几上,依舊泛著那寒光,這刀片像是一個催命符,讓蕭琅玥害怕的將身子縮了縮。
「忍飢挨餓,沒有瓦片遮頭,沒有地方蔽日,你是覺得那樣的日子好過,還是覺得現如今高床軟枕的日子好過?」蕭衍沒理會蕭琅玥說與不說,只問著他這些天所過的日子,這是自己所能夠給他最後的一個機會,他這個做父親的已經仁至義盡,從今以後,他若肯踏實的在這郡王府度日,那這郡王府就是他終老的地方,他若不肯,自有他該去的去處。
「朕不知道,你從何時開始對你母后已經有了恨之入骨起了殺心的念頭,憎恨到你竟然三番五次的要去殺她,甚至要帶著東西去殺一個根本連一切都不懂的小嬰兒,這刀片劃過臉,那孩子從今以後就毀了,按照你母后的脾氣,若是讓他知道你有這樣的想法,你認為你母後會怎麼做?」
洛卿語為了自己所在乎的人可以犧牲一切的東西,哪怕是拼上自己的性命,都在所不惜,洛卿語盼著這個孩子那麼久,為這孩子吃了多少苦頭,九死一生生下來的孩子,要是讓她知道,蕭琅玥想毀了她,她一定會和蕭琅玥拚命,按照她的性子,她會將這刀片直接割在蕭琅玥的臉上,讓他親身經歷一遍,這種被人毀了臉頰的滋味。
蕭琅玥知道蕭衍說這話的意思,也就在蕭衍說完這話的時候,他明白了,他這幾天在假山洞內受的這些非人的待遇是拜誰所賜,既然洛卿語不知道這一樁事,那麼知道的就只有蕭衍,蕭歆宸,還有那陸君竹,旁的人不知道,誰能夠讓滿宮上下都不找他,都不理會他,只有自己的這位父親。
他讓親兒子過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吃著草,吃著青苔,喝著雨水,這是一個父親……
蕭衍沉默著的時候,目光卻一刻不離此刻沉默著的蕭琅玥,在蕭琅玥用著就驚詫不已的神色看向自己的時候,蕭衍知道這孩子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沒有想過自己錯在哪裡,而是在怪自己,竟然讓他受苦。
蕭衍看著蕭琅玥這般的模樣,心上只覺得十分凄凄然,一種無力感自心裡升騰而起,那麼落寞,他的兒子,不求有多麼上進,不求有多麼優秀,可識人待物這一面,總歸要有,總歸要懂得為人處事的道理,可顯然,他的兒子是不懂的,壓根兒不懂!
無論他給多少次機會,請多少人來教,想多少的法子,這個孩子已經鑽進了自己的死胡同,怕是到死都會覺得所有人都是欠他的吧。
「朕做錯了嗎?你覺得朕不應該讓你在那兒感受一下食不果腹的滋味?你總覺得旁人欠了你,那你告訴告訴朕,誰欠了你,欠了你什麼?父母給你一條命來到這世上,不是讓你來害人性命的,是希望你能夠裹好每一天,不說有多大的建樹,至少不要學著去害人,可你呢,大蠍子草粉末,刀片,無所不用其極,你十三歲了,是個可以承擔許多事情的大人,按照你這個年紀,朕早該讓你立在朝堂之上,好好的聽聽朝政,可你呢,你做下的事情多麼的讓人失望!」
「失望不失望,你如今最喜歡的還是蕭歆宸,什麼都帶著蕭歆宸,誰都幫著他,捧著他,我已經是你不要的棄子,你嫌棄我娘,嫌棄我,我無論做什麼都是錯的,還有什麼,你看著我吃草看著我受人折辱,我還有什麼話說!」
嗓子沙啞到極致的蕭琅玥在聽到蕭衍對與自己的那一番長篇大論之後只是無謂的一笑,根本沒把蕭衍想要教誨他的那些道理聽進去,只認為蕭衍折辱了他,抬高了那個什麼都不是的蕭歆宸,害得他受辱。
「你若覺得這床上太過舒服,朕現在就可以把你扔出去,扔到天橋底下,從今以後讓你從皇室玉牒之上除名,朕沒對不住你,什麼人想過什麼樣的日子,都是靠自己的本事掙來的,你自己掙不來只能怪你沒本事,朕今兒個把話放這兒,從今以後,你要能安分守己的,那你便在這裡老死終生,你若不能的,那天牢下面的水牢,有的地方空著,供你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