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二章:皇帝夢(3)
馬踏聲聲,自宮門外傳入眾人的耳中,順著視線望去,坐於馬上飛馳而來的那個身影,那個從馬上傳來的聲音是洛卿語這輩子再熟悉不過的,卻也是蕭然最輩子最不想聽到的。
一顆血色猙獰的人頭就這麼落在了蕭然的面前,死不瞑目雙眼突出的圖克吳柏滿臉怨氣與不甘,蕭然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人從頭頂到後腳跟用涼水潑透了一般。
蕭衍飛身下馬落在洛卿語身旁,似降落凡塵的的天兵,看著被鮮血染透了衣袖的手臂,蕭衍一個狠厲的眼神落在了一旁企圖躲閃的陸君竹身上,陸君竹神色微微變了變「出了點小意外,皮肉傷,養養就會好的。」
蕭衍出征時,他曾經和蕭衍下過軍令狀,保證洛卿語的安危,不讓她受一點傷害,可惜這半道出了岔子,眼下洛卿語可謂滿身傷痕,眼看著蕭衍那吃人的神色,陸君竹覺得自己脖子一緊,蕭衍一向護內,尤其是在洛卿語的問題上,陸君竹覺得自己在過了這茬后,應該去外頭躲一躲。
眼前的男人清瘦了許多,青須布滿整個下巴,看起來也憔悴了,洛卿語在被圈入這無比熟悉卻像是恍如隔世的懷抱之中時,整個人有些恍惚,恍惚的她伸手在蕭衍的臉上掐了一掐,在察覺到眼前的蕭衍真的是活物之後,這才覺得不是做夢,可看到蕭衍之後,她心裡又起了不快活。
「對不起卿卿……」千言萬語的話,僅化成了這一句,洛卿語被蕭衍緊緊的攬在懷中,而底下的眾大臣在看到落入蕭然面前的人頭之後,已然齊齊跪下,打擾了眼下久別重逢的一幕。
「王爺平安歸來主持大局就好,給王爺請安!」
「給王爺請安!」
底下眾臣眼見著蕭衍安然無恙的立在自己面前,做出著一副老懷安慰盡數釋然的模樣,倒瞧得在場的人,以為這些人是有多麼盼著蕭衍回來一樣,卻不知,這些人就在剛才,還跪在蕭然的面前,差點認了蕭然做皇帝。
「蕭衍,你竟然沒死!」這廣場之前的眾人里,大概只剩下了蕭然這麼一個,日日都盼著蕭衍去死的人。
蕭然大失所望的看著站在自己不遠處,沒有一點大礙的蕭衍,咬牙切齒著,哪怕現下他已經無力動彈,他還是在那兒眯著眼睛皺著眉,像是要把蕭衍生吞活剝了一般。
「承你的恩德,圖克吳柏在雁盪山上設下埋伏,真以為我會成為那些亂石之下的亡魂,卻不知,突厥有左賢王,還有右賢王,左賢王圖克吳柏好戰,好大喜功,為人心術不正,極善權術,右賢王圖克吳善卻與他不同,他不好戰事愛好和平,在部落里推舉他的人也大有人在,這一場仗,你成了誘騙圖克吳柏的那個誘餌,在他聽信了你的話語出征之後,右賢王手中的人直接取了埋伏在雁盪山上那些人性命,在我的大軍過了雁盪山後,才將那些山石詐落,所謂的全軍死傷無數,不過是一些空賬篷罷了……」
皇帝與蕭衍加上陸君竹章兆志早就在許久之前,便開始籌劃了這一盤只贏不輸的棋,蕭然成了這盤棋子之中的一個前鋒,將一切前路鋪平,突然帶兵出征攻打突厥,假作生死不知傳來消息,以及蕭沐故意帶出去的十萬兵馬,都是迷惑蕭然,迷惑圖克吳柏的把戲。
圖克吳柏掉以輕心以為帶著數萬兵馬就能夠殺他個措手不及,沒想到,卻讓蕭衍直接斬於馬下,蕭沐帶著的人並沒有出關,而是藏在了關內,若章兆志不能將蕭然手上的私兵拿下,蕭沐手中的十萬兵馬就會直踏皇城,將蕭然擒拿關押。
章兆志假降,按兵不動,卻早已經在那些私兵的飯菜中下藥,蕭衍防著章兆志手上的禁衛,每日里只送兩頓飯菜,還只能讓人吃到了半飽,怕他們會有力氣鬧出事情,且不知,他越是這樣做,只會鬧得人越發的不滿。
加上陸君竹火上澆油的拆了整個廣明殿,蕭然再聽不見人勸,在京中大開殺戒,導致民怨四起,要知道民心所向則無可匹敵,若失民心,後果就是他現下這副樣子……
「現如今圖克吳柏手中的那些殘兵敗將已經由右賢王處置,右賢王圖克吳善願與大梁達成友邦,三十年內,絕不開戰,蕭然,你這一下,怕是可以死心了。」
蕭然與圖克吳柏是半斤八兩的貨色,說是結盟,不如說是各取所需,等到了該翻臉的那一天,兩個人還是會翻臉,狼狽為奸的兩個人,現下一死一傷,也算各得其所。
蕭然的天靈蓋像是被人當場劈開了一樣,整個人此刻真真的動彈不得,到了這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不過是棋盤之上的一顆棋,而且,恰恰就是因為自己的太過激進,把手裡原本握著的那一張最好的牌,給打爛了。
「死心不死心的,我如今都已經這樣了,還能多說什麼,你贏了我敗了,從今往後,這天下就是你的了。」勝敗已分,他沒力氣再多說,事已至此,不就這樣吧。
「把他帶下去好生看管,你們收拾好了都給本王去紫宸殿外站著,一個時辰后,本王自有話與你們說。」吩咐著手邊的護衛將蕭然帶走之後,蕭衍冷臉看向底下大臣,冷聲的一句,讓其中的人背後開始發涼。
秋後算賬,這就開始了……
已近日中,日頭高照,大臣們折騰了這一早上早已經被漸熱的暑氣打的暈暈乎乎,加上腹中空空,更不用說有多虛弱,現下蕭衍這副不悅的顏色,明擺著就是不好相與的,有些個人后脊梁骨整個吊起,自心底里長嘆了一口氣,心內早已經五味雜陳。
蕭衍一把抱起洛卿語后便往德貴妃的坤德殿而去,那一次蕭然帶著兵馬闖宮,宮裡頭的太監宮女跑的跑散的散,眼下也沒幾個人在跟前伺候,加上為尋找玉璽的下落,坤德殿里的宮婢早被蕭然抓進了掖庭,在掖庭里受了一番極大的一番苦楚。
好在,喜翠姑姑與蘭草香蘭已經回來,三個人毫髮無傷,在見到洛卿語的那一刻,像是死裡逃生恍如隔世一樣,喜極而泣。
「你好好在這兒待著睡一會,一會衛澈來了,讓衛澈給你把個脈,等晚上,我回來陪你,現在沒事了,一切都安全了。」帶繭寬厚的手摸上洛卿語的臉,蕭衍在洛卿語的臉上輕輕留下一吻,低沉著嗓音安撫著她,看著她身上尚未乾透的血液,心揪緊的疼。
洛卿語沒與他說話,低垂著眉眼躺下了身,只把身子往床內靠了靠,像是生了氣。
「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王爺與康王再加一個皇上,這一迴向整個大梁的子民好好的演繹了一回夫子親兄弟順的戲碼,做了個最好的榜樣,可不知,在你們的眼裡,成日里為你們擔驚受怕的妻子與母親都成了什麼,成了你們掩人耳目的棋子,像蕭然那顆棋子一樣,他助你們成事,我們這些助你們蒙蔽那些人的雙眼?
若真的這樣,王爺不如去梨園找幾個自幼練著有童子功的人回來做你的王妃,從今以後,無論是大戲還是小戲,這些人一定會唱的特別的好,哭的特別的真,至於我們這些局外人,王爺早早給我們備一個院子,直接打發了吧。」
洛卿語這一番連珠炮似得話語是把蕭衍蕭沐連同皇帝這些個一塊帶上給編排了,裡頭的意思十分分明,夫妻一體,這樣大的事情,蕭衍卻一直瞞著自己,害的她那樣擔心,像是大有一番要和蕭衍斷絕關係的模樣在裡頭。
「卿卿,我錯了!」
「家國大義,王爺怎麼著都是對的,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尤其像我這樣的,王爺還是趁早棄了為妙!」
蕭衍軟了聲,靠在洛卿語的身邊趕緊道歉,洛卿語卷了卷身上的被子,不咸不淡的回嗆了過去,沒打算給洛卿語好臉,冷聲著。
「夫妻之間是要誠心相待的,說好了同甘苦共進退,就是今兒個為了你,我一把刀抹了脖子,我都不會在別人面前說半個不字,可你瞞著我,讓我成天為一個安全的你擔驚受怕,恨不得直接掏了匕首隨你去了,你這樣說得過去嗎?就是今兒個,你在我面前說一百句我錯了,我這兒也過不去。」
存心與蕭衍賭氣的洛卿語說出來的那一番大道理讓現下的蕭衍無言以對,喜翠姑姑一見這個小冤家這會磨人起來,忙的上前打起了圓場「好了好了,這不王爺都平安回來了,傷感情的話你就別說了,你都肯為他一刀抹了脖子,現下又說這些氣話做什麼,好好的陪王爺說會話不成嗎?你眼下自己還有臉在那兒說王爺,我這兒可都聽說了,你讓蘭草與香蘭一定護住了我的事情,你在這兒跟王爺算賬,那是不是回頭,我還要跟你算算賬?」
「姑姑……沒得你這麼胳膊肘往外拐的,你要再幫他,那我就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