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變天(4)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這樣的天最該適合對坐月下把酒言歡,可惜今夜,怕是再難有這樣的興緻,有多少人至今無眠。
鳴鸞殿殿內,被捆綁的如同粽子一樣的法師,嚇得猶如驚弓之鳥的太醫,以及地上的那一堆攝人物件都讓皇帝冷著的一張臉,越發難看。
「皇上,查出來了,早些時候安昭儀確實在欽安殿請了一個長生位回去給皇上供奉,欽安殿的冊子有記錄,殿里的宮女們也都記得,就是宮裡與安昭儀交好的幾位娘娘也說看到過那祭台,就是安昭儀一向膽小,所以從不與人說罷了!」
袁衛回來時附耳在皇帝身旁把那祭台一事小聲的告訴著皇帝,大凡這宮裡為皇帝做了一點點事情的,都是要在皇帝的面前好好的表露一番自己的心意,偏這安昭儀卻永遠都是暗戳戳的做,皇帝看了不知道,永遠都是矮人一頭,明明這心比誰都要用的緊,白白的好機會,差點卻沒把自己害死,袁衛也是替安昭儀不值。
「那那些東西呢?」手指著那些舊年的老物,皇帝斜睨了一眼地上跪著的一干人等,沒好氣著。
「查了,那東西是血龍木,當年康王大修府邸,用的就是那木頭,除卻那一年工部有用過那木頭,餘下的誰都不曾用過,那樣的東西尋常人根本難得,就是庄王開府的時候,修繕用的也只是黑紫檀,那血龍木還是皇上親賞下的,也不過六七年的功夫,您還記得嗎?」
袁衛點頭,把工部記下的冊子與御旨拿了來呈在皇帝的面前,與之說道,這樣的東西難得,血龍木不僅僅是木中之王,還是番邦進貢之物,沒有皇帝的口諭誰還敢動,就是一小串的血龍木珠串也要千金之數,更不用說是動用大量的木材,沒有皇帝的御旨硃批,就是借工部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亂來。
「這幾個雕像埋在土裡頭多年,初初看時和那些尋常的木頭沒什麼兩樣,奴才也是讓專門懂行的人看了,又清洗了一下才看出來的,怕今兒個這事兒……」
袁衛為著這幾塊木頭前前後後恨不能把腿給跑斷,又是查記檔又是查聖旨,氣虛喘喘的恨不能去了半條老命才把這東西的來歷查個透徹,可這一查完,看著那木頭,只道那挖坑之人是真的不小心,就這樣拿這麼個名貴的東西去害人,豈不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滿京城裡誰還會有這樣名貴的東西,康王那時候受寵,要什麼便是什麼,皇帝早早就下來命工部的人親自打造了一張血龍木的百子千孫拔步床給他大婚時候用,現如今那血龍木的床還在康王府裡頭擺著,之後康王府修繕,房梁屋脊又全是用的這造價斐然的木頭,康王妃可謂金雕玉砌出來的,就庄王哪裡能夠弄得來這東西給擺自己的府內去暗害他……
連他一個做奴才的人都能夠看得出來的事,皇帝自然也能!
「真真打的這麼一手好算盤,早知道她智謀足,可沒想到這心計都已經深到如此的地步,五六年前就已經想著這麼大一個局想要來個一石二鳥,可惜了,聰明反被聰明誤,竟然栽在了這樣的一個木頭手裡,白瞎了她那一份的聰明,又是下藥,又是厭勝的,攤上這麼一個親娘,怎麼能夠不把自己的親兒子教壞,活活的白費了死去淑妃的那份心意,也不知道當初的淑妃無端端的得病,是不是也是有人故意暗害,為了一己私利就能夠在幾年的時間內謀划這樣一場布局,若為了搶回自己的親兒子……」
「人性有時候比鬼更可怕,真是不假!」
迷迭香這樣的東西只有這宮裡日久年長的老人知曉,她的顰顰死了二十多年,當初的死因知道的人所剩無幾,能夠想到用這迂迴的法子害人,只有熟人能夠做,為的是讓皇帝相信,她高宛秋深通此道,必然就是她高宛秋所為。
先是厭勝,后是嫁禍,接著把自己的兒子撈出來,再把她高宛秋禁足又或者是送入地獄,她喬湄的法子真的是想的老練,可惜,百密總有一疏漏,一個翰林院侍讀家庶出的小姐,並不認得這木料的好壞,在這最後成功的關鍵一刻,漏出了馬腳!
德貴妃的冷笑嘲諷之聲就像是一根一根細長的綿里針直接扎在了皇帝最不能觸碰的禁地,讓皇帝隱忍著的怒氣越發燃燒到了極致。
「一仆二主,難道沒人告訴過你們,有的時候一腳踩不好,那可是要命的,徐太醫在這太醫院兢兢業業的做了這麼多年,眼看著都能夠告老還鄉了,怎麼的,就這麼想不通還和一個神棍串通了要來矇騙皇帝,你可知道,這是死罪,不僅僅是你,連帶著你的家人那都是要連坐的,自己嫌命長不要緊,可你那才出生不過滿月的小孫子,難道也嫌命長嗎?」
恨不能咬碎了一口銀牙的德貴妃在這一刻柳眉倒豎高聲呵斥著,之後,就好似想起了什麼一樣,恍然大悟!
「是不是有人從一開始就逼迫著你,讓你去為她賣命,用你的摯愛至親做要挾?」
「皇上……求皇上息怒,求皇上息怒啊……」徐太醫聽得德貴妃的一番言語,只跪行著來到皇帝的面前,一遍一遍的磕頭,一遍一遍的求饒,只希望面前的君王能夠仁慈一回,網開一面。
「饒過你,憑什麼,你知道不知道就在你們一個兩個串通著做下這些壞事的時候,我與我母妃的命就差一點丟在你們的手上,若不是父皇睿智,現如今,本王和本王的母妃又或者與我們交好的人都會死在這所謂的污衊之上,我母妃的好心成了殺意,我們成了蒙冤的冤魂,這樣的罪,你還好意思求饒恕!」
沒等皇帝開口,早已氣結到極致的蕭沐上前便是一腳直接踢在了徐太醫的腰腹,劈頭蓋臉的一番怒罵不單單是在徐太醫與那法師,更是在罵著殿上端坐著的皇帝,一句睿智算是把皇帝的臉打的啪啪作響。
自從假淑妃出現在皇帝的生活,皇帝就跟聾了耳盲了眼,若非今日睿王妃突然倒在這鳴鸞殿,他與母妃又或者是蕭衍與德貴妃,都會被冤死在這樁所謂的厭勝之術之下!
「說說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在朕還想聽一聽的時候,不然一會沒得說了,朕不想聽了,你也可以死了。」
蕭沐一番意有所指氣到極致的話,皇帝哪裡能夠聽不出來,可畢竟委屈了自己的兒子,做親爹的由著兒子略略發泄一番,也只能這麼去了,輕咳一聲的皇帝正了正聲冷眼撇著那地上的人,冷冷道。
「皇上……」徐太醫驚懼的咽了咽口水,不敢直視的越發把頭低下,就這麼吐出了兩個字,再不敢言語。
「皇上皇上,你有多少個皇上要叫,若真不想說,那你現在就可以出去自己領死去了,你還在這兒廢話些個什麼,說,到底是誰指使的,又為了什麼,若是不說,朕現在就誅你九族,把你那親孫子直接掛在城牆上風乾,亂用巫蠱,禍亂人心,就是把你孫子風乾了鞭屍,也沒人說個什麼!」
氣結的皇帝看著徐太醫唯唯諾諾不敢言語的樣子,站起的身子上前就是一腳直接踢在了徐太醫的身上,一句話,嚇得徐太醫爬了過來抱住了皇帝的腿肚子,大喊道「是嫻貴妃,是嫻貴妃啊,她派人劫走了微臣的親孫子,揚言若我不幫著她,她就要弄死我的親孫子,我那親孫子不過月余,我兒子今年都已經三十,好不容易盼來了這麼個根兒,微臣是真的沒法子了才會由著嫻貴妃操控……」
年過半百的徐太醫嚇得驚聲大叫,把所有能吐的都吐了出來,嫻貴妃劫持了他的親孫子做要挾,命他每日里在請平安脈時在皇帝喝的補湯之中放下解藥,隨後在安神香中放如迷迭香與牛膝草混合的氣味,偶爾的加上吳茱萸,在暗地裡告訴淑妃康王病重,哄的淑妃出宮病發,好引出這一些列的事情,來嫁禍給庄王與安昭儀。
連那法師也是嫻貴妃早安排好的,為的就是坐正了康王從前的胡鬧是因為被巫蠱所惑才會如此,這麼一連串的事合計下來所有的一切,只是為了讓康王禁足!
「皇上,我全都招了,若有半句虛言,微臣的孫子便不得好死。」當徐太醫把所有的話說完之後,跪倒在地的他顯得那樣疲弱無力,知道自己難逃一死,可他還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與孫子能夠有個好的結局,不會因為自己而受到連累。
「滿口胡言亂語的亂臣賊子,你在這兒收了人多少的銀子敢亂攀咬本宮與康王,真的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你們可是會挑時候,這些個糟爛的事兒,就這麼三言兩語的全都挑到了本宮與康王的身上,合著我們就是那擦屁股的紙,專門為著你們來擦那污爛東西的!」
門外被帶來的嫻貴妃聽著裡頭徐太醫所指認的條條罪狀,顧不得攔著的人,衝上去便是一番踢踹,毫不客氣的怒罵出聲,環視著這四周一圈躺著坐著跪著的人,氣勢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