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似是故人歸(1)
「衍兒這媳婦兒當真沒白娶,是個孝順的!」
「還是皇上慧眼識珠,給琰兒挑著這麼好一個丫頭,臣妾如今只盼著他們早早的能夠生個孩子,讓我含飴弄孫才是。」
皇帝龍心大悅,一番誇耀之間,德貴妃眉開眼笑,今兒個的壽辰,是她入宮這麼些年內過的最是舒心一個壽辰。
「丫頭,快過來,叫母妃看看。」德貴妃伸手朝著洛卿語勾了勾手,洛卿語聞言,便上前又依偎進了德貴妃的懷裡。
「丫頭累壞了吧,身上可曾磕著碰著,可曾受傷,練這個練了多久?」
「回貴妃娘娘的話,王妃為博皇上與娘娘展顏一笑,早早就練上這個,初時受了些傷,腿上身上有些淤青,可奴婢已經幫著王妃擦過葯了,請娘娘放心,不大要緊的,就是王妃不曾練過這些,又較真,總希望自己能夠做到最好。」
「傻孩子,跳得差又能夠如何,你能在心裡裝著母后,母后已經很開心了,難為你的一片孝心,那比什麼都強。」
德貴妃知道洛卿語的底子如何,故意這樣問,是要讓皇帝曉得洛卿語的不易與小心,讓皇帝能夠多記住洛卿語兩分,也算是能夠念著蕭衍的兩分好。
一眾人吃吃喝喝,陸君竹又讓清漪坊的姑娘們獻上了手中最拿手的舞蹈歌謠,看的人紛紛流連忘返,酒過三巡,賓主盡歡,皇帝拉著德貴妃的手起身離開,一眾人等跪地叩拜,太液池上所有船隻出動,載著內命婦與大臣們離開。
在眾人紛紛離開后,蕭衍總算單獨與洛卿語說上了話,藏於長袖之下的手,只輕輕的在洛卿語身上掐了一記后,咬著耳朵道「小丫頭藏的夠深,回頭等我生辰時,你該送什麼禮,不若也跳上一曲,關起門來,我們偷偷地跳,如何?」
溫熱的氣息打在洛卿語的耳邊,二人這樣親昵的姿勢只讓她一下酡紅了臉,伸手在其身上輕拍打了一下,無比嬌嗔的嘟嘴道「送你有什麼好送的,又沒有好處,吃力不討好,我才不呢。」
「好處多的是,保管讓你欲仙欲死的好處,丫頭,你放心,且不會虧待了你。」蕭衍知道這丫頭在人前一向不敢放肆,現下只越發逗弄上癮的在其耳邊發笑道。
「色胚!」洛卿語一聽欲仙欲死這四個字后,臉色一變,直接瞪了一眼看過去,自嘴裡吐出這兩個字,聲音清脆,只聽得一旁的喜翠姑姑差點沒笑開了花。
二人之間眼波流轉相互咬著耳朵的模樣,落入旁人的眼中,便成了二人無比恩愛的鐵證,連皇帝也把這畫面放進了眼裡,臉上露出了十分滿意的笑容,德貴妃在看到皇帝的笑容之後,自是長舒了一口氣。
人群散至不多,洛卿語挽著蕭衍的手踏上岸正要離開,耳邊卻已經聽到了一陣隱隱約約的曲調之聲,曲子聽不大清,洛卿語探頭四處環望,今日是德貴妃生辰,四周往來人群,都讓人清理的乾淨,誰還會在這個時候,唱這麼些個鶯鶯燕燕的調子來哄人。
莫不是來劫胡的!
洛卿語心中疑問,輕輕的推搡了一下身邊的蕭衍「有人在搗鬼,要不要派人去查查?」
這個點兒公然在宮中清幽處唱曲,引人前去,不用猜也知道是為了什麼。
「不用,來不及了!」蕭衍一句話,對著洛卿語道。
洛卿語不知這宮中的舊日秘聞,對這些並不熟悉,而蕭衍與德貴妃卻曉得,乃至於這宮裡經年的老人都知道,現下這曲子唱的是什麼,這首曲子曾經是文帝最愛的女人經常在嘴中哼唱的歌曲。
淑妃庄寒蟬,自從那女人死後,這歌便成了這宮裡的禁忌,誰都不能再哼,從前有不懂事的宮女嘴裡不過哼唱了一段,便賠上了一條性命,今日……
「嬤嬤,去看看誰在宮內放肆,找人拉出去處置了。」面上未有絲毫動容與波動的德貴妃小聲對著雲溪嬤嬤叮囑道,眼裡沾染了一絲冷意與殺氣。
能想的出這個法子,在這樣的日子找人給自己心上添堵的,除了廣明殿內的嫻貴妃,再無旁人,淑妃是皇帝心上一塊難去的心病,誰都不敢去碰觸,嫻貴妃能夠崛起,靠的是什麼,明眼人都知道,關了近兩個月的嫻貴妃坐不住了,打算用死人來給自己翻身……
「朕去看看!」
德貴妃輕泯著唇瓣用來掩飾心中的那份惱怒,雲溪嬤嬤正要離開時,皇帝出手,止住了雲溪嬤嬤的步子,循著那出聲處,向著那裡走去,嘴裡喃喃著。
德貴妃的臉色微變,適才臉上的笑意盡斂,換成了一層霜染的慍怒,腳下亦跟著皇帝的步子,一齊向著那出聲處而走,餘下的人自當跟隨。
洛卿語的心裡充滿了好奇,看著皇帝那近乎嚮往與欣喜的神色,就好像是盼到了誰會歸來一樣的模樣,越發促使著她想知道,故意唱曲兒引皇帝前去的人是誰!
潑墨而成的夜色之下,繁星點點印在天際,無數高石堆積而成的假山之上,一身月色長裙的女子就這麼慵懶的坐著,手中抱著一盞明晃晃的宮燈,像是一輪彎月抱在手間,天色太黑,這裡一向僻靜少有人來,除了太監宮女們手裡拿著的幾盞宮燈外,再無一個照明之物,洛卿語看不清女子的容貌,可聽清了女子口中唱著的是什麼……
月子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家飄零在外頭?
「寒蟬,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嘛,寒蟬?」皇帝的聲音之中帶著急切和不敢置信,推開了想要攙扶於他的袁衛,只快著步子朝那假山之上奔去,袁衛嚇得趕緊讓人跟著,天色昏暗,假山路滑,萬一要是有個好歹,那可如何是好。
「寒蟬,是你嗎?」皇帝的口中不住的在重複著這樣一句話,洛卿語望著眼前這一幕,再看一旁強忍著怒氣的德貴妃,不知是該唏噓,還是該打抱不平。
多麼諷刺的一幕,一個男人,就在剛才的不久之前,對一個女人花盡了心思的布置壽宴,討她歡心,可又在不久之後,對這這個女子毫不顧忌的念叨著另外一個女人的名字,且心心念念的朝著另外一個女人撲去,帝王的情義,真是涼薄!
這一刻,連帶著蕭衍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他走至德貴妃身邊,牽起德貴妃的手,帶著擔憂的神色看著德貴妃輕喚道「母親……」
「沒事!」母子連心,兒子的一句話,做母親的就已經知道了兒子心中在想什麼,風風雨雨都熬過來了,這點事情又能算得了什麼,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
皇帝對庄寒蟬的心德貴妃知道,這個女人雖然早死了,可她活在了一個男人心裡,那就成了一樁可怕的事,可怕到她可以和那個同生共死,永久不滅,可怕到,只需要一點點的小事,那人就會記起那個女人,就好像現在,皇帝瘋了魔的表情一樣,大抵就是如此!
這是皇帝所不能觸碰的內心,卻也是皇帝最柔軟的地方。
洛卿語對庄寒蟬這個名字的印象止步於那次蕭然對自己作惡時,皇帝所說出的那些話里,對這個人從沒有好好的了解過,可今兒個,能夠讓皇帝這樣失態,洛卿語覺得自己該對那個人好好了解一下才是。
「貴……貴妃娘娘……」在洛卿語還陷入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時,耳邊雲溪嬤嬤略顯驚恐的聲音將她的神色拉回。洛卿語望著順著雲溪姑姑的視線望去,翩然而至的身影,女子生的極為美艷。
端正到無可挑剔的五官,眸光流轉,顧盼生輝,便是就這麼站著,便已經像是天上降下的明珠一樣,而那出塵的氣質,更是在場中所有人都望塵莫及的,似如空谷之中的幽蘭,若對她有一絲絲的褻瀆,都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這……怎麼會一模一樣,天下竟然有如此相像之人。」德貴妃的臉色大變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現實,嘴中低喃著出聲。
洛卿語卻已經大致明白了這一齣戲碼,老套的情節,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勾起了皇帝內心深處的柔軟,能夠策劃出這種事情的人,只有是誰熟悉皇帝的人,在場的,想要靠此出頭的,除了那被關的嫻貴妃外,在沒有別人了……
「姐姐,你這些年過的可還好,你竟然與從前沒有一點點的兩樣,還是那樣的年輕,這是衍兒嗎,竟已經這麼大了。」
就在一眾人看著那張臉為之驚訝的不知似如何是好之時,溫婉清麗的聲音把所有人的神志帶回,卻也讓所有人嚇得不住打顫。
這語調,這模樣……活脫脫就是十多年前死了的那個淑妃又回來了。
可這淑妃卻像是怕人不夠害怕一樣,只上前一把拉住了德貴妃的手,滿是熟稔的不住道「德妃姐姐,我回來了,雖說晚了一些,可到底還是把皇上找到了,你開心嗎,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