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各過各的
蕭琅玥突發惡疾暴斃一事也由著跟隨前來的官員傳遞回京曉禦天下,而高大人京郊園子突遭大火燒死了裏頭所有的守衛以及女兒這一事也一並傳回,一下子,高大人死了女兒與外孫,遭逢大變的他整個人一夜似老了十歲,兩鬢生出了許多白發。
外人們對於這位太後親兄的高大人帶著許多唏噓的看法,家世顯赫的世家貴胄,有太後坐鎮後宮原該是最輝煌無比的,可因為有了一個被廢的皇帝妃嬪以及一個不受寵的皇子,身份變得十分尷尬,現如今這兩個人竟全都死了,這位高大人該是十分的五味雜陳……
高大人聞得消息時,連喪事都沒敢在家中辦,他聽到的是最真的信息,比不過外界的那些話語,高晞露殺了所有人逃跑,蕭琅玥與高晞露兩人對滿滿,對洛卿語造成了在也無可挽回的傷害,這個消息遠比蕭琅玥與高晞露都死了都要來的讓人難以接受……
死了的可以就此揭過在不計較,可活著的高氏一族,與榮國公府的洛氏一族,這一輩子便有這一個梁子在,洛家之中的每一個人都將這位皇後娘娘當神仙寶貝似得疼愛著,現如今這事……
閉門不出待在家中整整待了三天之後,一封告老還鄉的奏折就這麽悄無聲息的命人送往湯泉,交到了蕭衍手中,裏頭洋洋灑灑一大篇,說的都是請罪的話,最後蕭衍禦筆朱批一個準字,就這麽直接發回,當聖旨到達高大人手中的時候,高大人已經收拾好了行囊,隨後帶著高氏上下一大家子的人離開了京城,前往江南一所偏僻的山村之中,直接隱居了起來……
高大人是個識時務者為俊傑之人,這一次,蕭衍與整個榮國公府上下的人都不會在原諒高氏一族,若不先低頭,等將來最先覆滅的隻有高氏一族,倒不如識相的趕緊離開京城,遠離所有人的視線來的強。
洛卿語與滿滿兩個人退燒是在三天之後,滿滿自睡在洛卿語的懷中之後,不止滿滿不在無故的在夜裏驚哭鬧覺,連帶著洛卿語也覺得安心的,少做了好些的噩夢,半夜醒來,她總會將滿滿往自己的懷中攏一攏,隻有抱住了滿滿她才覺得安心。
小產必然要坐小月子,洛卿語身子弱底子差加之白天夜裏都要照顧著滿滿,這麽幾天下來,整個人已經消瘦了一大圈,烏青的眼,凹陷的臉頰,整個人看起來形同枯槁,她每天說的話極少,隻有在抱著滿滿的時候才會擠出一點點勉強的笑顏,這樣的人遠比不笑還要讓人看著心酸。
深秋已過便是初冬,晨起之時,濃霧白茫茫一片,寒風刮過,霧結成霜,落在枯枝疏柳之上,像是落上了一層鹽花一般,蕭條的景色裏因為有著大自然本有的裝飾,有了不一樣的景致。
洛卿語早起時喂過了奶將湯藥盡數喝完之後,便披著衣裳坐在了燒暖的長榻之上,斜倚在窗口透過打開了一角的窗簷望向窗外還在不斷旋旋落下的黃色枯葉,暗自感傷,小腹處的疼痛已經消失,除了還在排出體外的惡露尚提醒著她的肚子裏曾經有過一個不曾見過麵的孩子外,似乎再沒有什麽記憶了。
為著滿滿的身子怕耽誤滿滿的病情,這屋子裏但凡能夠發出聲音的東西都已經被特別小心的收在了穩妥的地方,不僅如此,連杯盞杯蓋這麽個東西也是被收在了桌子的正中央,怕回頭有個不經意的時候在把杯子跌落在地驚到了安睡著的孩子,滿滿這心悸最怕的就是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受不得任何一點的驚嚇。
蕭歆宸下學後便會來照顧著洛卿語的身子,一般蕭歆宸會同蕭衍一塊來到雪幽堂,多數的時間蕭衍是沉默的,而蕭歆宸則在照顧著洛卿語吃藥,陪同洛卿語說話,洛卿語負責聽,蕭歆宸負責說,而蕭衍便一直都在沉默,又或者坐在一旁的書案之上,批閱著手上的奏折。
兩個人相互之間的沉默讓看在一旁的許多人都在為之著急,洛卿語不知道要說什麽,蕭衍更不知道……
“今天我同師傅練箭,連中紅心,後來我們往那山上走,我親自獵了一頭鹿回來,母後,我們一會吃鹿肉吧,天氣越來越冷了,鹿肉補虛贏益氣力,我聽衛太醫說了,對您的身子最好了,一會讓他們燉了來吃,好不好?”
“嗯。”
蕭歆宸自學中下來後,便帶著堆起的微笑來到洛卿語身邊,抱起已經醒來氣色紅潤了好多的滿滿,滿滿乖乖的坐在蕭歆宸的懷中手指費力的扒拉著蕭歆宸衣裳之上的衣襟,扯著衣帶便往自己的嘴裏塞,似吃到了什麽美味的東西一般,蕭歆宸拉著她的手,不讓她亂動,多數的時候,就是這樣,蕭歆宸和洛卿語說著話,洛卿語就這麽回應一聲。
蕭歆宸有些挫敗的抱著滿滿看向了蕭衍,蕭衍看著已經清瘦到連原先的衣裳穿在身上完全都掛不住的洛卿語,緊皺著眉頭的當下,還是開了口“馬上就到年下了,來這兒也有些時候了,我準備著讓人收拾了行囊,回京吧!”
帶上太後來此為的是了太後的一樁心願,卻不曾想毀了自己的三個孩子,這些天,太後也在無比的後悔,後悔自己當初為何選擇帶上了蕭琅玥,三個孩子折損在她的一念之差裏,太後這段日子除了把自己關在房中茹素念經洗清自己滿身的罪孽外,也再無旁的事情,這一趟出行,將原本平靜的生活盡數改變,一切都難以在回到最初的原點。
“你們回去,我和滿滿留下,我和滿滿留在這兒養病。”這大概是自洛卿語之後,她與蕭衍說過的第一個句話,也是最長的一句話,帶著沙啞的聲音裏,帶著是一股打定主意的果決。
她說的是實話,也是一種逃避,京中入冬之後天氣越發寒冷,比不得這裏,她的身子和滿滿的身子都未痊愈,經不起舟車勞頓,她懶怠回京城,也不想回去,幹脆一口回絕,而蕭衍身為皇帝,到了年下事務繁忙,離京城太久總歸不方便,最好的法子,便是各自走一條路。
蕭衍沒曾想洛卿語會那麽堅定的拒絕了他的話,也不曾想到洛卿語要留在這裏“卿卿,我覺得我們要談談!”
他們之間出現了問題,蕭衍知道,從孩子沒了的那一刻起,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無法麵對洛卿語,洛卿語這麽多天來也一直選擇著無視自己,像是對待著一個陌路之人的態度,蕭衍覺得她們之間出現了一道無形的一堵牆,且這堵牆有著越砌越厚的模樣,在生生的把他們之間隔開,不斷的隔開。
“我說的是事實,不然你就讓衛澈來請脈就好,我尚未出月,身上不幹淨,滿滿呢,這病本來就需要靜養,且她年紀太小,根本受不住這種奔波的辛苦,你若執意要帶我們走,我們也跟著,皇命難違,我們不能說不就是。”
洛卿語不想和他談隻道談了又有什麽意義,兩個各自心上有著傷口的人把那傷口再一次的扯開給各自看看,你沒了孩子,傷了女兒,我死了兩個孩子,傷了一個女兒,都是受害者,又都是這其中的始作俑者,洛卿語錯在不夠狠,蕭衍錯在為父者的仁慈,這原本都不該算錯,可事情真的發生之後,這所有的一切就都成了錯。
洛卿語誰都不怪,誰都不願,男人是她自己看上的,做後娘是她自己挑的,發生的事情已經注定,可她沒想得通,她不想回去,就這麽簡單。
那些個安慰人的長篇道理道義她都懂,怎麽安慰人,怎麽讓人心上好過,她也知道,可自己確實委屈,為什麽到了現在,要裝出一副深明大義的模樣,她做不到。
一句皇命難違像是一個巴掌直接打在了蕭衍的臉上,打的蕭衍閉嘴噤聲,像是一個拳頭無形的打在了一個棉花上,那樣的讓人無力,蕭衍想做些什麽來彌補,卻發現,根本沒有事情輪得到他來做。
“你用不著勸我,用不著安慰我,沒了的孩子,滿滿還有那蕭琅玥,你都是他們的父親,可你沒有嚐過十月懷胎瀕臨生死的那一刻將孩子生出來的滋味,你不曾嚐過生命從自己的身體裏流逝的滋味,所以你不能與我一樣做到感同身受,在你見到滿滿的時候,滿滿已經在我的肚子裏待了許多許多,她是我肚子裏掉出的一塊肉,是我的心尖上挖下的,在你看到那盆血水的時候,那個孩子已經在我的肚子裏形成,我需要時間走出來,而不是撐著臉皮展露出一個笑容,告訴你,我很好,我沒事,我已經可以跟上你的步伐,對不起,我做不到。”
摩挲著抱在手中的杯盞邊緣,洛卿語的表情疏離而落寞的與蕭衍說著心中最大的一番實話,在將這一番所能夠說出的話盡數的說完之後屋子裏是一陣的沉默,不知過了多久,蕭衍深吸了口氣“成,那我便讓然收拾了東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