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棄世(3)
“錯都在我與我的家人都無關,王妃若真有事,所有的事情都由我一律承擔,我絕無一句怨言,我父親為朝廷為皇上兢兢業業的付出這幾十年,不論是否將我教導完善,都不能將其與朝政掛鉤,皇上是明君,並非那些昏聵之人,故而請皇上不要將我個人的事情與我父親掛上鉤,這樣對我父親不公!”
穆昭靜向著皇帝磕頭俯首於地上,拿出畢生所有的勇氣頂撞著現下神色不善橫眉冷目的皇帝,左不過難逃一死,穆昭靜今兒個便算是豁出去了,隻願皇帝不遷怒自己的母家,哪怕是死,她也心甘情願。
“哼!”趴跪在地上的穆昭靜與已經渾身顫抖發怵到不行的廣平侯夫人鼻息凝神了許久之後,聽到了皇帝的那一聲冷哼,之後,耳邊聽到了離開的腳步聲。
“王妃若死,廣平侯府眾人皆陪葬,有你做箋子在前頭,往後,朕看誰家後院裏的側妃與庶妃們還敢放肆,一個個自持寵愛膽大包天,若不好好整治,你們當真沒有半點的規矩了!”
就在皇帝走遠,廣平侯夫人一副如逢大赦的喘氣之時,皇帝震怒之下的冰冷語調就這麽傳進了廣平侯夫人的耳朵,讓她那喘出的氣,硬生生的又一次咽了進去,而穆昭靜則像是被抽幹了力氣,眼裏再無焦距的頹然垂手……
“王妃現下如何?”貴妃腳下快著步走至向其行禮著的秦氏麵前,秦氏滿含愧疚,說不出的難受,德貴妃一把拉住了她的身子,開口問道。
秦氏心裏無比的難受,隻搖頭著“太醫讓給王妃準備後事……”最後兩個字,讓秦氏的眼眶濕潤,鼻尖囔囔的,瞬間紅了鼻頭。
“差人準備去吧,若真的不行,那也是我們無福,現下傷心難過終不頂事,外頭常有人說,早早備下白事也算是另外一種衝喜,這丫頭此番病的莫名,說不定好好的備下這些,人就醒了。”
秦氏心裏頭滿是愧疚,就算太醫已經下了斷言,她還是不想動,不想承認這孩子真的會這麽莫名其妙的便去了!
德貴妃向著身旁的雲溪嬤嬤傳下話,得令的雲溪嬤嬤欠身便下去帶著人去準備,而鵝軟石小道之上跪著的廣平侯夫人再聞的那聲音之後,徹底癱軟了,滿頭的虛汗,連帶著唇角都已經顯得青白。
皇帝徑直的推門而入時,蕭衍正坐在拔步床邊,緊握著洛卿語的手,靠在其耳邊低聲耳語著,另一隻手則為其整理著鬢邊碎發,好似,洛卿語現下正回應著他一樣。
文帝踩著步子入內後,端看了一眼床榻之上的洛卿語,再看蕭衍現下難過的神色,原是存了一肚子的斥責,現下倒也不再想說了,就連臉上的怒意也是和緩了不少。
就在剛才,蕭衍把屋內的眾人全部趕出的時候,他低頭,輕輕的一記吻在了洛卿語的唇瓣之上,那裏沒有了昔日的血色,也沒有了昔日的嬌羞與回應,躺在自己麵前的小丫頭就好像是一個被生生刻出的木雕一樣,再不會像從前那樣,活潑的笑著,又或者羞澀的打鬧著自己。
“丫頭,你把我的心撩動了,現在卻打算跑了,你知不知道,我心有多難過,我今兒個是被迫的,那麽多人看著都可以給我證明,要你實在討厭,回頭,我多洗兩遍嘴巴就是了,你別逗我,快點兒醒過來,我不經嚇。
你說,奇怪不奇怪,我征戰沙場無數,手上沾滿了無數鮮血,對死這個字從沒有任何畏懼,就連在外出征,我也是抱著必死之心出戰的,怎麽偏到了這會,我竟然害怕起來,你說,你是不是對我下了蠱,不然,我怎麽就看上了你這麽個總讓我束手無策的臭丫頭。”
蕭衍附耳,低聲的把自己心中所有想說的話告訴著躺在床上的洛卿語,期待著能夠得到她的回應,而洛卿語卻隻是閉著眼睛。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要娶一個傻子時,並不大感到驚訝,而是先去了解著,娶這麽一個傻子,自己會得到什麽,從記事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這輩子若坐不上那個位置,我和我母妃就會淪為砧板之上的魚肉,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朝著那個位置努力,可到了現在,若能夠換,我情願用那位置,換你好好喊我一聲蕭衍,人真是善變的,你說是不是?
丫頭,你醒醒,睜開眼睛看一看我,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我都受著,我向你保證,你說東我絕對不說西,你看好不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醒醒吧……”
蕭衍忍不住的一聲接著一聲的長歎,幹澀的眼現下泛酸眼裏有已經濕潤了一層,蕭衍強忍著,可聲音卻已經變了調,囔囔的,聽的人越發覺得心中難受。
這一番話發自蕭衍的內心,第一次,他對一個女人這樣的剖白,可這,隻怕也是最後一次,戰場之上殺伐決斷金戈鐵馬的睿親王,朝堂之中冷心冷麵,從無交情可言人情可攀的蕭衍,一向為人所震攝,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可那一抹的溫柔,卻即將要離自己而去。
就在皇帝推門入內看著洛卿語的時候,蕭衍握著洛卿語的手,將其抵在自己額間之時,那一滴淚,到底沒能夠忍住,還是落了下來,正滴在洛卿語的手心。
洛卿語似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裏的她,滿心的氣憤與不甘都得不到舒展,她所經曆過,走過的人生軌跡,似如幕布電影般的從她的眼前一遍一遍的劃過,從樓梯上被人推搡而下,看著蕭衍親在穆昭靜的臉上,她廝打著穆昭靜,所有的所有……
夢裏有個聲音一遍一遍的告訴她,男人都是喜新厭舊之人,無論在哪兒都是一樣,真心錯付,與其這樣不痛快的活著,倒不如早早的去了,還圖個清靜自在。
是啊,與其看著一個接著一個的女人被蕭衍壓在身上,進進出出,倒不如離開的自在,就算不知道自己將來離開之後會去到天堂還是地獄,可那裏絕對沒有背叛才是。
當那道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讓自己認同的時候,洛卿語覺得自己陷入了黑暗,身子輕飄飄,就好像是魂魄出竅了一下,那一刻,洛卿語竟然覺得就這樣挺好,離開了確實不錯。
可就在想要毅然決然的去往永生之處的時候,那帶著哭腔似無無比委屈卻讓她十分熟悉的聲音,就這麽灌進了洛卿語的腦海之中,喜翠姑姑苦苦與絕望與的哀求聲,讓洛卿語所感知著的黑暗裏,出現了一點一點微笑的星辰之光,讓洛卿語想去安慰一下她,告訴她,自己沒事,就是想走了,不想再在這兒待了,可那個時候,洛卿語發現自己沒有力氣,連抬手,把眼前的黑暗盡數撇去的力氣都不曾有。
洛卿語想要冷笑,可這漆黑一片的世界裏,沒有光,當深情款款的聲音與那一遍一遍的解釋,一遍一遍的剖白細語傳入耳中的那一刻,洛卿語覺得,好像看到了光,那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光,讓洛卿語想要伸手試一試,,去把雲霧撥開,把黑暗撥開,去扇上那人一耳光,打他一下,讓他好好知道,什麽叫做珍惜。
當意誌力戰勝所有的一切想要去做一件事情時,洛卿語在這灰暗帶著光線看不見的世界裏,揮手伸出一記,“啪”的一聲,脆耳到這個聲音能夠在屋內回蕩的時候,蕭衍覺得自己的臉上一痛,可就是那種痛感,讓他渾然從放空的狀態下驚醒,眼裏臉上都帶著震驚與喜悅……
不止是蕭衍,屋子裏,所有聽到聲音的人都在看著洛卿語與蕭衍,就在蕭衍的臉被狠狠的一記抽中的時候,秦氏,德貴妃,都看到原本氣若遊絲的洛卿語這會正在長吸著一口氣,就好像是憋壞了一樣。
“太醫,快,快來給王妃把脈,快……”最先反應過來的秦氏不顧形象的大喊出聲,不消一會,便見門外的太醫們,魚貫入內,為首的太醫最先讓蕭衍讓位,好讓自己給洛卿語把脈,在探過脈象的那一瞬間,無比驚訝,隻讓人趕緊的把吊命的參片給拿來,讓洛卿語含著。
之後幾位太醫逐一把脈,各自麵麵相覷,對這出奇的事情隻有驚訝,不藥而愈,這樣的事情,真是畢生難見!
現下的洛卿語脈象平穩,不複剛才脈如絲線浮沉無狀之像,這是真的沒事了!
“到底是皇上洪福齊天,天上的神仙都給皇上的麵子,知道這丫頭是皇上的兒媳婦,再不敢把她帶走的,真真是天可見憐!”
德貴妃聽得洛卿語就這麽離奇的好了之後,心裏雖有不盡的疑惑,可現下,還是甜嘴兒的奉承著皇帝,盼著皇帝能夠少怪罪些兒子,不讓那些心思不正之人鑽了空子。
“天也不早了,既然老四媳婦兒沒事,皇上就早些回宮吧,等她好全了,再讓老四帶著她,來給皇上您叩頭謝恩。”府裏眼下為著洛卿語這突然的好了,已經是亂成了一鍋粥,德貴妃將手自然且親昵的挽在皇帝的手腕之間,開口說話道。
皇帝見人沒事,點頭與德貴妃一齊向外走著準備回宮,剛過門檻,看到跪上地上的穆昭靜母女,步子停頓,冷冷吐口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杖責三十,送到莊子上,靜思己過,無詔,永生不得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