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允澈沒有去找非言。
第三日,允澈依舊沒有到訪過非言的木屋。
第四日,第五日……
又是一場大雪。
允澈已經一個月沒有到訪過了。
“阿離。”正站在窗前的非言喚了一聲,話音一落,一隻黑鷂就落在了她的肩頭。
“你去孟山那裏看看,他是否在。”語落,黑鷂就冒著風雪飛了出去。
阿離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午時,對著非言叫個不停。
非言送了口氣,將一小碗米粒撒在桌上。
阿離兩眼淚汪汪的看著她。
“等到他來的時候,會給你帶月氏花的,聽話。”非言撫摸著阿離的頭部,微笑道。等到允澈再一次拜訪她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月後了。
這也是他第一次入夜後到訪。
因來時已經是午後,在路上突遇大雨雨,於是在路過的一間小草屋裏待了一會兒才繼續趕路的。
非言的木屋裏還亮著燈,允澈站在門口喊了聲師父,卻無人應。
疑惑間,允澈推門,隻見非言倒在了桌上,桌邊桌下都是已經開了封的酒壇子,足足有五個。
師父她,真是太能喝了。
“師父?師父?”允澈看著非言,喚了好幾聲,非言仍沒有任何應答。已是三月,草長鶯飛、春暖花開。
非言看著庭院中已經開了花又即將凋謝的桃花,想著是時候再釀個桃花酒了。
“師父!”
非言將目光收回,重新看向同樣身處庭院裏的允澈。
“師父,您就不想去城裏逛逛麽?現在城裏可熱鬧了。”允澈執著昆侖劍,走至桃花樹下負手而立,隔著窗看向非言。
非言沒有回話。
“師父,徒兒明日就要啟程去天都了,所以後幾日,徒兒恐怕是不能來了。”允澈自顧自的說著,一邊不停打量著非言。“天都?”非言終於是開了口。
“師父是不是想去?”
非言又一次陷入沉默。
“師父,恕徒兒直言。”允澈將昆侖劍插回劍鞘內,單膝扣地道,“師父您一直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卻不知外麵的世界是如何精彩……”
“我心隻在此。”非言打斷了他的話。
“可是師父……”
“劍練得如何了?”
允澈自知無法說服,隻得答:“還請師父指點。”
非言目光悠遠:“這樣罷,你隻要在五十招裏不被我擊倒於地,我便答應隨你去天都,如何?”
允澈一怔,遂笑著朗聲道:“好!”
“先別這麽高興。”非言亦是一笑,卻別有意味,“這麽多年來,能徒手與我過招五十有餘的,除我師父和兄長外,隻有一人。”
允澈垂眸了片刻:“想來,那位前輩一定也是江湖上的一代豪傑吧。”
“豪傑算不上。”非言走至桃樹下,撫著桃花枝,“他從不輕易出手,他怕對手死的太快。以此看來,他就是個殺手。”風起,兩人同時出手。
允澈幾個大步就已經欺身於非言身側,手中木劍如毒蛇出信般展開攻勢。非言則始終以手中一根攜著花骨朵的桃花枝淡淡的應戰。
不同於往日的試練,這一次的允澈可謂招招出新,每招每勢裏都帶了幾分毅然決然的意思,讓非言頗為意外。
過招三十有餘,兩人又一次分立兩側。
允澈已經滿頭大汗,而非言隻是微微喘著氣。
她已經很久沒有在過招的時候感到過乏力了。
“這變招,你用的很好。”非言穩了穩聲線,“但是,我希望你坦誠的告訴我,是誰教你的。”允澈一怔,遂一笑:“果然什麽都瞞不過師父。”
“是誰。”
允澈眯了眯眼:“師父,還有二十招,請接招。”
語落,允澈已經再一次出招,手中木劍已經換了一個完全不同於先前的招式向非言攻來。
非言自知這次恐怕是要盡個三分力了,在允澈一個“天旋地轉”的昆侖招式向自己打來之時,她以桃花枝為劍,也使出了一個允澈從未見過的招式,看似如以往的任何劍招,手法卻是完全逆向的。
十來招後,允澈隻覺虎口一麻,隨即手中木劍墜地。
非言的桃花枝也在此時帶著凜冽之氣,徑直擦過允澈的側頰,一條口子驀然出現在允澈俊秀的臉上。“為何出狠招逼我。天都中,誰要見我。”
允澈捂著已經血流不止的傷口,低著頭:“師父多慮了,徒兒隻是想再多了解了解師父……此外,沒有人找徒兒要求見師父,隻是徒兒想和師父一起去天都而已!”
“是誰告訴你昆侖劍法的變招該怎麽用的。”
“回師父,是徒兒家中的一位長輩,他留給了徒兒一本昆侖劍法的書,然而十年前,他便已去世。”允澈答。
非言蹙眉:“所以,你來拜我為師的目的隻是來取昆侖劍?”
允澈垂眸:“請師父恕徒兒的罪。”“誰告訴你昆侖劍在我這裏的。”
“是一位老丈人,但是我並不知他從何而來。”允澈答。
非言這才收回桃花枝。
隻見原先還在枝上的花骨朵早就沒了影,回頭一看,滿地都是花瓣。
非言頭也不回的徑自離去,背影依舊淡定而美的絕塵脫俗。
“師父……”允澈的聲音很輕,“……我知道您現在一定很生氣,甚至……都不想再認我這個徒弟……徒兒知道早晚都會有這一天,因為徒兒還瞞了您太多的事情,所以師父……”他取出了昆侖劍,雙膝叩地,將劍放在雙膝前,深深磕了一頭。
幾十步開外的非言依舊沒有回身,傳來的隻有她一貫淡定的聲音:“允澈,在為師的心中,你是我永遠的徒弟也是唯一的徒弟。這一次,師父隻當是你的玩笑。至於昆侖劍,它早就是你的了。”
“師父……”
“至於去天都,我答應你就是了,此後,你就別來找我了。你自己去研讀昆侖劍譜,這會比我手把手的教你來的有用的多。”允澈垂眸,慢慢站起身,提起劍。
永遠的徒弟麽。
“師父,徒兒告辭。”允澈行了一禮,轉身,離去的腳步踟躕著。
他的心中再次浮起一絲異樣。
她,已經知道了自己在她的身上存在別樣的心思了麽……
然後,他就聽到了從身後傳來的她倒地的聲音。“師父。”允澈舉著勺,送至她嘴邊。
非言並沒有張口。
“師父?”允澈看著非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走罷,三日後辰時啟程,於山下會和。”非言淡淡的下了逐客令,徑自接過碗,袖子一抬,將碗裏的粥喝了個幹淨。
允澈的手僵在那裏。
“怎麽,是要我攆你出去。”非言的嗓音頓時又冷了幾分。
允澈將木勺與碗擱置在一側,雙膝叩地:“徒兒自知欺瞞師父,愧對師父。師父怎麽責怪都是應該的。隻是徒兒希望,師父生氣歸生氣,切莫氣傷了身子。”
非言看著允澈:“我沒有生氣。你走罷。”
允澈咬了咬牙,許久後應了聲:“是,徒兒告辭。”
木屋裏又一次隻剩了非言一人了。
窗外的桃花依舊開的旺盛,隻是她卻再沒了釀酒的興致。“阿離不是一直都很乖的麽?怎麽這次會這麽調皮?”
“它怪我沒給它找月氏花。”非言回,“這死鳥。”
允澈努力憋著笑,結果還是“噗嗤”笑出聲。
“師父,那這匹馬,從何而來?”允澈打量眼非言的馬,又問。
“一直在木屋後院養著。”非言回,“得加緊趕路了。”語落她一抽馬背,直往官道前方而去。借著火光,允澈這才看清火裏燒的是什麽。
“師父……這是……”
“給我兄長的。”非言淡淡答,“他死在五年前的今日。”
允澈在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非言看了他一眼,繼而道:“既然你在這裏了,就拜一拜你的師兄吧。他也是萱穀子的真傳弟子,習昆侖劍法,與你同門。”
允澈呆住。“我兄長死後,昆侖劍便轉交給了我。”非言深吸一口氣,“好巧不巧,你就找來了。”
允澈靜靜聽著。
“一開始,我並不打算將劍傳授給任何人,因為昆侖劍是他唯一留下的東西了。”非言略微蒼白的臉龐上映著火光,“然而,後來想想,我一個人守著這麽一把劍沒有任何意義。因為,無論如何,都換不回他的命。”
允澈沉默。
“為什麽要跟你講這些……”非言突然自言自語起來,苦笑,“人都死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允澈依舊沒有說話。“臉上的傷,可好些了?”非言看向允澈的左臉,問。
允澈垂眸:“隻是小傷。”
“下了多重的手,我自己清楚。”非言淡淡回了句,抬手拂上允澈的臉頰。火光中,那條劃痕依舊格外明顯。
允澈卻是一怔,隻感受到了側臉上帶來的涼意,忙往後一縮。
非言見允澈一副懨懨的樣子,以為是他累了,微微一笑,便起身:“兩更時分了,該回去了。”語落,自己已經跨上了馬背。翌日一早,兩人就繼續趕路了。
到達天都的時候,已經是入夜時分了。
“不愧是天都啊,這客棧修的,都快趕上貴公子爺們兒的府邸了。”允澈負手站在“天都客棧”的牌匾下,調侃道。
非言則站在門口,看向不知名的遠處。
允澈納悶的走到非言身側,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師父,看什麽呢?”
非言收回視線,轉身:“換一家。”
“這……為何!”
非言不答。
允澈看她臉色不太好,隻得應了聲:“哦。”於是,兩人又換了家客棧。
第二家客棧居於天都邊界,同是一座城,人煙卻稀少的多。
經營客棧的是對老夫婦,為人熱情好客,一邊給他們收拾屋子一邊介紹著這附近的吃穿住行。
“這山後頭啊,還有溫泉,兩位車馬勞頓了一天,可以去那裏泡泡澡,有益壽養顏的功效呢!”老婦人笑眯眯的介紹,“知道那塊地方的人也不多,不會有不便。”
允澈很是高興,又詢問了天都的近況,打聽到再過個十來天就會辦當朝公主的成人禮,屆時整個天都都會為公主慶生,還說往年每遇公主生辰時,天都都會熱鬧到三更,這次估摸著是要徹夜了。夫婦二人見兩人都是和善之輩,更是講的樂此不疲,待他們離開時,天已黑盡。
允澈幫非言整理好床鋪後,看向正在邊上點燈的非言:
“師父,您不去泡泡溫泉麽?”
非言看了眼窗外:“太晚了。”
“沒事兒啊,師父,晚上的話人少,您可以放心去。”
半晌後,非言道:“幫我把燈籠遞過來。”
約摸一個時辰後,非言依舊沒有回來。
允澈不禁有些擔心,思索了一會兒後,忙披上衣,提著燈向山後走去。月色很好,涼涼的映在熱氣嫋嫋的水麵上,允澈環視了整個溫泉後都沒有發現非言的身影。
四周皆是山巒,溫泉旁也是植被繁盛,實在是個伏擊的最佳之地。
允澈的手搭在劍柄上,凝神聽著四周的一切動靜。
待他正要擔心非言是不是已經遭遇了不測之時,隻感到身後有一隻手落在了他的左肩上。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拔出了昆侖劍,在下一秒,他便將移步與揮劍的動作一氣嗬成。
然後……“你膽子是越發的大了。”非言施施然的後退,如瀑黑發散在她的肩頭,深如古泉的黑眸裏映著他的身影;身上著的是剛剛在天都買的碧色蓮裙,而她整個人都難得的帶著種懶意。
允澈看到非言這幅樣子,執劍的手僵了一會兒後才把劍收了回去。
他此時都不敢看她。
“師……師父……允澈………不敢。”
非言氣淡神閑的看著麵前頭都不敢抬的允澈,再打量了一圈周圍的環境,慢慢的提起腳邊的燈許久後,非言出聲道:“這不怪你。你也早就過了弱冠之齡,年歲與為師差不多,也早該找個姑娘陪陪了。”
允澈驚得都不知該說些什麽。
“我懂的也不多。”非言走至他的身側,“不過,天都的簌香閣倒是名聲在外,你也該去那兒長長見識了。”
“是……”
師父她……知道的真不少。
慢慢的抬起頭,在允澈的視線中,是非言背對著他立於月色下,及腰長發隨風而舞。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沒有束發的樣子。她的側臉輪廓如同一件精美的雕刻品,美則美矣,卻美的讓他不敢靠近,不敢讓他遐想。
美的,讓他心亂。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他終於是懂了這句話。
緩緩的閉上眼,關於她的一切都曆曆在目。
他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允澈。”她的聲音傳來。
允澈睜開眼,看著不遠處的她。
“剛才,若在你身後的不是我,你打算用哪一招將之一擊製服。”非言回過身,站定,看著他。
允澈思索了一陣,道:“昆侖十三式。”
非言沉默了一會兒,道:“把劍給我。”
允澈拔出昆侖劍,幾步上前,將昆侖劍送至非言的手中。
皎潔月色下,女子望著手中的劍久久出神,如水的劍刃處映出她清冷的神情。
非言撫著劍身:“我最後教你一招,是我兄長自創的,你記好了。”話落,非言一旋劍柄,一抽一送,腳步走出一個八卦陣,最後將劍順著脖子的方向橫著一抹。
“師父!”
允澈幾乎是直接衝上去將劍一把奪下,伸出手將非言緊緊抱在了懷裏。
“哐當”一聲巨響,昆侖劍重重掉在了地上,山穀間黑壓壓的一群鳥兒一邊發出淒鳴一邊向遠方飛去。
被緊緊抱著的非言蹙著眉,因是比允澈矮了一個頭,非言的口鼻都貼著允澈的衣袍,呼吸間都是他衣袍上的檀香。非言看著允澈,慢慢的說道:“這一招叫做寰妄絕塵,是繼昆侖十三式這一必殺後的絕技。雖說是在書裏有跡可循,卻從沒有人敢用這絕技。因為它對執劍者的要求太高。因而,這一招也就失傳了。是我兄長執此劍十年有餘之後,鑽研了劍譜,才重新將之還原了個八九不離十。”
非言在虛空中比劃著招式,一邊說道:“這是昆侖十三式,它的破綻就在於最後一擊時,執劍者的後背是一個空門。對手若是一個高手,就會瞬移到背後,執劍者防不勝防,隻能坐以待斃。”語落,再一次施出寰妄絕塵,一抽一送,腳下畫出八卦陣的同時,以指代劍往脖頸處一劃。“這一絕技則完全的彌補了昆侖十三式的空門,不給對手留任何機會,同時,不給自己留情。”非言站定,淡淡的說道,“過快過重一分,人與敵俱亡;過慢過輕一分,人亡敵存。”
風起,吹起非言額前的發。
“所以,除非做到心無一物,不為外界分一絲心,以毅然決然的心態去使出這一招,你才能贏。而心無一物,便是斷絕七情六欲,無任何牽掛。”
允澈看著非言,沉默不語。“你可明白?”非言拂去落在袖上的葉子,看向允澈。
而在允澈的眼中,隻有她脖間隱隱透出血絲的白紗布。
所以師父,您早已經具備了施出這一招的能力了麽。
心無掛礙,無掛礙故。
“允澈,為師對你的最後一個要求,就是用你這一輩子去學成這一招。”
——這是那個落葉紛飛的夜晚裏,他唯一記得的話語。
還有,她離去時,攜著從溫泉上飄來的氤氳,消失在繁星璀璨的夜幕裏的背影。次日清晨,兩人又起了趟早
“師父,您想吃點什麽?”
此刻,允澈和非言正並肩走在天都最熱鬧的玄武大街上,街兩邊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非言看了眼街道兩邊,沒有說話。
今日,非言穿了一身墨綠輕水衫,外披一件黑鬥篷,這搭配雖然是怪了點,但是允澈知道,非言是為了不引人注意。
畢竟人美嘛,不得不低調。
這跟自己太帥,然後特地穿了件黑衣是一樣的道理。走了一會兒後,非言突然加快了腳步,徑自往前快步走去,允澈一怔,遂快步跟上。
最後,非言停在了一家早點店門口。
店裏的人已經不少,那小二見又有客人光顧,連忙收拾了一張空桌子。
“兩位要點什麽,我們店的特色啊那是……”
“一碗白菜豬肉餡兒的大餛飩。”非言自顧自的點了一碗,又看向一邊的允澈。
允澈好半天後才反應過來,對著小二道:“我跟她一樣。”小二笑著:“誒,好嘞。”遂打量了一眼非言:“看這位姑娘不像是本地的啊,怎麽對咱們店這麽熟悉?就數白菜豬肉餡兒的大餛飩最好吃了!一般人他們不知道,可都是點薺菜餡兒的……這實話跟您倆說了吧,這薺菜餡兒的油水多點,老板可使喚我們這些人讓客人們多點點薺菜餡兒的……”
“你們老板哪位?”允澈嫌這小二實在話多,連忙扯開話題。
“可不,是個年輕姑娘呢,鬼主意多的很。不過吧……是個美人呢,很多回頭客可都是看著我們老板來的……”小二衝著身後努了努嘴,允澈就見櫃子後頭站著個看上去像是雙十都未及的少女,水靈靈的大眼裏還能折射出最純淨的光。走了一會兒後,非言突然加快了腳步,徑自往前快步走去,允澈一怔,遂快步跟上。
最後,非言停在了一家早點店門口。
店裏的人已經不少,那小二見又有客人光顧,連忙收拾了一張空桌子。
“兩位要點什麽,我們店的特色啊那是……”
“一碗白菜豬肉餡兒的大餛飩。”非言自顧自的點了一碗,又看向一邊的允澈。
允澈好半天後才反應過來,對著小二道:“我跟她一樣。”小二笑著:“誒,好嘞。”遂打量了一眼非言:“看這位姑娘不像是本地的啊,怎麽對咱們店這麽熟悉?就數白菜豬肉餡兒的大餛飩最好吃了!一般人他們不知道,可都是點薺菜餡兒的……這實話跟您倆說了吧,這薺菜餡兒的油水多點,老板可使喚我們這些人讓客人們多點點薺菜餡兒的……”
“你們老板哪位?”允澈嫌這小二實在話多,連忙扯開話題。
“可不,是個年輕姑娘呢,鬼主意多的很。不過吧……是個美人呢,很多回頭客可都是看著我們老板來的……”小二衝著身後努了努嘴,允澈就見櫃子後頭站著個看上去像是雙十都未及的少女,水靈靈的大眼裏還能折射出最純淨的光。正如店小二所介紹的那樣,這兒的白菜豬肉餡兒大餛飩可是皮薄肉多,合上白菜特有的香氣,混著點黃酒味兒,把豬肉原有的腥氣和膩味兒都剔除了,吃來那叫一個香。
允澈吃了一個後,讚不絕口,說是從小到大就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餛飩,連忙再把店小二叫來,求著這餛飩的原料和做法。
店小二原本還不肯說,允澈便咬了咬牙把三錠銀子拍在了桌上,那店小二把三錠銀子一個個都用牙齒咬了咬後,才露出笑容,輕聲的把餛飩裏餡料兒的原料和做法都大概的說了一遍,就樂嗬嗬的把銀子揣進袖子裏走了。
非言在邊上看的也不禁笑出了聲,搖了搖頭,看向允澈:“白菜三錢,豬肉半斤,黃酒一勺。豬肉應是去皮剁碎,不留油肉,白菜應挑不老不嫩的,剁碎後用清水過,方可與豬肉放一起,後加黃酒一勺。皮兒應選韌性足的,包餡兒時應用水封口。煮時應以大火,待兩沉兩浮後方可出鍋。”
非言怔了片刻,不禁罵道:“他娘的,師父您怎麽不早說!那家夥說的都沒你詳細呢!我那白花花的三錠銀子啊!都夠買二十碗白菜豬肉餡兒的餛飩了!”非言斜了他一眼:“你又沒問。”
允澈自知理虧,隻能摸摸自己空了一半的錢袋子,慢慢起身。
恰在此時,店裏的一幹人等突然鬧哄了起來。
允澈和非言齊齊往最吵的地方看過去,隻見一個壯漢帶著自己的幾個兄弟正大聲的打趣著年輕的小店女老板。
“喲,那不是隔壁柳大夫麽,怎麽,看上咱們店的月姑娘了?”其中一個大漢啃著大餅,打趣著櫃台後的一對年輕男女。
那少年也是一副書生扮相,看上去也才弱冠之齡的樣子,背上還背著個采藥的竹簍,聽了大漢說的話,不禁紅了臉。那少年也是一副書生扮相,看上去也才弱冠之齡的樣子,背上還背著個采藥的竹簍,聽了大漢說的話,不禁紅了臉。
倒是小店老板的那個年輕姑娘一個上前擋在了那男子身前:“誒誒,眾位,之前可說好的,打趣我不打緊,可別欺負人家啊。這可是我朋友,你們讓他難堪,可別怪本姑娘找了街上的人來把你們一個個都收拾一頓。”
幾個大漢相視大笑,倒是為首的那個大漢連忙拱手:“不敢不敢。”回身把正笑著的兄弟們都訓斥了一頓:“月姑娘可是我哥們兒,你們可別都不識相!”
那個月姑娘得意一笑,伸手就抓住了身後少年的手。“那月姑娘,既然我們老大是你兄弟,那麽,兩位成事之時,喜酒也別忘了我們的份兒啊!”坐在桌子最右邊的一大漢出聲道。
“那是自然!”月姑娘一昂腦袋,水靈靈的大眼裏滿是笑意,隨後才尷尬的紅了臉,“你們,你們說什麽呢!”
店裏的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來,幾個公子哥都站起身朝兩人拱了拱手:“恭喜兩位,賀喜兩位。”
笑聲更響了。
披著鬥篷的非言也不禁莞爾,對身側的允澈說了句:“走吧。”“師父,您好像對這兒的一切都很熟悉啊。”允澈邊走邊說。
非言沒有答話。
允澈見非言沒有回答,也沒有再多問。
一個上午下來,兩個人竟是把盡四分之一個天都都逛了一遍。
已是午時時分,非言與允澈在路邊隨意的買了兩個燒餅充了充饑,接著又找了家茶館歇腳。
午後的茶館裏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兩人找了個角落的位子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各點了份當季的碧螺春。
茶香氤氳,非言素手斟茶,動作流暢的讓對麵的允澈看的入了迷。“師父,什麽是您不會的啊?”允澈品著非言遞來的茶,問出了一直以來都想問的問題。
非言隻是品著茶,許久後慢慢的開口:“讓阿離聽話。”過了半晌,她再次開口:“你這次來天都是辦什麽事?”
允澈為自己倒了杯茶,道:“這裏其實是我故鄉,但是,我從小到大沒回來過幾次。所以,這次是來看看親人的。”
非言點點頭:“那你怎麽還住客棧。”
允澈思索了一會兒道:“本來就說好是徒兒要來陪師父逛天都的,又怎麽能失信。”
非言沒有說話,一手端著杯盞,一邊看著窗外。允澈看著非言,無聲的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塊方形白玉比劃了一下,又從包袱裏掏出一把小刀,在桌子底下刻了起來。
非言似是並沒有注意到允澈的動靜,隻是自顧自的看著窗外發呆。
不知過了有多久,正當允澈會心一笑,放下手中的刻刀之時,就聽到對麵傳來一聲杯盞倒翻的聲音。
允澈抬頭,就見非言似是見到仇人般,目光冷的讓他生畏。
“師父?”
非言隻是無言的拿起了包袱,在桌上放下了一錠銀子,穿上鬥篷後,說了句:“我們走。”
允澈則摸不著頭腦似地趕忙把自己手裏的成品往包袱裏一塞,拿起包袱趕上了非言。
剛剛走出茶館時,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是快步的往前行。
最後的最後是他們止步於山崖邊上,非言慢慢的回身。
“你究竟要跟到什麽時候。”最後的最後是他們止步於山崖邊上,非言慢慢的回身。
“你究竟要跟到什麽時候。”
允澈蹙眉,回頭。
隻見不知何時,自己的身後已經站著一個年輕男子。
允澈不禁心驚。
按自己現在的武功,方圓一尺內的人聲他都能輕而易舉的分辨出來,但是這麽一路過來,自己竟然沒有察覺到半分!
就見那男子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後便重新看向非言,整個人都如同是一把出鞘的利劍,這樣的氣質,跟他所熟悉的一個人實在是太像了……
允澈不禁將視線轉至非言的身上……
此時,非言也如同一塊冷的讓人生寒的冰,冷冷看著與自己相對的男子。
那男子走過允澈的身側,在距離非言的三步開外處站定。
“別來無恙,璊夕。”那男子用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名字稱呼非言。
非言冷冷的抬眸:“蕭旻音,我說過,當日一別為永訣!”誰都有執念。
一個窮孩子的執念,可能就是街上的糖葫蘆串兒;而一個皇子,他的執念可能就是自己父親的一切。
一個隻剩下貞操的女子的執念,可能是嫁一個良人;而一個擁有閉月羞花之貌的怨婦,她的執念可能就是一個愛自己勝過天的男人。
允澈在遇到非言之前,不知道什麽是執念,因為他想要的都有了。
直到他叩開了那扇木屋的門,看到了孤獨落寞的她,讓他心疼的她,他也有了執念。
然而,他一直都不知她的執念是什麽。
他曾一度以為她是沒有執念的,因為她是個連她自己都覺得沒有執念的人,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她有執念。
隻是,她的執念不論是曾經還是現在還是將來都不可能被放下罷了。說時遲,那時快,允澈手中的昆侖劍一個躍起,直插入最後一個黑衣人的頭部。黑衣人倒地後,允澈拔劍,繼續應戰。
這一邊,蕭旻音一路殺到了白老大的跟前,手中白刃以掩耳不及盜鈴之勢直取大漢的麵門。
這白老大也不是吃素的,手中大刀一揮,卷起一陣風,蕭旻音一個閃身落於大漢身後,卻不想一個白衣女子從天而降,手中銀針直往他的麵門而來。是趕來的非言一個眼疾手快將手中匕首一擋,這才攔住了銀針的去路。
蕭旻音眸色漸深,與非言對視了一眼,即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個閃身繼續與白老大廝殺了起來。
非言亦是從蕭旻音的眼神裏明白了他的意思,手中的匕首轉了一圈後飛出,險險擦過了白衣女子的脖頸,留下了一道血印。
收回匕首之時,非言就見眼前的女子突然從袖中變出了個像竹筒一樣的東西。那白衣女子似是笑了一聲,手下一拉一放,一簇火苗立刻竄進了竹筒內。
非言正覺得納悶之際,允澈已經一個躍身而來,緊緊抱住了她,往邊上一滾。
“砰”的一聲巨響。刹那間,火光四起,而那白衣女人也於火光之中倒地不起。
蕭旻音則早已料到,一個後移險險躲過一劫,目光落在非言和允澈身上時卻是怔了片刻。
“蓮兒!”
白老大的哀聲震天響,蕭旻音立刻回轉視線,眉間一凜,袖間的白刃已經出手,從後直穿過白老大的身體……
恢複寂靜之餘,蕭旻音蹲下了身,探了探白老大的鼻息後,才起身向馬上的少女道:“水月,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叫水月的少女點了點頭,弓上的兩箭齊齊出手,射死了直往蕭旻音而去的兩個黑衣人,不過一會兒的功夫,白老大率來的一批黑衣人全部陣亡,屍體倒了一地。
另一邊,允澈和非言雖說是躲過了一場始料未及的爆炸,然而非言還是被火藥餘力傷及到了肺腑。蕭旻音一個躍身向前,隻見非言正吃力的用左手扯住懸崖邊上的一根剛長出的樹枝,而她的右手手下懸著的是毫發無傷的允澈。
此刻,非言距離蕭旻音一個多身位,身下就是深淵,唯一能救人的辦法就是非言騰出右手去拉住蕭旻音伸下來的手,這樣一來,允澈就活不了。
若是不鬆手,待樹枝一斷,那就是兩個人同時跌下深淵。
“璊夕,把手給我!”蕭旻音的口氣不容置疑。
非言咬著唇,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對著他,隻吐出兩個字:“救他……”
語落,樹枝發出一聲響,非言又往下墜了一尺。
“沒時間了!”蕭旻音隻覺得喉頭一緊,臉色冷的可怕,“否則死的是你們兩個人!把手給我!”“師父,我數到三,你用力往上!”最下方的允澈也在此時出聲,一邊將全身內力都積聚於懸空的手中。
“不用……”非言再次吐出兩個字,“把……刀……給我……”
蕭旻音蹙眉,將月華刀取出。
“掉!”非言緊緊盯著蕭旻音,“快!”
白光一閃,月華劍下墜,幾乎也在同一時刻,樹枝“啪”的斷了……
在蕭旻音的視線中,是那襲墨綠色迅速墜落,逐漸化為白點……山穀中的風還在吹。
蕭旻音起身,側耳傾聽,許久後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看了眼腳下的深淵後,轉身。
隻見先前投放火藥的黑衣人已經被縛手縛腳,水月站在他的身側,看到蕭旻音回身,單膝扣地道:“幫主,這人怎麽處置?”
蕭旻音上前,一把扯掉黑衣人蒙麵的黑布。
“一眼就能看出我和他們的關係,能抓住敵人的思想和致命要害,並在最適合的時機出手……”蕭旻音勾起嘴角,“你確實是個人才,殺了你,我都覺得可惜。”
黑衣人的雙眸立即一亮:“還請蕭幫主開恩,若是您饒了在下一命,在下一定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蕭旻音點點頭,吩咐一邊的水月:“水月,鬆綁。”話落,鬼魅般的身形向後移開了數米。
隨即——
“砰”。
刹那間,整個山崖都下起了猩紅色的血雨,空氣中的味道都讓人連連作嘔。
水月在邊上看的呆了,手中的弓箭都掉在了地上,染上了點點殷紅。
蕭旻音站於樹後,看著不遠處一攤血肉模糊的形體,道:“派二十名弟子即刻下山。”
“是……是……”水月急忙撿起地上的弓箭,低頭道。山穀下。
“師父,師父,師父你醒醒!”允澈抱著非言,在她耳邊輕聲喚道。
非言此時已經完全昏迷,她的右手則被月華刀的刀背切出了一個近有一寸的傷口,鮮血淋漓,而手裏躺著的月華刀卻依舊完好如初。
允澈擁著非言的雙肩,抬頭看著天。
已經要入夜了啊!
允澈環顧了周圍一圈,隻聽見從遠處傳來了陣陣狼嚎。
今日又是十五夜……這……
允澈幾乎不敢往下想下去。
落入這麽深的山穀,能夠不死已經是萬幸,然而,他們卻要死在這些野畜的口中麽!允澈一瘸一拐的抱著非言走到一個大石頭前,將她安置在石頭上,自己則瘸著腿四處揀選幹柴。
所幸,他對野外生火略知一二,晚間山穀的風又是從山坡處吹來,還比較幹燥,他挑了兩塊最合適的木頭開始取其火來,鑽了近有一個時辰後,手掌都磨破的他終於是鑽出了一絲火苗。
清明未到,晚間的風還是格外的涼。為了不讓非言的傷勢再度加重,允澈再次抱起非言湊在火堆邊上。
非言的嘴唇已經發紫,身上的溫度也幾乎涼的跟死人一般。
允澈沒隔一點時間就探探她的鼻息。
他真的好害怕,她會這樣死在自己的懷裏。
“師父,你怎麽這麽傻……”
允澈將隨身包袱中的最後一件外衣都給了非言,而自己隻能竭盡所能的靠近火堆多取一點暖。
懷裏擁著的非言始終閉著眼,唯一證明她還活著的就是她那微弱的呼吸。
“師父,你是不是以前就過慣了這樣的生活?永遠會有喪命的危險?”
“師父,如果我們能活下來,我們就一起走吧。徒兒……舍不得您……”
“師父,其實徒兒……”
允澈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感覺到,那唯一的一絲呼吸都沒有了。“師父,師父!”
“阿言!阿言!阿言你醒醒!”
允澈緊緊擁住非言,他此刻恨不得把全身的熱量都傳遞給她,讓她醒過來。
然而……
對了,熱量。
他是不能給她溫暖,但是他能給她灌輸內力!
她不是常說他勝就勝在內力雄厚上麽!
或許,或許就可以!
即使……自己從來沒有學過怎麽給人灌輸內力。
沒有怎麽多想,允澈立刻在非言身後打坐,憑著自己的感覺,將內力全部集中於丹田,緩緩出手擊在非言的後背。
一掌,兩掌,三掌……
允澈並不知道自己的內力已經所剩不多,他更不知道若是在短時間內輸出大量內力很可能就會對自己的身體造成極大傷害,而自己又由於操作不當正導致內力大量渙散。
然而此刻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非言她不能死。
不知道打出了有多少掌,當允澈也已經虛弱的不行時,非言突然噴出一口黑血,歪倒在了一邊。
允澈急忙爬上前,扶起非言,舉起袖子抹去了她嘴邊的黑血沫子,輕輕抱在了懷裏。
“阿言,阿言……”翌日一早,允澈醒來的時候邊上的非言已經不見了人影。
“阿言?阿言!”允澈直接跳了起來,結果還是禁不住左腳一陣劇痛,跌倒在地。
時辰尚早,山裏的霧氣也還沒有完全散去,允澈隻能一聲聲的喊,不敢挪動半分。
終於,於那山嵐霧靄間,他看到了她。
“阿言,你的身體可好些了?”允澈吃力的起身,瘸著腳蹦上前問道。
非言的黑發披散著,手裏還捏著把萱草:“好多了。”看向他:“誰教你這樣叫我的?”
允澈來不及高興就低下了頭:“呃……這個……師父……徒兒知錯了。”
“錯在哪兒了?”非言瞥了他一眼。
允澈轉了轉眼眸:“回師父,還是阿言叫的順口,一聽就知道您是阿離那隻破鳥的娘。”
寂靜……“哎呦哎呦,師父,徒兒錯了,徒兒錯了!”
非言直接把手裏萱草捏成一股股,往允澈頭上丟。
“錯哪兒了!”非言嗔怒。
允澈顫顫巍巍的站於她的三步之外,牢牢護著頭:“是是是,阿離不是破鳥!”
“認識的真深刻!”非言把最後一把萱草全部丟在了允澈頭上,看著允澈渾身都是草的滑稽樣子,她最後還是不禁嘴角一抽,笑出了聲。
允澈在一邊看得分明。
看來,阿言她,真的恢複了。師父,我以後能叫你阿言麽?”
“……”
“師父?”
“抬腳。”
允澈乖乖抬起左腳。
非言仔細查看著他的膝蓋,抬頭看著他:“你膝蓋脫臼了,我幫你複位。”
“很疼的吧……”允澈不禁冷汗直下。
非言看著他,思索了片刻,道:“你等等。”
半晌後。
“師父,你又拿木棍做什麽!上次是逼我喝藥,這次不會是……”
“別動,否則打你!”
允澈:“……”
“把這個咬著,痛的話就叫出來。”非言把先前頭上的一根簪子塞到他的牙間,允澈則一臉驚恐的看著她。
非言扶額,從裙擺處用石頭的棱角扯下一塊布,放在一邊,雙手搭在允澈的左膝上。
隨著接骨的“哢嚓”聲,允澈疼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好了。”非言拿下他牙間的發簪,看了會兒上麵的牙印,重新丟給允澈,“給你作紀念。”允澈撇嘴:“這破簪子,我又不用!”
非言看了他一眼,重新拿起簪子:“我丟了。”
允澈連忙攔住,一把搶下簪子丟在一邊:“能當掉,或許能值幾個錢。”
非言冷冷看著他。
“我不當就是了。”允澈吐舌,“留著作紀念?”
“隨你。”非言拿著木棍和布條,扯布條的手一用力,允澈便眉頭一皺。
“師父,就不能輕點麽?”允澈苦笑。
非言掃了他一眼:“不能。”語落,雙手又是用力一扯。
“他娘的!哦啊啊啊啊!”
“還罵不罵?”
“不罵了不罵了。”允澈急忙放下腿,拚命往後挪;同時,允澈表示
——師父痊愈以後,生猛了很多啊……“師父,我們不等在原地麽?”允澈一瘸一拐的跟在非言的身後慢吞吞的挪著步子,嘴裏還叼著根不知名的野草。
非言環視了周圍一圈,許久後道:“這座山的走勢是南北向,山的西麵就是天都。天都地勢較高,而與這座山相接的是座小土丘,我們掉在了它們之間形成的山穀裏,蕭旻音他們肯定不會從天都那裏下山來找我們,那必是從土丘處下到山穀而來,而我們就是要往山穀那裏而去,盡快跟他們碰麵。”
允澈聽的都呆了,最後問了句:“那師父,你怎麽知道這裏的地形的?”
非言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曾在這方圓百裏內生活了七年,我的赤萱劍也在這裏喝了不少血。”話落,她回頭,看著身後的允澈:“你隻比我小上一歲都不到,為人處事卻是比十九歲的我都不如。”允澈吐舌:“師父,你這說的也太過了吧。我是挺沒城府的,但還不至於比不過一個十九歲的小姑娘吧!”
“我十四歲那年就開始殺人了,你十四歲的時候在幹什麽?”非言的聲音淡淡的從前麵傳來。
允澈咧嘴一下,蹦著趕上前:“不瞞師父,徒兒十四歲的時候就在私塾裏和兄弟們鬥蛐蛐,還把青蟲放在夫子的書卷上。夫子可是個也同師父一樣愛穿白衣的人,見了蟲那是怕的連課都上不了!”
“幼稚。”非言冷冷打斷了他。
允澈吐舌,看著非言的背影:“反正師父你什麽都會,徒兒可以跟著慢慢學。”
“我說過了,這次回去後,你就別來找我了。”
氣氛瞬間凝結。允澈垂著眸,吸吸鼻子:“師父,你就不能改改主意啊。昆侖劍譜上寫的是什麽,我也可能看不懂,若是沒有師父指點,徒兒就學不成了!那還不如把劍譜給賣了,肯定能賺個不少!”
“你敢!”非言駐足,回頭狠狠的將自己手裏幫允澈提著的包袱扔了過去。
允澈也來氣了,收斂了笑意:“師父,不是徒兒說。每次徒兒隻要提到跟昆侖劍有關的,師父你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就是因為師父你兄長以前拿的也是昆侖劍嗎?但是師父你不能用你兄長如何如何來要求徒兒啊……”
話音未落,允澈的左臉就生生受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