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這擔子不好挑
“書記忙，不敢打擾。”呂浩說了句冠冕堂皇的話。
“呂浩，什麽時候學會說假話了，我看你呂浩現在才是大忙人，有兩次次吃飯，讓先暉麵叫你，你都不來，怎麽，對我有意見是不？”莫正南冷不丁給了呂浩這麽一句，把呂浩給說啞巴了。結了那一陣舌頭，他趕緊說：“書記，不是這樣的，我，我這幾身體不舒服，怕喝酒，所以就……”呂浩說了假話，莫正南確實讓何先暉給他打過兩次電話，也都是吃飯時間，一次是說路鑫波省長秘書小安子到了吳都，要他一塊作陪。呂浩那天也在接待客人，客人的身份雖然比不上小安子，但對呂浩來說，卻是一次難得的機會。省委組織部一位副部長到臨市視察完工作，路過吳都時竟讓秘書給他打了電話。這位副部長說來還是東源引薦他認識的，認識之後呂浩有意無意加強了聯係，結果關係發展得很好。那天副部長找他是私事，朋友開車出了車禍，撞傷兩個人，就在州境內。呂浩將彭青山叫去，當著副部長麵叮囑一番，副部長很滿意。因為這檔事，呂浩就借故身體不舒服把莫正南這邊推掉了。第二天原想打電話解釋一下，但那幾天他對莫正南和李惠玲都有想法，這個電話就遲遲沒打。至於後來一次，完全是呂浩有了其他想法，因為電話都是在飯局開始時打的，證明莫正南一開始並沒想著讓他參加，打那種電話，其實也是照顧照顧他情緒，並不想著讓他真參加。
官場上的飯局是很有講究的，必須要在飯局中出現的人，提前幾個小時甚至一天就通知了。即興到場要麽是客人中間忽然提起了你，主人抹不開麵子，跟你通個氣。主人打你電話時，心裏希望你不去。還有，這種電話看誰打，如果非要他去，莫正南自己會打，讓下麵打，分明就是走走過場，他要是去了，反而弄得人家不高興。還有一種情況，就是拉你去代酒，當人家的酒桶。呂浩不是酒桶，也不想做別人的代酒工具。
莫正南見呂浩吞吐，他便將話題一轉說：“呂浩，辛苦了吧，新區工作千頭萬緒，這擔子不好挑啊。”
莫正南也沒想讓呂浩為難，很多關係是很微妙的，甭看他是書記，吳都一把手，但如何處好跟下麵這些人的關係，還真是一門學問。莫正南自己感覺著，最近跟呂浩的關係出現了問題，責任一半在他，他沒把有些事跟呂浩講透，讓呂浩心裏有了疙瘩。但另一半也在呂浩，不是每個書記都能把所有事告訴下麵人的，有些事隻能到他這裏，呂浩應該很清楚這一點。很多事他莫正南都搞不明白，他還被人灌迷魂湯呢，怎麽跟你講？但呂浩畢竟不是別人，在莫正南這裏，他永遠算得上自己人，說俗一點就是心腹，加上最近呂浩跟李惠玲走得近，莫正南更是不敢放鬆他這邊。剛才他在電話裏，就是跟路鑫波省長解釋呂浩，路鑫波省長越來越對呂浩有意見了，認定錢富華上訪事件是呂浩背後操縱的，是受個別人指使，想壞他路鑫波的好事。莫正南再三保證，不會有這事，絕不會。路鑫波省長最後給了莫正南一句說：“實在不行，就讓這人挪開，當初讓他當副秘書長，感覺他還有點能力，還是塊培養的料子，怎麽現在一點長勁也沒有呢？而且還那麽容易衝動，衝動就是一大問題。”
路鑫波說完這段話，就掛了電話，可是關於“長勁”這個詞，莫正南還是想了好半天，這詞頗值得人玩味。路鑫波絕不是指呂浩工作上沒有進步，而是指他腦子怎麽還不開竅！關於錢富華的事情，莫正南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去管，目前無論是路鑫波省長也好，還是黃廣軍省長也罷，他們怎麽鬥是他們的事情，而且在他認為之中，他們鬥得越凶，搶地搶得越嚴重，對於莫正南來說，就越是最好的好事。他需要把他們的證據牢牢抓在自己手裏，他需要掌握主動權，而不是被路鑫波和李惠玲牽著鼻子走，任由他們的人時不是給吳都來點爆炸性的事件出來，無論這樣的事件最終由誰平息的，傷的都是時間，是他莫正南的執政能力。在這一點上麵，他絕對不允許留下太多的負麵影響。當然了，這也是朱天佑書記的想法，在他還沒有把江南的重心控製在自己手裏時，任由他們去搶吧，不就是幾塊地嗎？損失一點地算什麽，隻要讓他們不停地鬥著，朱天佑書記才有精力去經營他在江南的勢力範圍。這些內幕，莫正南能夠告訴呂浩嗎？他自己都是在猜測朱天佑書記的意圖，自己都在迷蒙中摸索著，這個時候，呂浩卻又讓自己的同情心和正義心泛濫著。
莫正南不敢把這些話說給呂浩，甚至不敢把表情帶在臉上，佯裝開心就是想讓呂浩輕鬆，在他麵前沒有負擔。他們這些人，亂七八糟的負擔太重了，重得常常不知道自己真的肩負著什麽。迷失，最近莫正南常常想到這兩個字，感覺自己真是迷失了，根本不是以前的那個自己。
莫正南知道，罪魁禍首還是新區開發。可他現在卻不能去後悔，他後悔就意味著被動，被動就得挨打，他不想再被別人打著，就得反過來去打別人。
是人都有致命處。莫正南這兩年的錯誤，就是太依賴上麵，太聽命於高層某些人。莫正南跟路鑫波省長原來關係並不怎麽親密，隻是還沒有到成為對頭的程度，可是朱天佑書記一來，路鑫波省長自然而自然地把莫正南劃入了朱天佑書記的行列，莫正南便成了路鑫波的對頭，特別是把李惠玲派到吳都來，就是要牽製住莫正南的。莫正南清楚這些，隻是他並沒有意識危險性，可一場火災燒醒了莫正南，他才知道，他得放下他自己的一些原則，與路鑫波妥協，因為路鑫波在江南的實力，還有其經營能力，江南政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關於這一點，就連書記朱天佑也懼他三分。這人根基太深，上上下下都有網，尤其這些年在江南培養了一大批自己的人，使他要風有風，要雨有雨。他到下麵視察工作的陣勢，遠比書記朱天佑“壯觀”，說話自然也比朱天佑書記有份量。但凡他看中的人，沒有一個上不去，相反，如果被他嫌棄，你在江南想有作為，幾乎是句夢話。
莫正南當然想在江南有大作為，從市長挪到書記位子上，他一半靠的是僥幸，雖說當時采取了一定措施，也運用了一些智慧，但僥幸的成分還是很大。人不可能一輩子都僥幸，官場變數往往在眨眼之間，比如原書記孟成林，一念之差就是兩重天，前車之鑒必須要吸取。況且到了市委書記位子上，再往上走，就難得讓人超乎想象了，幾乎是他個人能力達不到的，必須依靠外力，依靠更多的東西。莫正南年輕，這是資本，再說了，吳都這一點他隻想經營好，卻不是他最後的政治生涯，他的理想更大，更廣，所以他不甘心，也不能甘心。但他苦於找不到跟路鑫波省長搭上關係的那根線，這關係絕非工作關係，而是在圈子裏心領神會在外界又被傳得十分神秘的那種關係。說穿了，就是建立私交，不能成為路鑫波的人，至少也得讓他放棄把莫正南樹為敵人。一個無意的機會，莫正南聽說了賀子龍，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色，卻又手眼通天，能量大得非凡，跟路明飛的關係，更是非同一般。莫正南大喜，他上任書記的時候，差一點聽了政協主任的建議，將賀子龍從北京召回，換別的人過去。可能真是上天助他，沒讓他犯下如此大的錯誤。於是他跟賀子龍密談了一次，他答應了賀子龍所有要求，這要在半月前幾乎是不敢想象的，但他做到了。人在特殊時候，就必須做出特殊抉擇，這是莫正南為官多年得出的一個結論。不果決，便毫無作為。前怕虎後怕狼者永遠在官場無立足之地。作為回報，賀子龍陪他去了一趟路鑫波家裏，見到了原本就不陌生的路鑫波——
這次見麵，對莫正南意義非常。怕是對路鑫波，也是個意外。這之後，火災的事情正麵宣傳出來了，關於吳都新區的報道也多了起來，而且但凡牽扯到吳都的事，路鑫波不再跟李惠玲交待了，電話也不打，隻讓小安子跟莫正南說一聲。
那些事都不是平常事，辦的時候，莫正南的手是發著抖的。一次又一次的發抖中，他終於領會到權力的另一個功用，就是讓人變得無恥，變得急功近利，變得不可收拾。是不可收拾。一度時期，莫正南有點怕，想退縮，回到以前，但賀子龍在電話裏說，這道門隻有進口，沒有出口，如果非要找一個出口，也有，那就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