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私奔（上）
晚上翻騰了很久，好不容易睡著了，淩晨五點多就醒了，外麵還是漆黑一片，又翻騰了好一會兒，很難再入睡了，她索性爬起來，洗漱收拾，早點出發。
想喝水的傅媽媽到了客廳，看見女兒房間的燈亮著，便過來敲門。
傅以臻打開之後見是媽媽，心裏有點虛，幸虧她聰明，反應快：“我把資料忘在公司了，得回去取了再出發，所以要早些。”
“這麽趕嗎？”
“嗯。”
“我去給你做碗麵，你呆會兒忙的早飯可能都忘了吃。”
“不用了，媽，你快去睡吧，時間還早呢，你再睡會兒，再說了，我現在也吃不下。”
“媽不困了，天天在家睡，都快睡出毛病了。我昨天新做的雜醬，你最愛吃我做的雜醬麵了，怎麽會吃不下？”不容拒絕，傅媽媽已經出了房間，去廚房給她做早飯去了。
傅媽媽將做好的雜醬麵端到傅以臻的房間，還給她熱了杯牛奶，囑咐了兩句路上注意安全之類的就回了房間。傅以臻五味雜陳地吃完麵，喝光奶，洗了碗後，出了家門。
外麵的天才蒙蒙亮，安靜的小區裏偶爾冒出一兩個暈乎乎的人影，傅以臻站在晨曦中，看不清未來的方向，想象不到未來的生活，她像是被丟進了一個陌生的環境裏，與所有的熟人熟物都隔了一層透明的牆，她孤立無援。
跟高寒約好的八點在小區附近的咖啡廳見，早到的傅以臻看見高寒已經坐在裏麵，他來的更早。
傅以臻笑嘻嘻地跑進去坐下：“高寒！”她迫不及待地叫了這一聲，在冷清的早晨各位地引人矚目。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聲音清脆，悅耳動聽，高寒抬起頭，看著麵前笑得無比甜美的姑娘。
他們約好的，她一畢業，就不再叫他高老師。
“高寒，你幾點來的？”
“高寒，你昨晚有沒有睡好？”
“高寒，你吃早飯了嗎？我在家吃過了。”
“高寒，你喜歡豆漿配油條嗎？”
“高寒，你別一直低著頭吃啊，你可以跟我說幾句話啊…….”
高寒就在傅以臻一遍又一遍的“高寒”中把早飯吃完了，給她點的那份她沒動，他也拿過來，一並吃掉了。
“高寒，你是不是餓了好多天？”
“嗯。”
“高寒，你是不是一看見我就有食欲啦？”
“嗯。”
“高寒……”
“嗯。”
“高寒……”
“嗯。”
高寒笑了，傅以臻看見他笑，自己也哈哈大笑起來。
一路上風景都不錯，傅以臻看見一棵大樹喊一聲高寒指給他看，看見一隻鳥喊一聲高寒指給他看，看見一頭牛喊一聲高寒指給他看，看見一個人再喊一聲高寒指給他看。
高寒似乎也不帶智商的出了門，她說什麽他都跟著應。
嘰嘰喳喳地說累了，加上昨晚沒睡好，外麵的清風混著樹草的味道飄進來，一陣陣困意襲來，傅以臻閉上眼睛靠到後麵：“高寒，我睡一會兒，半小時後記得叫醒我。”
“嗯，你睡吧。”
這一覺睡的太舒坦，無驚無夢，好久沒睡的這麽香了。傅以臻睜開眼，伸了個懶腰，看了眼時間。
“我居然睡了兩個多小時！”傅以臻不可置信地看看手機，確定了自己確實睡了這麽久之後很懊惱，“高寒，我說了隻睡半小時，你為什麽不叫醒我！”
“我看你睡的很香，能睡是福，反正還沒到。”
“我們隻有兩天時間，怎麽用來睡覺！太浪費了！”傅以臻控製不住地提高了聲調。
高寒一個急刹車，側過身子怒氣衝衝地看著她：“既然你這麽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時間，既然你這麽不舍得跟我分開，那為什麽要跟我分手！”
傅以臻從沒見過他這麽生氣，以前即使他生氣了也不會怒目圓睜地看著她。她的心裏住著的還是個小孩，任何人對她凶，她就會哭，眼淚是條件反射的武器。她氣的直掉眼淚，不想對著他，不想爭辯。她打開車門，跳下車，大步流星地往來時的路上跑，用力跑，邊跑邊哭。
任她跑得再快，高寒想追上來，總是很容易地追到她。她像瘋子一樣掙紮了好一會兒不妥協，高寒緊緊摟住她，倆人在一起扭扯了好一會兒，最終以傅以臻筋疲力盡高寒成功摟住她收尾。
等她氣息喘勻了，高寒才緩緩說道：“隻有兩天的時間，吵架鬧別扭比睡覺還浪費。”
“誰吵架了？誰鬧別扭了？”
“我……”
高寒牽著她回到車上，給她係好安全帶，他發動車子，她靠在他身上，車子一路向前。這一程都沒再說話，倆人的心也很安靜，不想過去，不想未來，隻依靠著，享受當下。
就這麽安靜地到了第一次來的小鎮上，傅以臻堅持去他們上次去吃的那家店。
這裏來的陌生人不多，做的大部分都是熟人的生意，老板娘看見他們倆時覺得有些眼熟，時隔不久，她很快就想起來了。記得小姑娘比較好說話，她遞菜單的時候就走到了傅以臻身邊，搭話道。
“看你們都是第二次來了，是老家在這裏嗎？”
傅以臻看著菜單，點頭道：“嗯，他家離這不遠。”
“你這是去見家長啊？”
“已經見過了，這是去商量結婚的事情呢。”
高寒正端著杯子喝一口茶，不小心噴出來，嗆得他直咳嗽，傅以臻就當沒看見，繼續說。
“可惜我媽死活不同意我們在一起，這不，我隻能到他家求他爸媽一齊出麵好說服我那頑固的媽。”傅以臻編故事編上癮了。
“為什麽？”老板娘一副不信的樣子，打量了高寒好幾眼，“看起來很不錯的小夥子，難道家境不好，你媽媽嫌貧愛富？”
“誰知道她是怎麽想的？老板，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就這四個吧，麻煩快點上，好餓。”傅以臻合上菜單，催促著她快上菜，老板娘也不好再追問，看著旁邊的高寒一直不說話，像是心情很不好的樣子，她趕緊去做菜了。
飯飽之後，倆人接著上路，一上車，高寒就質問傅以臻：“你剛才為什麽撒謊？”
“好玩啊。”
“有什麽好玩的？”
“我就是覺得比現實好玩。”
傅以臻一副不願意說破就是要胡說的樣子，高寒能拿她什麽辦法？他開著車，一路向前，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趴在車窗上一直看著外麵，清風撩起她的頭發，張牙舞爪地鋪在她連的周圍亂舞著，傅以臻閉上眼睛，又睡著了。
安靜的時候她能睡著，繁雜的時候她也能睡著，因為他就在身邊。
傅以臻在芳香馥鬱的一棵大樹下醒來，車上的玻璃門大開著，極目望去，一片金黃色的油菜花海蕩漾在眼前，微風輕拂，沁人心脾。她以為自己進入了一幅畫裏。
一條一輛車道寬的水泥小路，兩邊都是最最自然的豔麗顏色，與油菜花海麵對麵的是一大稻田，新綠的嫩色讓人心醉。傅以臻再也按捺不住了，打開車門跳下來，才發現這顆庇護著自己的大樹原來那麽大，她張開雙臂量了量，居然隻抱了一半不到。
“你是有多老啊，老家夥？”
“據說有八百多年了。”一個老年人從路的那頭走過來，說著蹩腳的普通話，那笑容太親切真摯，傅以臻一點懼意都沒有。
“這麽老了啊！”
“嗯，據說是第一批來這個村的人種下的。”老年人走過來，像看稀奇物種一樣地看著傅以臻，笑嘻嘻地說。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就圍著樹轉了一圈，裝作觀察數，等她轉回來，老人家已經走了，高寒從另一頭回來了。
“高寒，你去哪了，怎麽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這是你的家鄉嗎？你們家以前也是種田的嗎？那些黃色的花是油菜花是吧，那這些綠色的是什麽，韭菜？小麥？還是水稻？或者，是還沒長大的大蒜？”
這些問題高寒是不會一個一個地回答她了，他走到車上，把包全拿下來背在身上，說了一句讓傅以臻一路都很安靜的話。
“回家。”
高寒的家，是什麽樣子的呢？
傅以臻無比好奇。
其實，這也不是他的家，他隻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他媽媽也曾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後來他媽把他托付給這家人，再後來，他媽來把他就走，再再後來，他媽媽就死了。
他長不在這裏，生也許也不在這裏，但這裏是他的記憶的開始，所以他覺得這裏就是他的家鄉。
如果人一定要有個根，那這裏就是他的根。
高寒帶著傅以臻來到了一家兩層樓的白色小洋房前，一個皮膚泛黃身材臃腫的看似三十多歲的女人出來迎接他們，後來傅以臻才知道，她其實隻有29歲，小時候她叫高寒哥哥。
“瑩瑩，這是傅以臻，我女朋友，以臻，這是瑩瑩。”
“嫂子好。”一口白牙的瑩瑩笑著拉傅以臻的手。
“妹妹好。”傅以臻被女朋友三個字迷倒，笑得也很甜。等到瑩瑩上樓鋪床，傅以臻拽著高寒的衣袖，想到中午他大義凜然的樣子，不免揶揄道。
“哼，你不也說謊。”
“好，我這就上去跟她說，我剛被你甩了，你已經成了前女友。”高寒說完作勢就要上樓，傅以臻有些後悔，想拉住他，手伸了一半，有縮了回來，太沒骨氣了。
高寒走了幾個台階，轉而有走了下來：“還是走了之後說吧，不然她肯定不會讓你在家睡。”
傅以臻立馬點頭笑了：“嘿嘿……我也這麽覺得，那就先不說了。”
瑩瑩一家人都在外地做些小生意，隻留下她坐鎮家裏，她就在本地教書。今天不是周末，她是接了高寒電話趕回來，收拾了一番之後她就趕回學校去了，給高寒留了把鑰匙。
房子沒什麽可看的，這外麵倒是很有吸引力，傅以臻堅持要去外麵走走，高寒帶她來就是要到處看看的，她這要求他自然同意。
傅以臻以為他們是高寒的親戚，但高寒說不是，他隻是他媽媽每年花些錢寄養在他們家一段時間而已。
“高老師，你有親人嗎？”
“怎麽突然又叫高老師了？”
傅以臻囧了，因為現在跟他走在一起的感覺，跟以前一模一樣，她已經忘記了中間的不愉快和分手。
她不好意思地踢著小石子，也不再盯著他看。這種突然之間的小害羞，都能讓高寒心裏一痛，他抬頭看著天，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你這麽一問，倒提醒我了，這世上，真的沒有我的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