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生命誠可貴
答辯那天下午,傅以臻很緊張,因為答辯組組長居然是院長,自從視頻事件後,她對院長這兩個字就懷著一定的敵意和恐懼。傅以臻這人有個壞習慣,可能是大多數人都有的,在讓自己感到不舒服的人麵前,盡量長話短說,言簡意賅,即使表達不清楚,也懶得再補充。
所以她表現得很差,對於答辯老師提出的疑問,她都回答得太簡潔,即使老師對她的表述有誤解,她也沒有解釋,那種懶得多說一句話的樣子給人感覺就是混著等結果。成績當然不理想,隻是個及格。
這樣的結果,在情理之中,又讓人有些難以接受,明明花了那麽多心思和精力,臨門一腳,搞砸了。
傅以臻心裏有些難受,但也有種快解脫的輕鬆感,最後一道程序已經走完,剩下的細枝末節都不重要了,她很快就要畢業,很快就要和高老師進入一個正常的情緒裏了。
當天晚上,傅以臻按照老師提出的意見將論文做了簡單修改,然後發到了各位老師的郵箱裏,正準備睡覺的時候,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是周老師。
傅以臻跟周老師私下裏沒什麽交集,所以並沒有他的手機號。周老師的語氣很急,讓她快點找到高老師,說“徐老師在家裏快生了”就匆匆掛斷了電話。
吃晚飯的時候徐清徽感覺肚子有點不舒服,但她想離預產期還有半個月,所以並沒有太注意,哪知道夜裏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突然感覺肚子很疼,才發現是羊水破了。急得周老師打了120,救護車正在趕過去,他行動不便,看著徐老師疼的滿頭大汗,他慌得不知所措,隻能給高寒打電話,但是高寒的手機卻是關機狀態。徐清徽讓他趕緊找傅以臻,讓她去找高寒。
傅以臻直接去了徐清徽家,同時打電話給高寒所在小區的保安室,把緊急情況說了一遍,讓他上門去找高寒。傅以臻到達徐清徽家樓下的時候,高寒回了電話過來。
“高老師,救護車已經來了,我在徐老師家樓下,這就上去看看什麽情況,隨時保持聯係。”
傅以臻剛到電梯口,徐清徽已經被幾個醫護人員扶著架出來了,她趕緊上前握住她的手。
“徐老師,是我,你還好嗎?”
徐清徽的眼神有些倦怠,額上的汗成河似的往下流,嘴唇發白,看得傅以臻心驚膽戰,她一個小姑娘,哪裏經曆過這種事,差點都要急得哭出來了。徐清徽看清是她,被抬到擔架上之後,才有力氣說話。
“以臻,去……我家,周老師還在家裏,他要…….急死了,你讓他別擔心。”
傅以臻隨著擔架跳上救護車,她怎麽可能現在丟下她:“我打電話給高老師,高老師一會兒就來接周老師過來,我陪您去醫院,我陪著您去。”
徐清徽寬心地笑了:“也好,高寒做事我放心。”
車子已經開出去了,伴隨著急救的呼嘯聲,傅以臻握著徐清徽的手不敢放,她也使勁地握著,這疼是一陣一陣的,她有時神情放鬆些,有時又皺起眉頭咬緊牙。傅以臻無助地看著輸液瓶,隻希望這些藥有奇效,能止痛,能給她力量。
高寒這邊接到電話後,立馬開車趕到了徐清徽家。
大門半掩著,高寒直接走了進去,地上亂放著一個毛毯和一件女士大衣,他走進去撿起來,看見了頹坐在浴室門口的周宇斌。他的短腿露在外麵,神色沮喪又自卑,可憐的還有翻到在離他三四米處的輪椅。
高寒把撿起來的衣服和毯子放到沙發上,走過去將輪椅推到周宇斌身邊。
“要我幫忙嗎?”他不知道這時候是該扶他坐到輪椅上,還是讓他自己來。
聽到有人說話,周宇斌才茫然地抬起頭來,看清是高寒,他苦笑道:“我真沒用,不能抱她起來,不能送她去醫院,還得讓你來照顧我。”
高寒扶助他,周宇斌一手搭在扶手上,運用臂力將自己整個身子撐到了一定高度,然後坐到輪椅上。
“都有無助的時候,挺過來就好了。”高寒不會安慰人,他將剛才傅以臻的話轉述給他,“以臻說她們已經到醫院了,清徽暫時沒什麽危險,已經被送進產房了,她在外麵守著,我這就送你過去。”
“好。”
高寒和周宇斌趕到的時候,手術室的燈還亮著,傅以臻一個人焦急地站在門外麵,來回地走著,嘴裏念念有詞。
“以臻,怎麽樣了?”
傅以臻聽到這聲音,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跑到高寒身邊,搖頭說:“醫生進去後就沒出來過,還不知道什麽情況。”
“你手怎麽了?”高寒發現了她右手上一大塊血跡。他這一說,周宇斌也看向那血,臉色刷地就白了。
傅以臻趕緊解釋:“周老師,這不是徐老師的血,是我的血,是我自己不小心,不知道碰到哪裏了,你別擔心啊。”
周宇斌這才鬆了口氣,高寒心疼地看著她,拿過她的手來查看,才發現她的大拇指指甲蓋都掀起來一半了,十指連心,當時肯定很疼,但她一心撲在徐清徽身上,所以也感覺不到。
高寒這一看,不自覺地就有些生氣了,命令道:“我和周老師在這等著就可以,你去找個地方消毒上藥。”
傅以臻抽回手,堅決搖頭:“不行,我要看到孩子再走。”
“現在就去。”高寒板起臉。
“不去!”傅以臻急了,自己現在哪有心思去管著小傷,高老師太不分輕重了。
“周先生來了嗎?哪位是周先生?”裏麵突然出來了一位護士,對著他們仨喊道。
周宇斌急忙轉動輪椅上前,嘴裏早就喊道:“是我是我!”
護士見到坐在輪椅上的人,微微有些詫異,但很快恢複鎮定:“周太太要求你進去陪產,你快進來!”
“好好好!”周宇斌轉動輪椅上前,護士搭上手,快速推他進去,門又快速關上了。
“現在可以去了吧?”
“高老師,不在乎這一會兒,血都止住了,也不疼。”傅以臻撒嬌道,她這個時候是不會走的,“高老師,真的不疼。”
高老師無奈,拗不過她,他掏出手機,聯係了徐清徽和周宇斌的父母,簡單說了情況和地址。
傅以臻聽到說完電話,不安道:“剛才徐老師囑咐我說,讓你和周老師都不要給她家裏人打電話,我忘記跟你們說了,你現在聯係了他們的家人,徐老師知道了怎麽辦?”
“你覺得周老師有能力照顧徐老師和孩子嗎?”高寒捋順她皺起的小眉頭,“放心吧,是周老師讓我聯係的,不然我怎麽會有他們的號碼。”
徐清徽的父母一直都對這個“殘廢”女婿沒好感,覺得他配不上自己的女兒,常常冷言冷語,徐清徽為了避免他們為難她的老公,所以並沒有打斷告訴他們她 生孩子的事。可生完孩子的女人需要精心的照顧,天底下,除了自己的父母,誰會照顧得那麽貼心?周宇斌寧願麵對嶽父嶽母的橫眉冷對,也要自己的老婆得到悉心的照料。
周宇斌這一進去又是半個多小時,傅以臻急得團團轉,腦子裏都是各種電視電影裏生產的血腥場麵,她拍拍腦袋,就想把那些胡思亂想給拍走。
“再拍就傻了。”高寒製止她,“沒事的,之前她的產檢都很正常,生產看起來很嚇人,其實沒那麽凶險。”
傅以臻剛想說不信,裏麵一聲響亮的嬰兒哭聲傳了出來,傅以臻興奮地跳起來,抱著高寒歡呼起來:“生了!生了!”
剛才還在安慰傅以臻的高寒此時才放下心中大石,鬆了一口氣。沒經曆過這些的他隻是拿那些話勸傅以臻,實際上他在心裏跟她一樣慌。
孩子重六斤五兩,是個大胖姑娘,剛生出來的孩子真心醜,全身傷心通紅,還帶著胎裏的髒東西,臉也是皺巴巴的,毛發稀疏得像個禿頭。
可饒是看起來這麽醜陋這麽渺小的一團小肉球,居然是一段生命的開始,她會慢慢睜開眼睛,看著這個熟悉,熟悉這個世界,變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然後遇到心愛的小男孩……
傅以臻幾次想上前去抱孩子,可孩子他爸他媽根本不舍得鬆手,一家三口窩在一起,恨不得就這樣天長地久,一世相守。傅以臻看的感動了,緊緊摟住高寒的腰,無線感慨地說。
“高老師,我也要生個孩子。”
被這個場景感動的高寒,破天荒的沒說她不矜持,而且還給了回應,他點點頭,說:“好。”
孩子終於到了傅以臻的手裏,軟軟的一坨,她傻嗬嗬地看著她笑,然後低下頭就在額頭上親了一下,真軟!然後又想親。
“好了好了。”高寒從她手裏奪下孩子,給護士抱走。
這時病房裏才剩下這四個大人,傅以臻看著門外,仍然依依不舍。高寒跟徐清徽說了幾句話,拉著傅以臻準備回去,好給他們夫妻倆騰位置。
徐清徽看傅以臻對孩子很是喜歡,想起她剛才一路送自己過來心急的樣子,心裏暖暖的,便提議道。
“以臻,寶寶給你當幹女兒,要不要?”
傅以臻欣喜若狂,馬上就要點頭答應,但想了想,憂心道:“這樣會不會亂了輩分?”
周宇斌看看高寒,再看看她,笑道:“輩分早就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