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求財不易
痛苦的事實總是很難讓人接受,第三遍了,她還是看的很仔細,似乎想從那裏麵找出一些漏洞來。看完之後,她把東西放回桌子上,雙手托著頭,彎腰,身子向前,終於像一個常人那樣發出了痛苦的低泣聲。
男人大概都怕這樣的場麵,宋礪行塞了一張紙到傅以臻手裏,起身往外走。傅以臻急切地拉住他的衣角,站起來輕聲說。
“你去哪兒!”
宋勵行做了個抽煙的姿勢:“你在這陪她,我一會兒就來。”
離天的悲傷並沒有一發而不可收,當初能狠心丟下,現在自然能理性地麵對。她隻哭了那麽一聲,就止住了,隻是恢複常態要一點時間,所以她用手托住了半邊臉,傅以臻側過頭去看落地窗外的風景。
像電影裏的場景一樣,半透明的白色帷幔,白色條框的玻璃拉門,屋外的地上是修剪整齊的草坪和灌木叢。陽光最是公平,能把孤兒院的破舊床單曬幹,也能把這外麵的綠草地的顏色變得輕薄一點,有點淡綠的味道。
一陣窸窣的聲音,以為是宋礪行回來了,傅以臻回過頭來,看到的卻是站在她身邊的離天。她往窗外瞟了一眼,看向傅以臻,然後重新坐到了她對麵。
“我親手打理的,是不是很不錯?”她神色坦然,仿佛剛才因為壞消息失態的人不是她,或者她已經從那個角色裏走出來,現在扮演的是一個端莊賢淑的女主人,勤勞有禮。
“你不是很忙嗎?要熬夜創作。”這話聽起來有些酸,那是因為傅以臻對她一點好感都沒有,現在連她的漂亮臉蛋看起來都十分礙眼。她連那種逼不得已拋棄孩子的父母都不能理解,何況是這種有能力照顧卻主動放棄孩子的自私母親。
“忙的是工作,生活上我很閑。”
“是啊,衣食無憂,打理這些花草隻是打發時間吧。”見她不說話,傅以臻又補了句,“孤兒院裏也有塊草坪,新植的,跟你這看起來差不多。上麵擺了些晾曬架,曬了許多破舊的棉被和被單。”
離天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傅以臻覺得索然無味,懶得再說下去,說話的同時一直瞟著門口,他怎麽還沒回來?
“你們從那兒直接過來的?”
傅以臻敷衍地點頭。
離天拿起那張照片,看了幾眼放到桌上,示意傅以臻去看:“看得出哪個是我女兒嗎?”大概是太寂寞了,沒個可以傾訴的人,逮著傅以臻這樣的陌生人都能說到如此私密的話題。
她輕笑了兩聲:“怎麽?你不是都知道了嗎?礪行能帶你來,說明他很信任你,他信任的人我就值得我信任。”
傅以臻收起驚訝的表情:“我不知道。”她看不出來哪個孩子是離天的女兒。
“她跟我這麽像你都看不出來嗎?”
“哪裏像了?”
“跟我小時候一個樣。”
“你們小時候不可能一個樣,她這裏……”傅以臻指著自己的上唇,本想刻薄地描述出那個孩子的缺陷,離天的眼睛盯著她的手,等著她說,傅以臻卻突然就說不出來了。
關她什麽事,她有什麽資格在這裏針鋒相對按人痛處。傅以臻氣餒的很,不知道該拿什麽態度出來,她今天來是來求財的,不管前事如何,這事不能壞在她手裏。
“一般人都看不出來,你能認出來可能是一種天性吧。”
她放下照片,很貿然地問了一句:“你是礪行的女朋友?”
“不是。”
“將來可能是。”
“不可能。”她那什麽都了然的笑讓傅以臻又重新對她厭惡起來。
“你們看起來很和諧。”
“和諧的不一定隻有男女關係。”
“我隻說有可能,沒說一定。”
“一定不可能,我有男朋友!”
“那又如何?”
“你寫什麽書?”傅以臻換了個話題,她要掌握主動權,不想在那個無聊的話題上聽她亂扯。
“什麽都寫,童話,言情,鬼怪,神佛。”
“確實都可以寫,反正你擅長編故事。”
“嗬嗬,語言都不是真的,文字自然也可以不是真的。”她突然折了回來,“我覺得宋礪行不錯,挺適合你。”
“我不是你,適合的男人就照單全收!”
糟糕,闖禍了……
離天一直很溫和的臉突然陰雲密布,傅以臻沒反應過來,這變化有點快,說出去的話又收不回來。離天騰起站起來,拿起杯子狠狠地朝牆砸過去,那杯子瞬時被摔得四分五裂,碎片四處奔散。
傅以臻嚇壞了,一聲尖叫從喉嚨裏冒出來,完全不受她控製,宋礪行推門而入,離天憤怒地看著他,一把將他推開,衝了出去。
宋勵行皺起眉頭,看看快被嚇傻了的傅以臻:“怎麽回事?”
“我惹她生氣了。”
“這我看的出來,我問你怎麽把她弄生氣了。”
“我倆吵起來了。”
宋勵行歎了口氣,無奈道:“大姐,我們指著人家掏錢呢,你就算看人家不順眼想跟人家吵,也得等我們拿到錢了之後吧。”
傅以臻還想爭辯,想了想又覺得他說的很對:“我忍來著,可.……可一時沒忍住。她也有不對的地方,她一直拿話激我。”她想了想,覺得自己有膽這麽做還是因為有那麽一絲把握在手裏,“這裏麵有她女兒,她不會不幫她的。”
“那剩下的九個怎麽辦?”
“她說過要救一起救。”
“說話不算數的人多了去了。”
“那我們也說話不算數。”
“什麽意思?”宋礪行一時沒明白過來,看她一臉小得意,他忍不住狠狠地拍了她的頭,“想都別想,你是不是要害我的公司倒閉。”
見宋勵行一副事情很難辦的樣子,傅以臻摸摸頭“好吧,算我不對,那我現在去道歉。”說去就去,趁著這股狠勁。
“算了,別又吵起來,還是我去吧。”
宋礪行麵色沉重地走了出去,穿過一條走廊上到二樓,點了根煙猛抽了一口,踱步到對麵的房間,輕扣門上。離天已經換了一身裙子,臉上的妝已經上好了,明豔動人,魅力無限。她從宋礪行口袋裏掏出煙盒,抽出一支,湊到他嘴邊,吸了一口,煙著了。
“怎麽樣?吵得爽嗎?”
“還不錯,哪裏找到這樣的小姑娘?”
“自己送上門的。”
“看上了?”
“朋友妻不可欺。”
“是不客氣吧。”
“唉,是真的朋友。”
“你有什麽朋友?”
宋礪行的煙抽完了:“別廢話了,快簽支票吧,小姑娘在下麵要等急死了。”
傅以臻確實是心急如焚,她真是恨自己的心直口快啊,怎麽就這麽沉不住氣呢,果然是做不成什麽大事的人,就這點出息,忍啊,不就是忍嘛,跟著高老師這麽久了,怎麽一點他的內斂都沒學到。
傅以臻心急如焚,坐立難安,在房間裏來回兜了好幾圈,實在無事可做,她就蹲下來撿地上的碎片,邊撿邊朝門邊看。過了好一會兒,宋礪行才推門而入,臉上仍是不太好看。傅以臻猜著結果估計是不好,她作勢就要衝出去。
“幹嘛?”宋礪行一把拉住她。
“道歉。”
“還想再拿一張啊。”宋礪行憋著笑拿出一張支票在傅以臻麵前晃了晃。
“那你還繃著一張臉,嚇死我了。”跟拿到錢的開心相比,被他逗的氣惱不值一提,傅以臻眉開眼笑地看了眼支票上的金額,十足小財迷的樣子。
“得來不易,廢了我許多唇舌,既套近乎,又打感情牌,就因為你逞英雄.……”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宋總,我知道錯了。”
“你數數,你今天都犯幾次錯了?”
“兩次。”傅以臻怕他還要繼續數落她,故意換了個方向說,“看來離天還是很給您麵子的嘛,她當年對您的感情肯定不淺,你們為什麽會分手啊?”
“她甩了我唄。”
“為什麽?”
“有更好的選擇在麵前,她又不傻。”
“你也不錯啊。”
“笨蛋,都說了,她有更好的選擇。”
“為什麽你不是最好的那個選擇?”
宋礪行無奈地看著她:“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知道?”
“我知道啊,你說的無非就是錢權家庭背景嘛,可是在考慮這些的同時,也要想想感情吧,你可是她的初戀啊。”
“誰說我是她初戀了?”
“你不是說她是你……”傅以臻犯傻了,宋礪行是,但離天並不是,“好吧,就算這樣,你也很有錢啊。”
“我有兩個哥哥,而且他們都很優秀,這你懂了吧?”
傅以臻上了車,係好安全帶,故意說道:“不懂!”
宋礪行跟著上了車,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高寒那麽講究的一個人,怎麽就看上你這麽個不通達世情的傻白妞。”
傅以臻不怒反笑:“不說我倒忘了,我和高老師的感情才叫愛情,正好推翻你那什麽‘更好的選擇’理論。真正的感情不會隻是各種條件的糅合衡量,它就是這麽不合情理五邏輯可尋。縱然嚴經緯比我漂亮比我有才比我先認識高老師,可她終究是個過客,我才是高老師的真命天女。”
宋礪行還真有點受不了她這嘚瑟樣,忍不住打擊道:“還不是因為嚴經緯觸犯了高寒的底線,做了傻事,不然哪有你什麽份,說不定人家小孩都滿地跑了。”
傅以臻不悅地問:“什麽傻事?什麽底線?”
“反正是你不會做的傻事,是你不會碰到的底線,你就放心吧。”
“切!不說就不說。”
“哎,不會真生氣了吧?”
“麻煩你以後不要故意說話隻說一半,故意製造誤會,不然我就告訴高老師!”
“哎,你不要像個小孩一樣,有什麽事情都告狀好嗎?”
“因為你怕高老師啊。”
“我才不怕他。”宋礪行想了想,還是問道,“你確定你對高寒就這麽死心塌地?萬一將來遇到更好的呢,畢竟你還這麽年輕。”
“就是他了啊。”
“什麽意思?”
“高老師是唯一的選擇啊!”
沒有選擇,高寒就是她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