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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百花宴3

  宋子衿給他摘了摘身上的葉子,道:“難怪滿身的葉子,那些花枝上許多刺,紮到你沒有?”


  “沒紮到,就是披風上被掛了幾下。”


  兩人正說話時,洛晏不知何時已站起身走了出去,向孫慕卓和黃悠湘微微行了個禮,轉過身對著人群道:“今日是個君臣齊聚一堂的好日子,就著今兒各位都在,本相便宣布一個消息,大家都知道皇上有三子,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卻都不知,皇上還有一子,孫逸寰,今年三歲有餘。”


  下座的夫人小姐皆議論紛紛,洛晏看了眼孫慕卓,見他沒什麽反應,便繼續說道:“本相知各位諸多疑惑,各位靜一靜聽本相說,孫逸寰是婉妃之子,大約各位都聽說過婉妃,因與人通奸而被打入了冷宮,相信經常進宮赴約的夫人們也都有耳聞,婉妃品德賢淑,對皇上更是畢恭畢敬,當年親眼瞧見婉妃與侍衛有染的便是皇後娘娘和玉妃以及宮中的幾位娘娘和各自的宮女,而當時便有不少非議,卻……都被打壓了下去。”


  說道這時,洛晏意味深長的看了黃悠湘一眼,輕展笑容,如沐春風。


  黃悠湘的臉卻白了白,有些慍怒道:“洛丞相!你這是何意?”


  洛晏瞧著她,道:“皇後娘娘請放心,本相今日不是來翻案的,畢竟婉妃已死,怕是……有苦說不出了。”


  “你……”黃悠湘發怒之際,紅梅在身後拉了拉她,她這才冷靜下來,如今她不能做太大反應,不然便是做賊心虛了,平靜後,才道:“當年是本宮親眼瞧見她同那侍衛私會,豈能有假,還有她生的兒子,你又怎能肯定是皇上的孩子,那般不守婦道的女人,指不定是誰的孩子。”


  洛晏淡淡笑道:“當年之事皇後娘娘比本相清楚的多,本相便不提舊事了。”


  黃悠湘看著他的笑隻覺他是在諷刺,心中有火卻隻能壓抑著。


  孫慕卓一直沉默在一旁,任由洛晏去說,黃悠湘的一舉一動他也瞧在眼裏,若有所思。


  宋子衿看著洛晏滔滔不絕的說,而且孫慕卓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實在是有些意外,而且聽他話裏的意思,估計他連四年前婉妃被打入冷宮的事都查了一遍,而且似乎查的還很徹底,大概婉妃通奸不真,而是有人從中作梗。


  洛晏不同黃悠湘撕破臉這一點宋子衿還是讚同的,畢竟婉妃如今已不在了,而黃悠湘又身為皇後,背後又有個做大將軍的爹,身後勢力不容小覷,看孫慕卓那樣子,若是不傻的話,應該也是知道實情的,隻不過是裝傻罷了,而這中間的緣故,也是有關朝堂之上的事了。


  隻是可憐了婉妃,到死也沒還了她清白。


  “我們言歸正傳,雖然本相說孫逸寰是皇上的孩子,在座的各位,定有不信的,當然是不是皇嗣也不是本相一句話說了算的,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滴血驗親。”


  洛晏說完,便請示孫慕卓,黃悠湘卻搶在前麵說道:“滴血驗親便滴血驗親,宮中絕不允許魚龍混淆!若他不是皇嗣,又該如何處置,洛丞相?”


  “如若不是,那便聽從皇上和皇後娘娘發落。”


  孫慕卓吩咐張公公,讓人把驗血的東西都呈上來。


  沒一會便來了個小太監,端著個檀木托盤,上麵鋪了塊明黃的綢緞,正中間擺了個玉質的小碗,裏麵放了多半碗的清水,一旁放著兩根細小的銀針。


  小太監先呈到了孫慕卓麵前,他拿起銀針,在右手食指上紮了下,一滴血珠落入水中。


  宋子衿抱著孫逸寰,走到了洛晏身邊。


  “一會乖乖的,好不好?”宋子衿摸了摸孫逸寰的頭,說道。


  卻見他好似沒聽到她的話一樣,隻瞧著前麵看,那小太監端著托盤迎麵而來。


  “參見洛丞相,宋妃娘娘。”小太監彎了彎腰,算是行禮,然後把東西伸到了他們麵前。


  洛晏拿起孫逸寰的小手,輕紮了一下,擠出一滴血來。


  宋子衿還怕孫逸寰怕疼,他卻毫無反應,隻越過小太監去看孫慕卓,然後輕叫了聲:“父皇……”


  孫慕卓微微一愣,這才注意去看宋子衿懷中的小東西,細看之下,竟發覺這孩子同他年幼時,眉眼間竟有幾分相似。


  小太監端著托盤,呈到孫慕卓麵前,等了許久,隻見孫慕卓臉色越來越難看,一旁的張公公也有些不敢置信,“這……這……”


  黃悠湘看了一眼那玉碗,輕蔑的笑道:“拿去給洛丞相看看。”


  “怎麽回事?”宋子衿看著情況似乎不太好,略微有些擔憂的看向洛晏。


  洛晏淡笑不語,即便看到那水中的兩滴血跡相隔老遠,也依舊麵不改色,他端起玉碗,拿到鼻尖處聞了聞,竟往嘴裏灌了一小口。


  眾人嘩然,紛紛交頭接耳,搞不懂他在做什麽。


  宋子衿驚了一驚,急忙拿過他手中的玉碗,這時再看,水是少了一些,隻是那兩滴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左右各一滴,連動都沒動。


  這時懷中的孫逸寰似乎覺得好玩,便去撥那碗中的水,宋子衿還沒來得及阻止,孫逸寰的手已經伸到了碗中,他卻突然打了個哆嗦,猛地伸回了手,“好涼……”


  “涼?”宋子衿疑惑,也去摸那裏麵的水,冰的她一個激靈,這冰涼的程度可以與冰塊相提並論了,怎能拿這麽冰的水來滴血驗親?


  宋子衿看了洛晏一眼,他對她點了點頭,讓她不要擔心,他自有辦法。


  隻見洛晏突然跪地行了個禮,直起脊背,大聲說道:“微臣肯請皇上重新滴血驗親!”


  黃悠湘大拍桌案道:“真是反了你了!別以為你是丞相便可以位高欺主!婉妃生的本就是個野種,你還讓皇上弄什麽滴血驗親,如今實事已經擺在你麵前了,你還想怎樣!”


  洛晏對黃悠湘的怒罵絲毫不理會,隻直直的看著孫慕卓又一遍說道:“微臣懇請皇上重新滴血驗親。”


  孫慕卓臉色沒緩和多少,卻沒一棍子打死他,隻冷聲問道:“為何?”


  “原因是這驗血的水,如此冰的水,血液滴落在裏麵,便會慢慢凝固,兩滴血自然凝不到一起。”洛晏鏡子站起身,拿了那玉碗,道:“皇上大可看看,這兩滴血液已凝固成狀,連擴散都沒有,又如何能融合?”


  孫慕卓眉頭微蹙,看洛晏的手指在水中攪了又攪,兩滴血跡卻絲毫不見擴散,好似真的凝固了一般,也發覺有些不對,便也覺得洛晏說的有些道理,不禁問道:“這是誰盛的水,為何用冷水?”


  下麵靜悄悄一片,無人敢在這個關頭出聲,那個端著托盤的小太監渾身抖的厲害,孫慕卓看著他,冷冷問道:“這水可是你盛的?”


  小太監腿一軟,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手中的托盤也摔在地上,急忙磕頭求饒,:“回皇上……奴才,奴才隻是聽吩咐辦事……奴才並不知道這水是誰盛的,也,也不知這是冷水啊……皇上!”


  孫慕卓聽著他哭吵,不禁覺得有些頭疼,揮了揮手,道:“罷了罷了,你再去盛些水來吧,重新驗血。”


  這次的驗血很是盡人意,極其順利,宋子衿看著那兩滴血跡融合到一起,久久不分離時,舒心的露出個笑容,對孫逸寰說,“上麵坐的,便是你偉大的父皇。”


  孫慕卓在外麵待了這麽長時間,身子實在是有些撐不住,便打算交代一下便回宮歇著了,“明日早朝朕便會擬旨,逸寰為六皇子,便賜宮……景旋宮吧。”


  “朕乏了,就先回了,你們繼續玩樂,不必管朕。”


  宋子衿眼看著孫慕卓就要離去,就在他路過自己身邊時,把孫逸寰放在一旁,急忙跪下攔住聖駕,懇求道:“皇上!臣妾有話要說。”


  “子衿,有何事?”孫慕卓每每看到宋子衿,整個人都會溫柔三分,就算是眾目睽睽之下也是如此,彎腰扶起她,道:“來,起來說。”


  宋子衿半低著頭,卻覺得有無數道目光都在她身上,著實有些不自在,撫了撫衣袖,便道:“皇上,寰兒這孩子還小,又剛失去母妃,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若是讓他獨住一個寢宮,隻怕是將來對他成長不利,所以,臣妾懇請皇上能讓寰兒暫住嘉儀宮,往後年紀大些了,懂事了,再搬出去,可行?”


  要求剛提出,孫慕卓想都沒想便應了,“便依你,逸寰便由你照料,缺什麽盡管同朕說。”


  宋子衿喜出望外,“謝皇上!”又戳了戳一旁的孫逸寰,小聲道:“快說謝謝父皇。”


  孫逸寰也不知她們說了什麽,聽到宋子衿對他說話,便奶聲奶氣的學了來,“謝謝父皇……”


  孫慕卓看著這小娃娃也是可愛,蹲下身去摸了摸他的頭,慈愛道:“日後要聽你子衿母妃的話,知道嗎?”


  宋子衿聽到子衿母妃這個稱呼,著實是愣了一下,想到平時孫逸寰一直姐姐姐姐的叫她,想來是不倫不類的,他也確實是應該叫她一聲母妃。


  孫逸寰卻不知子衿母妃是誰,眨了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拉了宋子衿的手,道:“寰兒隻聽姐姐的話。”


  宋子衿心裏一驚,怕他一聲稱呼引起孫慕卓的不滿,孫逸寰是他的兒子,她是他的妃子,孫逸寰卻叫她姐姐,那豈不是成了亂倫。


  宋子衿心中頓時就想出了一堆為孫逸寰開脫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孫慕卓輕笑一聲,說道:“那你可要一直聽她的話。”


  隨後便站起身,向外走去。


  宋子衿還愣在原地,孫慕卓竟沒有一絲責怪?他是不是寵她寵過頭了些……


  現在老大一走,大家也不那麽拘束起來,依舊上座的黃悠湘冷眼看著下座的宋子衿和孫逸寰歡笑連連,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隻想回宮責罰兩個宮女出出氣,卻礙於宴會並未結束,她還不能走。


  黃悠湘又看看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卻見孫玄珩一直盯著宋子衿看,眼中的意圖一目了然,看到這她心中更是氣憤不已,這個狐媚的女人,不禁霸了皇上,連皇子都要勾引!真是不知廉恥!心中暗暗發誓,有朝一日定讓她在這後宮,無立足之地!

  宴會交流後,便是自由活動時間,美名其曰,如今禦花園花開正旺,可隨意欣賞,實則便是若有對上眼的小姐公子的話,便可獨自幽會一下,促進感情。


  宋子衿本意是回宮歇著,她又不像那些小姐公子的,沒什麽機會進皇宮,自然是要趁這個機會好好逛逛,她一天可以逛上八百遍,她也不用跟人幽會。


  打算回去時,卻被洛晏叫住了,說有事要同她說。


  宋子衿看他整個宴會上臉色都不大好,也覺有什麽事不對,便把孫逸寰交給了竹兒,讓他們先回去,自己隨後便回宮。


  洛晏挑了條蜿蜒曲折的石子小路走,這邊來人稀少,高大的樹木叢後隱藏著個鏡湖,湖麵清澈見底,可見幾條紅魚暢遊於湖底。


  洛晏立於岸邊,麵朝鏡湖,不知他的目光在看何處,宋子衿隻覺得他這般寂靜的時候,還是有那麽幾分飄逸出塵的樣子。


  宋子衿見他不說話,便站在他身旁,也不去破壞這份屬於他們兩人之間難得的平靜。


  許久,洛晏才輕聲說道:“衿兒。”


  宋子衿一愣,她好像記得,自從她換了身份後,他從未叫過她的名字,這是第一次,輕應了聲。


  “你後悔入宮嗎?”洛晏突然問道。


  宋子衿想了想,其實她入宮也是情勢所迫,何談後悔不後悔,她若不假扮公主,跟著竹兒她們走,也許她早就沒命了。


  “當時我也就入宮那一條活路可選,後悔能怎樣,不後悔又能怎樣?”


  洛晏轉頭看向宋子衿,輕輕歎了口氣,道:“也許你進宮是個錯誤,至今你都不能明白,這後宮之中是個多險惡的地方,同時,這也是個沒有硝煙的戰場,我不該,拉你進入這場紛爭……”


  宋子衿抬頭看著他,她極少見過他這幅模樣,她竟隱約能從他眼中讀出一絲歉意,卻又不敢肯定那是何等情緒,聽他說話消沉,便道:“這怎能怪你,當時我為了保命,不得不冒充公主進宮,在陳國若不是有你處處幫我護我,我又怎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裏。”


  洛晏苦笑,漂亮的桃花眼黯然失色,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你自幼從我身邊長大,我隻怪自己沒照顧好你。”


  宋子衿聽到這個,挑了挑眉道:“誰說你沒照顧好了,你明明把我照顧的好的不得了,處處禁製我的自由,走到哪都派人盯著,不對,是保護我,你些年來,你把我護的那麽好,怎麽能說沒照顧好我呢?”


  洛晏看到她這般氣憤的模樣,便覺好笑,輕輕露出了些笑容,道:“如今我限製不了你的自由了,你大可喜歡去哪就去哪。”


  宋子衿微微蹙眉,白了他一眼,“我都身在宮中了,除了在這偌大的皇宮中轉轉,我還能去哪,我不過是從一個小籠子裏進到了一個大籠子裏,不過是活動範圍大了點,與以往毫無區別。”


  “這籠子大了,鳥也就多了,好鳥壞鳥比比皆是,在這大籠子裏,我便不能處處護你周全了,你定要學會保護自己,提防那些想要害你的人。”


  洛晏麵色沉重,看著宋子衿逐字逐句的說著。


  宋子衿看著他不像再說笑,又覺得他說的有些太過,半信半疑道:“哪有你說的那麽危險,這天子的眼皮子低下,誰敢造次?”


  “自然是無人敢造次,可明劍易躲暗箭難防,若有人背地裏害你,你又能如何?如今你是皇上最受寵的妃子,已是成為眾矢之的,成為各宮嬪妃的眼中釘,尤其是皇後,她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仗著她父親在朝中位高權重,便在後宮做威做倀,就連皇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她胡鬧,你如今這般受寵,她能不下手?”


  宋子衿咬了咬唇,細想之下覺得洛晏說的有道理,便道:“那我便,小心些。”


  洛晏眼角挑了挑,“你可知要如何小心?”


  “這……”宋子衿也就是隨口一應,卻沒想到洛晏突然問她,一時她也想不出來該如何作答。


  洛晏歎了口氣,“我就知你沒放心上,你可知,今日滴血驗親那水為何如此冰涼,你又可知,清油會隔離血液,若水中有清油,那兩滴血液是如何都不會融合的,而那碗涼水中,表麵便有一層清油覆蓋,清油無形無色,隻用看用聞都是不會被發現的。”


  宋子衿詫異,“所以,你便喝了一口?”


  洛晏點點頭,“如今天氣已經轉暖,除非有心弄來,現如今哪裏還有那麽涼的水,還有水上的清油,都是憑空出現的嗎?分明是有人想要加害於你,你大可想想,若今日皇上沒有認寰兒做六皇子,那他和你,該會是什麽下場?”


  宋子衿越發覺得心裏發涼,到最後久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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