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每年孩子們掙的壓歲錢，張麗娥不會全部收回代管，會給哥仨每人留下五毛錢作為一年的獎勵，至於這五毛錢怎麽處理，用來買什麽，張麗娥通通放權。
哥仨最愛的就是小人書，那五毛錢壓歲錢基本上都買了小人書了。
張麗娥給孩子們定的規矩是，回家第一件事先完成作業，做完作業該複習複習，不用複習的時候自由安排時間。
吳彥軍放學第一件事，是先去場院裏跟同學玩兒，他不敢玩兒得太久，爸媽有規定，他們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檢查他的作業，寫完作業還則罷了，沒寫完那就等著雞毛撣子伺候了。
吳彥軍看看天色，差不多該回家了。雖然不舍，但他不敢抗旨。
“姥——，我回來了。”
姥姥和範嬸正在屋裏逗吳四丫。
姥姥望了望外孫，抬了抬手，笑了。
範嬸看見吳彥軍走進屋來，“三兒回來了。”
“範嬸來了？”吳彥軍很有禮貌。
“啊，你爸媽都上班了，我過來看看四丫和姥姥。”範嬸笑，“三兒真乖，每天這個點按時回家。”
吳彥軍聽到誇獎，樂嗬嗬的。
“寫作業去吧。”姥姥道。
“嗯，我寫作業去了。我姥爺呢？”吳彥軍往小屋走。
“還沒回來呢。”姥姥道。
“我進屋寫作業了。”吳彥軍拎著書包進屋，關上屋門。
範嬸笑，“姥姥，你看三兒多聽話啊，讓寫作業就寫作業。”
吳彥軍在小屋聽見範嬸的話，喜滋滋的，更是掏出書本裝模作樣起來。
吳彥軍終於把《林海雪原》和《紅色娘子軍》又補回來了。他再也不把小人書放到廂房的紙箱子裏了，必須放在寫字台的抽屜裏妥善保管，絕不能讓那仨小子再偷去了。
四丫睡了，範嬸看時間差不多了，“喲，我也該回去做飯了。”
“哦，好。”姥姥要下地送範嬸。
“別動別動。”範嬸道：“我又不是外人，不用送，姥姥快好好兒看著四丫頭吧。”
範嬸起身，姥姥還是下了地相送。
範嬸路過吳彥軍的屋子，隔著玻璃窗看見三兒正認真地看書呢，範嬸點點頭，這孩子學乖了，過了年有進步。
姥姥挪動著一雙小腳，把範嬸送出屋門，姥姥要再往外送，範嬸死活不讓，關上門趕緊離開了。
姥姥關好廳堂的門，看了看爐子裏的火。
吳彥軍抬頭看了看姥姥，又低頭看起書來。
姥姥走到玻璃窗前，看著認真學習的外孫子，笑了。三兒這不挺好的嗎？看來這年沒白過呀，過了年果然長大了，懂得自覺了。
姥姥看了吳彥軍一會兒，就去準備晚飯了。
吳彥軍看沒人監視他了，心總算放下了。
吳彥明讓吳彥章放了學先回家，他要去書店轉轉，聽同學說書店來了高考複習資料。
吳彥明快要走到書店的時候。
陳唯依追了上來，笑著抱怨道：“你走得可真快。”
吳彥明也笑了，“哎，你怎麽來了？”
“我也去書店轉轉啊。”
“你要買什麽書？”
“看看唄，買什麽不得先看了才知道啊。”陳唯依眨著一雙大眼睛。
二人說著進了書店。
陳唯依站在小人收櫃台前。又來小人書了，《智取威虎山》、《紅燈記》、《三打白骨精》，不少新書。
“我媽跟我姐最愛看《紅燈記》了。”陳唯依說完話，發現吳彥明不在她旁邊，“哎？人呢？”
陳唯依看吳彥明一個人在書店轉轉這兒看看那兒。
“找什麽呢？”陳唯依問。
“哦，這兒呢。”吳彥明發現了最近同學們談及的高考複習資料。
吳彥明趴在距台上仔細數了數，語文數學物理化學政治，五門課的複習資料各上下兩冊，還有一本英語。
“想看看這套書？”
吳彥明聞聲，直起身來，看著剛才說話的人，“哦，叔叔你好。”
吳彥明他們常來書店，店裏的幾個人他都認的。
“可以拿出來看看嗎？”
中年男人笑了笑，從櫃台裏小心拿出一本數學資料。
吳彥明接在手裏，他翻開一看便麵露喜色，這正是他需要的書。
陳唯依熱情一笑，“李叔，把這套書都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吧。”
吳彥明看了陳唯依一眼，陳唯依衝他笑笑。
中年男人聽到有人在稱呼前冠以了他的姓氏，登時感覺和這個孩子親近了不少，人在受到了尊重和親近後態度都很好，“行，都拿出來，給你們看看，小心翻書啊。”
“放心吧李叔。”陳唯依笑。
中年男人問：“你們今年是不是要參加高考啊？”
“是啊，李叔。”陳唯依笑答。
吳彥明把全套資料小心翼翼地翻了一遍，都是他需要的。
陳唯依看吳彥明拿起這本放下那本的，她看出來他是在算價格。
陳唯依拿起書看了封底的定價，心裏盤算了下，這套書總共要十塊多呢。
陳唯依放下書，她看了看吳彥明，吳彥明還在翻來覆去地看價格。
“一共要十塊多。”陳唯依告訴吳彥明。
吳彥明點頭，價格他早已了然。吳彥明摸摸書封又摸摸書脊，這套書是真好，正是他需要的，可這價格？十塊多，確實太貴了。我爸一個月三十塊，我媽每個月二十九塊五，總共六十塊不到，要養活一家老小吃喝，這一套書就要十塊多，還是算了。
“麻煩叔叔把書收好吧。”吳彥明放下了手裏的書，轉身往店外走。
“走了？”陳唯依問。
吳彥明又轉身看了看那套高考複習資料，“嗯，走吧。”
陳唯依和吳彥明出了書店。
吳彥明問：“你怎麽知道那個人姓李？”
陳唯依抿嘴一笑，“我剛才聽見有人叫他老李。”
吳彥明輕輕笑，怪不得姥姥總說陳唯依機靈呢。
“最近我們班也有好多同學來書店看過這套複習資料。”陳唯依道，“不過都是來看看，太貴了，買一兩本還湊合，全套，十塊錢啊。”
吳彥明沒說話。
“我要是跟我媽提出來買這套書，你猜會怎麽著？”
吳彥明看了陳唯依一眼。
“我媽會跳起來，說不定還得揍我一頓。”
吳彥明想想那套書的價格，再想想陳唯依的媽媽薑姨那脾氣，揍她一頓也是很有可能的。
陳唯依踢著腳下的石子，輕輕歎了口氣，道：“你多有福氣啊，你看看你們家，雖然你是家裏的老大，可家裏什麽事都不用你管，做飯洗衣服哪樣活兒用你幹過？你隻要負責好學業就行了；你再看看我們家，學不學習寫不寫作業我老娘從來不管，老娘下班進了門先看你把飯做好了沒有，要是飯沒做好，那就得一頓臭罵，飯沒做好你還在那兒寫作業，那罵得更凶。嗯，我真羨慕你呀，我要有你那樣的爸媽，我成績肯定比現在不知要好多少倍。你們家多重視教育啊，你回了家就隻管寫作業學習，家裏什麽活兒都舍不得使喚你。我老娘，我們幾個隻要別留級就行，誰要是有本事再考個中專大學什麽的，老娘更高興，反正老娘的宗旨就是，別讓我掏更多的錢支付你的學習。我姐前年也拚命高考了一回，啥也沒考上，老娘倒也沒失望，跟我姐說好好工作吧，明年先把婚結了再說。不過我姐說今年還想考。”
吳彥明是最好的聽眾，陳唯依一路說，吳彥明一路聽。
走著走著就到家了。
吳彥明看著陳唯依進了院子，他朝胡同裏走去。
陳唯依又從院子裏出來，望著吳彥明進了院門，她才回家。
吳彥明一進院門，就聽見爸教訓三兒的聲音。
“你小子，回家不好好寫作業，就知道玩兒。”
“你還學會騙人了？啊？膽子越來越大了。”
“不好好寫作業，哪兒來的成績？”
……
吳彥明進了屋，爸正揮舞著雞毛撣子，吳彥軍抱著頭抹眼淚呢。
吳尚榮在教育三兒的時候，張麗娥和姥姥一般都不插手，三兒該管，除非被打得特別厲害的時候，姥姥才會出麵阻止，通常她隻持沉默態度。
吳彥章把吳彥明拉進裏屋，關上門。
吳彥明看吳彥章偷笑。
“三兒又怎麽了？”
“三兒今天學了一手新花招，把小人書藏在語文書裏，你從窗戶那兒看他在看語文書，其實是在看小人書。三兒厲害吧？”
吳彥明搖頭，“這個三兒。”
“這一招騙得過姥姥，可是騙不了爸。這不。”吳彥章幸災樂禍地笑。
“你們倆，也快寫作業。”屋外傳來老爸的命令。
吳彥明和吳彥章想起爸手裏的雞毛撣子，趕緊進入學習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