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第184章 

  中午吃飯的時候,姥姥把老何頭的事跟大家說了說。 

  張麗娥說:「以後我們都出去了,媽就把門鎖上吧。」 

  吳彥軍咽了一口飯,「姥,我一會兒再去梅姨那兒,看看弄到狗了嗎,我跟梅姨說了,不要剛滿月的狗仔,要大一點兒的。」 

  姥姥點點頭,三兒倒是細心,太小的狗仔不好養活。 

  吳尚榮說:「這老白也是,也不怕把老頭丟了。」 

  「說的是呢。」姥爺說:「我也跟白有財說過,不過他現在好像也不好解決這事,老何頭現在痴痴傻傻的,再給他找個老伴兒,誰願意伺候他呀,找個專人看著他吧,白有財媳婦又不願意花錢,他們兩口子還要上班,都沒時間管他。白有財現在的辦法就是發動群眾,他上班的時候,讓每天在巷口坐街的那幾個人幫他留心看著老頭,只要保證老頭在這周圍活動就行。」 

  吳尚榮想了想,這個老白倒聰明,真會想辦法,發動群眾? 

  「我打聽過了,這老頭吧,能推開誰家的門就進誰家去,進去了就亂轉,有時候腦子清醒,就跟人沒完地說話。」姥爺摸摸鬍鬚,「咱這兒前後三條巷子,長年白天不鎖門的就咱們家和後巷子彩霞家,彩霞家賣豆腐的,人進人出的,白天從來不鎖門。別人家沒鎖門只是偶爾忘了。聽說,老何頭昨天進了彩霞家就不出來了,沒完地跟彩霞奶奶說話,最後彩霞奶奶塞給了他一塊兒豆腐,把他打發出來了,然後把門鎖上了。」 

  張麗娥笑了,「呵呵,這老頭,逼得做買賣的人家關門呀。」 

  姥姥說:「頭一天進咱家來把我嚇死了,靜沒聲息地就進來了,黑黢黢的一張臉站在我跟前,哎呀,嚇得我心臟病差點兒犯了。他來了兩次,兩次都嚇哭了孩子,哪個孩子見了他都哭,真是奇怪。」 

  張麗娥看姥姥。 

  姥姥搖搖頭,說:「不好。」 

  張麗娥明白親娘說的「不好」是什麼意思,她也沒明說。 

  吳尚榮說:「白天把門從裡面鎖好吧。嚇著誰也不好。」 

  「姥,等把狗捉來就好了,拴在門口,保證外人不敢進來。」吳彥軍笑。 

  「咱家人多,出來進去的習慣不鎖門,養只狗也挺好,就算忘了鎖門,好歹來個生人還有狗報信。」姥姥說。 

  吳彥軍和四丫高興了,他們倆都盼著有隻狗。 

  白有財家。 

  老何頭吃完飯,自己跑去炕上睡覺了。 

  白有財把屋門關上,跟何美鳳說:「哎,我看還是找個人看著老頭吧。」 

  何美鳳手裡收拾著碗筷,翻起眼皮看白有財。 

  「我不放心啊。」白有財說:「白天咱們不在家,萬一老頭走丟了呢?」 

  「你不是讓你那幾個什麼知心大姐姐小妹妹看著他嗎?」 

  白有財嘆嘆氣,唉,老頭到底是誰的親爹呀? 

  何美鳳只要談及巷口的那幾個女人,對白有財就沒好臉。 

  「我是跟她們說了,讓人家幫忙看著老頭,但人家畢竟只是街坊,萬一有個看不住呢,走丟了怎麼辦?」白有財看看何美鳳,「你沒聽說嗎?場院那邊有一家人,家裡老太太走丟了,過了好幾天才在玉米地里找到。」 

  何美鳳似有所想。 

  白有財說:「你說說,多可怕。」 

  何美鳳所想之事已經思索完畢,說:「沒事,我爸丟不了。」 

  白有財說不通何美鳳,他也不想再費口舌。 

  別說遠親不如近鄰,白有財覺得媳婦也不如近鄰。 

  日子就這麼一天又一天的轉來轉去。 

  慢慢的,前後三條巷子里的人都認識老何頭了,人們對他也漸漸習慣了。在人們眼裡,他就是一個腦子糊塗的老頭,成天在這一片晃悠來晃悠去,不是推推這家的門,就是敲敲那家的門,大多數人知道他的脾性都懶得理他。但凡有誰跟老何頭說話,老何頭就拉著人家的手不放,尤其是女人,摸著人家的手沒完沒了地瞎說。 

  有的女人叫他是「老不正經」、「老流氓」。 

  這話傳到何美鳳耳朵里,她生氣了。 

  白有財跟何美鳳說:「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老頭就是那樣的。」 

  何美鳳何嘗不知道自己親爹是什麼樣,可誰願意自己的親爹被人叫成「老不正經」「老流氓」?不過這些天全靠街坊看著老頭,何美鳳也不好跟人家吵什麼,忍忍也就算了。 

  有孩子的人家都發現,老何頭只要盯著孩子看,孩子就哭。姥姥奶奶們傳老何頭身上帶著鬼氣,說小孩能看見鬼,所以見了老何頭就哭,人們在背後都叫他「黑老頭」,因為他臉又黑,身上陰氣又重。 

  於是,老何頭在孩子們那兒的名聲與大灰狼和鬼怪畫上了等號。有孩子晚上不想睡覺,奶奶就會說:再不睡,黑老頭就來了。不睡覺,黑老頭來抓你。嚇得孩子趕緊往被窩裡鑽。 

  老何頭也不知道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他好像發現了人們故意鎖上門不讓他進去。老何頭使出了新招,第一招,走到了一戶人家門口,他先不敲門,先從門縫往裡偷看,看看裡面有人沒人,沒人他不敲門,有人他再敲門,老何頭敲門有個特點,就是人家問「誰呀」,他從不應答。他不應答,人家就知道準是黑老頭來了,然後便不理他。人家不給他開門,他就沒完地使勁兒敲,直到人家給他打開門;第二招,如果從門縫裡看不到裡面有人沒人,老何頭就偷聽,聽聽院子里有沒有動靜,有說話聲他再敲門。同樣,人家問「誰呀」的時候,他也不應答,只玩命地敲,直到敲開門。 

  無論是偷看還是偷聽,老何頭都挑有女人的人家敲門。 

  像姥姥這樣脾氣好的,由著老何頭的院子里進進出出也不說他,有的人家脾氣臭,見老何頭就罵,罵兩回他也就不怎麼敢去了,比如范嬸。 

  那天,聽見有人敲門,范嬸以為是女婿來了,沒問是誰就來了門,開門一看是老何頭,范嬸想起這老頭把自己外孫子嚇得嗷嗷哭,對他一句客氣話都沒有,「大中午的,不在你們家待著,亂跑什麼呀!」「趕緊回家去!」老何頭不知深淺地拉住范嬸的手。范嬸想都沒想,舉起手裡的煙頭就朝老何頭手上摁下去。老何頭嗷嗷叫了兩聲,鬆開了手走了。范嬸笑笑。 

  姥姥真是服了范嬸的膽子。 

  范嬸說:「姥姥,他要再敢來嚇唬你跟孩子,我還拿煙燙他,燙死他!」 

  姥姥笑笑,說:「你不怕他回去告訴他閨女女婿?」 

  范嬸也笑,「咳,告去!最好告訴他們,讓他們好好看住他家老頭!」 

  老何頭從此再也沒敢敲過范家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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