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132章
姥姥隨著四丫來到院門口，四丫指著板凳說：「姥姥抱。」
姥姥把四丫抱上板凳，四丫才得以夠著信箱。
四丫伸著小手在信箱里摸了摸，臉上露出笑意。
姥姥也笑了，看來丫頭是摸到寶了。
四丫摸出一封信，笑著向姥姥彙報：「姥姥，有信。」
姥姥接過信看了看，是大外孫子寫來的。
「只有這一封嗎？」姥姥問四丫。
四丫踮著腳朝信箱里瞅，又伸小手摸了一回，搖搖頭，「沒有了。」
姥姥把四丫從凳子上抱下來，親自在信箱里摸了一回，果然只有這一封信。姥姥心裡嘆了嘆，唉，這個老二，怎麼還不給家裡寫信？臨開學之前說好給家裡來信的。
「姥姥打開。」四丫兩隻小手做出撕開信封的動作。
姥姥笑笑，「先不打開，等你爸媽和三哥回家了再打開。」
姥姥又看看手裡的信，還是老大乖。
姥姥回屋把信放好，看了看錶，到做飯時間了。
「中午吃什麼呀？」姥姥自顧自念叨著，做飯是姥姥每天的頭等大事，吃什麼是關係全家的要務。
四丫也學著姥姥的樣子念叨：「中午吃什麼呀？中午吃什麼呀？」
姥姥看看四丫笑了，「這丫頭，又學姥姥。」
四丫鼓著小臉笑。
「等你三哥回來，讓他去買塊豆腐，豆腐燉土豆吧。」姥姥決定了今日午飯的內容。
其實吳家每天的餐食都差不多，不是白菜燉豆腐，就是豆腐燉土豆，要麼白菜豆腐燉粉條，都離不開個「燉」字。
姥姥進了儲藏室，清點了一下家裡的吃食，粉條還有不少，土豆也還有。粉條是梅子過年的時候送來的，吃了一正月白菜燉粉條，全家人竟然還意猶未盡，每次吃到粉條時孩子們都誇梅姨做的粉條最美味。一想起梅子送粉條來的那天姥姥就樂，梅子背著一個尼龍袋，袋子里全是成盤的凍粉條。姥姥笑，這個梅子，真是個實在人。
「姥——我回來了——」
吳彥軍洪亮的喊聲傳進屋來。
四丫趴在窗戶上沖三哥招手。
吳彥軍蹦到窗前，敲敲玻璃，沖四丫擠擠眼，「老妹妹，哥回來了。」
姥姥朝窗外笑了笑。
吳彥軍進了屋，發現了桌子上的信，「我大哥來信了？」
「啊，來信了，等你爸媽都回來，你還給讀讀，啊。」
「行，沒問題。哎？我二哥沒來信嗎？」
「沒有。」
「哦，我還說等他來了信，知道地址以後把那張全家照寄給他呢。」
「他什麼時候來了信再說吧。」姥姥懶得再說二外孫子，「三兒，去買塊豆腐吧。」
「好嘞！」吳彥軍自從主動肩負起買豆腐的任務從不怠慢，只要有任務第一時間積極出動，當然，豆腐買回家，四個角肯定是沒了。
吳彥軍拿了錢一蹦三跳出了院門。
蹦到巷子口，吳彥軍看見親爸親媽回來了。
「爸，媽。」
吳彥軍驚訝得瞪大眼睛，望著親爸親媽朝他走過來。
吳尚榮推著一輛嶄新的自行車。
吳彥軍三步並兩步迎過去，上下打量親爸，又來回打量自行車。
張麗娥笑了，「怎麼樣？」
「好呀，好看呀！」吳彥軍摸摸車把又摸摸車座，「哇，爸，這是咱家的自行車？咱家買自行車了？」
吳尚榮看著傻頭傻腦的三兒子，笑了笑說：「對，咱家買自行車了。」
「爸，太棒了！」吳彥軍蹦了幾下，「咱家有自行車了！咱家也有自行車嘍！」
張麗娥笑看著猴一樣的三兒子，「行了，別蹦了，讓你爸馱你轉轉去吧。」
「好啊好啊，太好了！」吳彥軍嘿嘿一笑，「爸，帶我玩玩去，帶我去吹吹風。」
「行！走！」吳尚榮高興，答應得極爽快。
吳彥軍笑嘻嘻地問：「那，爸，我坐前面還是坐後面？」
吳尚榮盯著三兒子。
張麗娥白了三兒子一眼，「你都多大了還坐前面？坐得下嗎？」
「嘿嘿嘿。」吳彥軍咧著嘴樂，「那，我坐後面，坐後面。」
吳尚榮掉轉車頭，得意地拍拍自行車座，抬腿跨上車，「三兒，上來吧。」
「好嘞！」吳彥軍分腿跨在後座上，「坐咱家的自行車玩去嘍！」
張麗娥看著他們爺倆笑。
「哦，對了對了。」吳彥軍回過頭來道：「媽，媽，姥姥剛才讓我去買豆腐呢。」
張麗娥擺擺手，「行了行了，我去買吧，你跟你爸玩會兒去吧。」
「好嘞！」吳彥軍笑呵呵道：「爸，咱走嘍！」
吳尚榮腳下使勁兒，車輪轉動起來。
吳彥軍坐在車後座上，閉起眼睛沐浴春風。
吳尚榮蹬著車一路朝南駛去，借著下坡地勢，車速越來越快，風「呼呼」地從他臉上拂過，吳尚榮胸中儘是得意自在。
「三兒，怎麼樣？」
「爸！美！」
聽到三兒子的回應，吳尚榮稱心快意，他的努力在這一刻得到了圓滿。
張麗娥買了豆腐回家。四丫迎上來，抱著張麗娥的胳膊喊著：「媽媽，媽媽，媽媽回來了。」
「好好好，乖了。」張麗娥摸摸閨女的頭。
「我讓三兒去買豆腐了。」姥姥說。
「哦，三兒跟他爸騎車轉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姥姥笑笑，「買了？」
張麗娥點頭，「嗯。」
姥姥望了一眼院門處，「好啊。」
「他爸不是早就惦記著買輛自行車嗎？現在願望終於實現了。」
「好啊，好。」姥姥笑，「尚榮上班遠，有輛自行車騎著，方便。」
張麗娥抿起嘴角笑了笑，吳尚榮對這輛自行車長久以來的渴望，不只是因為工作生活上的需要，更是他心理上的需要。自從范嬸騎上自行車后，吳尚榮就常跟張麗娥念叨自行車的事，張麗娥知道吳尚榮心裡憋著一股勁兒，他也要儘快騎上自行車。吳尚榮的自尊心和要強的性子在自行車這件事上體現得一清二楚。現在好了，騎上了自家的自行車，馱著自家的親兒子滿街轉悠去了，這回他滿意了得意了。
張麗娥看見了桌子上的信，「哎，老大來信了。」
「啊，老大乖，知道給家裡寫信。」姥姥的話說了半截，她本想批評老二兩句，忍住了。
「老二，還沒來信？」張麗娥看姥姥，姥姥搖頭。
張麗娥面色不悅，這個老二，專門叮囑他一定給家裡寫信，他就是不寫，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回了家裝得跟乖兒子似的，走了想都不想家裡人，這臭小子，現在離得遠了，罵不著也打不著他了，他更不聽話了。
姥姥坐在灶前拉風箱，抬眼看了張麗娥一眼，張麗娥氣呼呼地切著案板上的白菜豆腐。
「姥姥，姥姥，我來拉風箱。」四丫湊到姥姥身邊，把小手放在姥姥的大手上，小身子隨著姥姥的拉動風箱的動作前後搖晃。
「真乖。」姥姥笑著看四丫的小臉蛋。
姥爺回來了，進了屋就呵呵笑，「今天贏了老范兩局。」
張麗娥看看姥爺，平時姥爺負多勝少，難怪這麼高興。
姥爺看四丫幫著姥姥燒火，笑了起來，「瞧瞧我們丫頭，從小最愛幹活，行了，不跟她們幹活了，走，姥爺帶你到院子里玩玩兒去。」
四丫放開了姥姥的手，蹦跳著跟著姥爺去院子里尋好玩兒的去了。
張麗娥望了望窗外，「我爸今天高興。」
「好不容易贏了范伯一回，瞧他得意的。」姥姥抻著脖子朝院子里望了一眼。
吳彥軍閉著眼睛享受著自行車帶來的風馳電掣，一會兒蹦一個「美」字。吳尚榮聽到親兒子讚美，心裡似要流出蜜來。
兜風活動結束，爺倆騎到巷口，看見白有財在院門口抽煙。
白有財看見吳氏父子，「喲！老吳，行啊。」
吳彥軍從車後座上跳下來，問了聲「財叔好！」
「三兒乖了。」
白有財胡擼了胡擼吳彥軍的頭，盯著吳尚榮看了又看。
吳尚榮從車上下來。
白有財遞上一根煙。吳尚榮搖搖頭，「不抽了。」
白有財就著自己嘴裡的半截煙點著了另一根煙，復又遞到吳尚榮面前。
吳尚榮看看遞到嘴邊的煙，不好拒絕，伸手接了過來。
白有財繞著自行車看來看去，點點頭，「行啊老吳，騎上鳳凰了。」
吳尚榮仰頭吐了口煙霧，呵呵一笑。
「行。」白有財沒說出口，他在心裡不得不承認老吳又領先他一步，他的飛鴿還沒到手，老吳已經騎上鳳凰了。
吳彥軍討厭聞煙味，找了個理由，「對了，爸，大哥今天來信了，我先回去看看，給我哥回個信。」
吳尚榮輕輕道：「去吧。對了，你二哥來信了嗎？」
「沒有。」
「行了，你快去吧。」
「財叔再見啊。」
吳彥軍笑著跑開了。
白有財把煙頭扔到地上，抬腳輕輕一旋。
吳尚榮悶悶抽了兩口煙，心裡罵了二兒子兩句。
白有財抬眼看看吳尚榮，「你家老二還沒來信嗎？去年不就說不往家寫信嗎？今年還這樣啊？這孩子，他這可就不對了，怎麼能不給家裡寫信呢？」
吳尚榮越聽越氣，本來他就不高興了，被白有財這幾句話說得更拱火。
「老吳，你別著急。」白有財微微一笑，「我讓我二閨女去找他，務必讓他給家裡來信，這個老二，這哪兒行啊，不給家裡寫信，家裡人多擔心他呀，你說他就不懂這個淺顯的道理嗎？這孩子，真不該。」
吳尚榮看了白有財一眼，「快別麻煩白霜了。」
「噯，不麻煩不麻煩，你說這話可就見外了。」白有財巴不得給兩個孩子製造機會呢，現在機會不就擺在眼前嗎？正好。
白有財想了想，「我聽姥姥說，要給老二寄一張照片是嗎？他不寫信你們也沒他的地址，你看這樣好不好，你把照片給我，我寄給我家老二，讓我閨女轉交給老二。」
吳尚榮搖頭，「不用不用，太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抽空兒你把照片拿給我就行了。」白有財呵呵一笑，「千萬別說謝，說謝就真見外了，咱們誰跟誰呀。行了，快騎上你的鳳凰回家吧。」
吳尚榮手裡的煙也正好抽完了，「行了，那我走了啊。」
白有財看著吳尚榮騎車轉進巷子，他負手站在門口仰望了一會兒天空，笑著進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