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失去
另一邊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安靜的手術室外一聲聲壓抑的抽泣雜夾著韓阮的低聲的安慰。尹沐顏有些無力的撐在醫院光潔的牆上，冰冷的觸覺深入骨髓如刺般狠狠地紮在尹沐顏心口。
“沐顏……沒事的，伯母吉人自有天相……”韓阮有些心疼的扶著尹沐顏的肩頭，看著平日裏溫婉可人的小人兒，那個經常笑吟吟的女孩子在親情的催化下顯現出柔弱無助的一麵，韓阮低著嗓子柔聲安慰道。
尹沐顏雙手捂臉，眼淚幾乎要從指間溢出來，她單薄的雙肩微微顫抖。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之前還好好的。
手術室上麵的燈箱閃亮著，顯示著“手術中”三個字，靜謐的空間裏，時間飛速流逝……
忽的，伴隨一陣門打開的聲音，燈暗了下去，隨即一陣腳步聲充斥在人耳。尹沐顏趕忙拿開捂著臉的手慌忙的跑向從手術室走出的醫生，紅腫的眼睛裏還有淚光在閃爍，淚光內藏著無數的急切和渴求。
尹沐顏死死拽著醫生的衣袖，聲音有些嘶啞。
“醫生，我母親……”
“……抱歉我們盡力了。您母親……時間可能不多了，去陪陪她吧。”
尹沐顏聞聲後有些不可置信地僵在原地，手中的包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等尹沐顏反應過來，眼淚早已再次湧上眼眶。
“不，不會的……”尹沐顏一邊喃喃一邊有些踉踉蹌蹌的跑向手術室，韓阮連忙撿起包緊跟其後。
“媽……”等尹沐顏站在門口，看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尹母，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她這才終於明白自己最害怕的事真的發生了。
尹沐顏幾乎是失控的撲向病床，跪在床邊握住尹母的手失聲痛哭，恐懼和絕望如同凶猛的潮水般不斷的衝擊著她的堅強。
“沐顏啊……”尹母似乎是聽到了女兒的呼喚，有些困難的緩緩睜開眸子，微笑著抬起手似乎是想反握住尹沐顏告訴她別怕，但是虛弱如此的她顯然是失敗了。如今尹母的生命就如同一抹薄煙，轉眼似乎就要消逝於世間。
“媽，別留下我一個人。”尹沐顏哽咽著，酸痛感充斥在紅腫的眼睛間，她無法想象也無法接受沒有尹母的人生。她拚命的想要抓住這抹煙，即使這根本毫無可能。
尹母虛弱的張了張蒼白的嘴唇，似乎是下定決心般堅毅了目光，語氣雖是虛弱卻是充滿了釋然：“打電話……給……你爸。”說完後尹母不再言語，額頭上滿是汗珠，隻有眼睛還睜著，溫柔而堅定的看著尹沐顏。
“……媽?”尹沐顏不可置信得抬頭看向尹母，她是極其不願意的，不管是因為當年那個男人拋棄她們母女，還是他如今胡攪蠻纏的糾纏不休，讓她給那個男人打電話，她的心裏簡直有成百上千個不樂意。
但是抵不過尹母心意已決，更何況這是尹母的心願，自己哪裏說得出拒絕的話?尹沐顏看著尹母的眸子，抹了把眼淚咬著牙站了起來。
再回頭打算找包時，韓阮已將包遞了過來，指了指門口示意自己出去，尹沐顏垂著腦袋低聲道了聲謝謝，正走向門口的韓阮聞聲後愣了下隨即搖了搖頭“沒事。”
“嘟……嘟……誰啊?”電話接連打了整整三次才終於被接通，尹沐顏幾乎是顫抖著雙手撥打的第三次電話，在這之前打的兩通電話更是致使尹沐顏的麵色一次更比一次蒼白，自己有多少年沒有這麽期待那個男人的電話了呢?
尹沐顏有些黯然，看著一旁幾乎是撐著一口氣在等這通電話的尹母，尹沐顏深呼一口氣將手機調至免提，放在嘴邊，沉聲道：
“我媽找你。”
“啥?啊啥?哦顏顏啊……找爸爸啥事啊?”尹父原先大舌頭的說著，迷迷糊糊的，顯然是又喝了酒，但在其後也許是因為察覺是尹沐顏的電話，語氣立馬變得殷勤。
“……”尹沐顏閉上眸子緊皺著那雙好看的眉。“給我吧。”尹母虛弱細小的聲音傳來，尹沐顏聞聲立馬上前將手機放在尹母耳畔，垂眸掩去眼底的那分複雜。
“啥啊顏顏?”尹父並沒有聽到尹母的聲音，有些疑惑的嘀咕著。
“是我。”尹母緩緩的說著，語氣平淡溫柔依舊。
“……顏顏她媽啊。”尹父那邊明顯沉默了一下，過了會兒語氣有些澀澀的答道，緊接著又沒了話語。即使酒醉，即使時隔多年，他還是認出了昔日妻子的聲音，憶起了那份被自己背叛的溫柔。
“她爸，你又喝酒了啊。”尹母聽到那熟悉的稱呼也不自覺的愣了下，很快緩過來笑著對電話說著。如果不是尹沐顏看到眼前的母親臉色已經毫無血色，如果不是那個男人早就背叛了她們，她或許會以為母親隻是在聊家常
“……”
尹父那邊再一次陷入沉默，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她爸……我快死了。”尹母沒在意隻管接著講了下去，語氣越發有氣無力。
電話那邊傳來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原是尹父在慌亂中起身打碎了酒瓶，尹父死死的抓緊手機故作鎮定的問道：“咋了啊?”
“我媽出了車禍，你滿意了吧!啊!?”原先在一旁默然無言的尹沐顏忽的大吼出聲，帶著哭腔。說完這句她扭過頭咬著唇，淚珠從光潔的臉頰劃過。
這一下，酒醒了七分。
“顏顏別開玩笑啊……顏顏她媽?她媽?”尹父咽了口口水，試探著喊著尹母，語氣帶著幾分不可置信。
“別喝酒了，對身體不好，當年那事過去就過去了了，我啊早原諒你了，你也放過顏顏。”尹母說到最後幾乎是細若無聲，但語氣中始終帶著幾分釋然，尹母說完後再次抬眸看向忍聲哭泣的尹沐顏，眼神中帶著不舍和溫柔。
眾人都知道，那抹薄煙快散了。
“她媽……她媽!你別嚇我，我錯了我對不住你們娘倆，我不是人，我，我該死……對不起，對不起，當年我鬼迷心竅對不起……對不起”尹父語氣有些慌亂。
他是不值得原諒的，他一直知道自己當年的背叛差點毀了尹母二人，這些年他想過很多，唯獨沒有想過尹母會原諒自己。
但當這一天真的來了，他就會像現在這樣，一邊哭著一邊給尹母道歉，愧意如海浪席卷著他的內心。
尹父仍在斷斷續續的說著，憑著剩下的三分酒意，他把這些年這些事以及自己的心都說了出來，老淚縱橫，雙手顫抖，直到無語哽咽。
尹母微笑著閉上了眸子，淚珠從她的眼角滑落……
“媽——”尹沐顏睜大了雙眼，手機掉在了地上，撕心裂肺的哭聲回響在手術室。
薄煙，散了。
……
“昔人已逝，節哀。”
“節哀。”
尹母的葬禮最終在韓阮的幫助下辦完了，唯一的意外就是在人們都離開後，韓阮四處觀望卻沒有見到尹沐顏的身影。韓阮急忙四處尋覓，生怕尹沐顏有個萬一。
“沐顏!沐顏你在哪?”韓阮聲色焦急，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終於他聽到一聲低低的嗚咽從石椅旁傳出，他連忙衝了過去。
隻見尹沐顏雙手環抱著腿蹲在石椅旁，從前那嬌嫩的麵孔如同鮮花般禁受風雨垂著腦袋失去了精氣神，眼神渙散，憔悴的麵孔令人心疼。
“乖，跟我回去。”韓阮彎下腰輕輕的將其扶了起來，語氣溫柔。
“韓阮，我沒有媽媽了。”尹沐顏抬著頭看向韓阮輕聲道，尹沐顏笑起來很好看，隻是她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你還有我們。”韓阮脫下外套披在尹沐顏身上，將尹沐顏摟進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