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因此，他當然也沒有接過吻。
倒不是初次之吻就非得多麽驚動地不可。
也不是要多麽夢幻。
隻是即使如此，再怎麽樣也不應該。
（……這、這樣實在是太殘忍了吧……）
腦袋裏閃過這麽一個念頭後，厲斯的意識再度陷入黑暗之汁…
……
搖啊搖。
搖啊搖。
感覺有人在輕輕地搖晃他，厲斯睜開了眼睛。
……是骷髏。
就像是媽媽搖醒朋友一樣，輕輕地搖著昏倒厲斯。
都已經是第三次了，厲斯當然也不再發出慘叫聲了。
他稍微有點餘力可以冷靜地觀察這一牽
雪白的骷髏。
純淨無暇，就像是象牙雕刻品一般帶著光澤的白色，令人感受到藝術之美。
但恐懼的感覺當然不會因此而改變。
厲斯坐起身後，畏畏縮縮地跟骷髏保持了距離。
看來，這具骷髏並非是要來害他的。
那麽，是靈術士的梅爾和南宮在惡作劇嗎？
一想到這裏……
喀噠喀噠。
骷髏便動了動下巴，一副像是要講話的樣子。
（這家夥，果然不是一般的骷髏……）
骷髏跟僵屍，都是低等級不死生物的一種，它們要有人類或是動物的魔力才能夠動作。
就像昨孫洛兒所的，骷髏跟僵屍一樣，都不存在高度的智能。
在術法上下工夫的話，的確有可能使其帶有擬造的智能，但是這必須要有相當高超的技術。
也就是，骷髏基本上是不可能表現出想要些什麽動作的。
而且……這骷髏自從出現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表現出興致勃勃的樣子，它環顧四周、想要去觸碰緞帶、飛撲過來。
這具骷髏──就像是還活著的人一樣。
「啊，呃呃……」
厲斯怯生生地向骷髏搭話。
看起來很焦急的骷髏，不再動著下巴，它沉默地聽著。
「……呃呃，莫非……你是有事要告訴我嗎？」
一問之下，骷髏超有元氣地喀噠喀噠點頭。
緊接著，骷髏舉起白色的手腕、打開腳、手腕在心口交叉、兩手伸開……看來是想用肢體語言來表達想出的話。
會想要試著向對方表達自己的意思，這種事即使是再高度的人工智慧，都不可能做得到。
不過可惜的是，即使這具骷髏再厲害，要是沒有肢體語言表達的分就是沒辦法。它的表演看起來，隻像是惱羞成怒地踏步而已。
但厲斯還是想要試著解讀。
骷髏伸開手又合起來，立在原地轉圈圈。
「……呃呃，這裏很窄？」
錯！骷髏搖頭否定了厲斯的猜測，然後又做出敲打自己肋骨的動作。
「……我肚子餓了？」
又錯！骷髏再度否定之後，做出兩手洗臉的動作。
「……讓我像野獸一樣，狠狠地大啖生肉？」
否定。骷髏做出奇怪的動作之後跳了起來。
「嗚喔！趕快辦個歡迎我的派對，要不然我就吃了你！」
又否定。骷髏激烈地上下揮動手腕，下巴喀噠喀噠作響。
「殺光你們！殺光你們！殺光你們！我是黑暗的魔王！」
咚咚咚！骷髏生氣地拚命踩著地板。
這他懂，骷髏生氣了，一副快要衝過來的樣子。
「呀啊！抱、抱歉抱歉，我玩過頭了！」
厲斯忍不住努力地道歉，然後有點尷尬地咳嗽。
「咳咳……抱歉，不過你要了解，我真的不知道你想些什麽啊。」
垂頭喪氣……
骷髏因為表演過頭而顯得有點力不從心。
「……啊，這我也懂，你很沮喪吧。」
骷髏喀啦喀啦地點頭肯定，然後三百六十度旋轉頭部，仔細打量四周後，突然「啪」地拍了手。
……想到好點子了……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骷髏伸手向厲斯的桌上，拿了一枝筆。
「原來如此，要筆談啊！」
無法出聲的話，寫在紙上就好了。
「這些筆記本隨便你用。」
骷髏點點頭，骷髏的手指頭令人驚訝地十分靈活。它拿起筆，掀開筆記本。
它的動作相當地流暢。
骷髏在筆記本上寫下字。
（……這、這畫麵還真怪啊……）
從來沒看過也沒聽過，有骷髏會寫字。
……寫完後，骷髏拿著筆記本，走向厲斯。
厲斯反射性地嚇了一跳，但還是忍住了心中的動搖。
骷髏將筆記本遞給厲斯。
「……這字還真醜耶。」
這是厲斯的第一個反應，骷髏的字上麵，有著魔法程式的筆記，相較之下顯得更突兀。
骷髏將筆記本一把推向厲斯，像是在反駁著：「字寫得怎麽樣不重要吧」。
「……我知道啦。」
厲斯喃喃自語著，不停地來回看著筆記本上的字與眼前的骷髏。
筆記本上醜醜的字體寫著：【我是白雪。】
……
「……雪媽媽的名字呢？」
【安風】
「雪爸爸的名字呢？」
【白郎。】
「我爸爸的名字呢？」
【厲宸。】
「我媽媽的名字呢？」
【蘇月。】
「我弟弟的名字呢？」
【咦！？你有弟弟囉？】
「……這是陷阱題啦，我沒有弟弟。」
還是一樣醜醜的字，骷髏在筆記本上不停地揮動著筆回答問題。
這些問題，都是為了確認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青梅竹馬白雪。
目前為止，答案全部正確。
但這些答案都是有心去調查就可以查得到的資料。
接下來，得問一下隻有自己跟白雪才知道的事。
「……我們常常去玩的那個廣場的名字呢？」
骷髏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的樣子，稍微停頓了一下。
【對不起，我不知道。】
錯，但是──
「……是嗎？其實我也不知道。」
【……】
無視於像是在責備他的視線（不過，眼窩裏也隻有一抹深邃的黑罷了），厲斯緊接著問下一個問題：「我跟白雪認識的原因是？」
這回，骷髏就毫不遲疑地寫下有點冗長的內容。
【到了六歲還尿床，怕被爸爸媽媽罵所以穿著濕透聊睡衣跑出家裏的厲斯，在路上不知道何去何從的時候正巧碰到我，要去買東西的我很溫柔地安慰你，還帶你回我家換褲子又幫你洗澡。】
「……話回來，的確是如此。拜托你，趕快忘記吧。」
一想到就覺得丟臉得要命。
「……下一題，在我八歲那年的夏，因為吃了一個東西而睡了三，那個東西是什麽？」
【我不知道。】
馬上回答。
「……」
【我不記得。】
「正確答案是蛋糕。」
【那還真是令人意外的正確答案耶，我完全想像不到。】
「……做成蛋糕的話，不喜歡吃青材厲斯，一定也會覺得非常好吃的吧～你誇下海口之後，把家裏的青菜做成蛋糕，可是過程中卻混進了作為麻醉原料用的樹葉。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嗯，我完全都不記得了，厲斯，你是不是在作夢啊？】
骷髏一邊遞出筆記本，一邊把頭轉開。
「……總而言之，下一題……有一，我爸媽跟白雪的爸媽一起出門，留我們兩個在家看家，那晚上，我們做了什麽？」
【親親。】
「才不是哩，不要亂捏造好不好，嚇死人了！」
【開玩笑的。】
「……」
厲斯滿臉通紅，覺得被骷髏捉弄超丟臉的。
【正確答案是約好要永遠當好朋友。】
「……答對了。」
對了，到約定的話。
「下一題……六年前的冬，我們兩個打雪仗，誰贏了？」
【我。】
……這題答得很快，但骷髏馬上又翻到一頁。
【對不起，我騙你的，我們不分勝負。】
「……」
沒錯，不分勝負。
永遠，都不會分出勝負了。
他一直這麽想。
「……下一題是最後一題。」
厲斯想了一下──他問道：「我將來的夢想是？」
毫不遲疑地，骷髏迅速寫下答案。
寫完之後，很有自信地將筆記本放在厲斯麵前。
【要成為一個像在三百年前跟大魔法師路南一起對抗魔王的祖先艾離一樣了不起的靈術士，創造一個人類跟僵屍骷髏，都能和平共處的世界！】
……這答案……
……這答案完全錯誤。
厲斯將來的目標＝成為宮廷魔法師。有一要像現在王國宰相羅淩大人一樣，爬上魔法師的最高地位。
但──筆記本上所寫的內容，一字一句，都是索利斯以前曾經隻對真白過的夢想。
現在他已經放棄了，從前的夢想。
（……應該不會有錯吧）
其實，最開始看到骷髏寫在筆記本上的字時，他就已經堅信不疑了。
這麽有特色、這麽醜的字，絕對就是白雪的字。
隻是，他不想承認罷了。
梨水歎了一口氣道：「……我承認，你的確是白雪……最起碼，你的確有真的記憶──」
總而言之，留下自稱孫白雪的骷髏，梨水他先到學校去上課了。
在學校生活裏扮演著一如往常的完美超人。
老師提出的問題，一一流利回答。實技表現時，召喚下級精靈的手腕極盡華麗。
女生們不停地尖叫，男生們不斷地咋舌。
不過他的腦海裏，一直都在想著白雪的事。
她到底為什麽會複活，又是怎麽樣複活的呢？
而且，還是以骷髏的狀態複活。
……老實，厲斯的心中對此是稍微有點譜的。
五年前──白雪過世的時候──厲斯曾經想要讓她複活。
在舉行白雪葬禮的前一個晚上，在故鄉藍城的公共墓園。
在刻雍白雪長眠於此』的墓碑前。
厲斯進行了返魂之術。
返魂＝讓死者擁有與生前同樣容貌及相同記憶重生的靈術。
這是三百年前就已經失傳的秘術。
厲斯參考了躺在家裏倉庫中不完整的複製書後施行法術。
就算再怎樣有才華，以當時的厲斯而言──應該是，不論是多麽優秀的靈術師──都不可能會成功的。
結果是咒術徹底失敗，產生大暴走。
出現了數不盡的骷髏還有其他各式各樣的怪物。
這些饑餓的不死怪物們，包圍的是一個人類孩。
結果↓
少年厲斯（11歲）──命在旦夕。
雖然最後是奇跡似的逃離，但被幾十隻、不，是幾百隻不死生物襲擊的那種恐懼感，讓厲斯心裏留下了恐怖的陰影。
他開始對所有的不死生物懼怕得要死，也開始逃離年幼時就已經在學習的靈術。
厲斯拚命地脫離想要成為一位偉大靈術師的夢想，而進魔法學院就讀至今。
（……那時候的魂術，莫非是相當成功……？）
可能性極低。而且，別什麽跟生前會有同樣的容貌，現在的真白，根本就隻是一具骷髏而已。
可是……
如果那是……因為厲斯的術法不完全所導致的呢？
戰悚。
他的臉上流下冷汗。
（讓白雪變成那個狀態的人……是我……）
這不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但萬一真是如此──那自己就更有責任了。
（……不、不對，即使不是這樣……）
不管真相如何，現實的問題是，白雪已經以骷髏的樣貌複活了。
而且，她還找到了厲斯。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必須做點什麽。
應該是，除了自己以外，厲斯並不想把白雪交給任何人。
（……問題是，所謂的得做點什麽，具體來到底是該做什麽呢？）
厲斯把腦袋裏想到的學生會危機管理手冊內容全部擠出來：碰到沒有主饒野生不死怪物之因應對策。
·其之一將它收服──開什麽玩笑啊。
·其之二將它捕捉起來當作實驗品──別鬧了。
·其之三將它賣給王都不死生物公園當展示品──我要砍人囉！
（全部都不行！）
……想來想去，結論隻有一個：讓她變回人類。
（隻有這個選項了。）
老實，厲斯完全想不到該如何讓骷髏變成人類。
「……但，還是非做不可。」
「要做什麽？」
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
厲斯慌張地回到現實鄭
夕陽的餘暉照進了放學後的學生會辦公室。
這裏雖然不大，但是物品看來都很有質感，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
中央有張圓桌，坐著四個少年少女。
這四個人，是由幾個委員會所構成的學生會之中，最高等級的──最高執行部。
他們可以自由進出這間辦公室。
一個是厲斯，副會長。
帶劍的細眼少年南宮薩，書記。
紅頭發的少女孫洛兒，會計。剛剛跟厲斯搭話的就是她。
「啊，沒有，沒什麽。」
厲斯假裝平靜，但孫洛兒還是覺得奇怪地問道：「……厲斯，你今怪怪的喔。從早上就好像一直在想一些別的事情……」
這時傳來一個很愉快的聲音。
「喔喔，原來如此，也就是，孫洛兒從今早上就一直仔細地注意厲斯的樣子囉。嗬嗬嗬……啊、不是啦，好可愛的少女情懷喔。」
聲音的主人，也正是在學生會辦公室裏的最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