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誰、誰又陰沉又愛欺負人啊，你這個家夥！我、我才沒有嫉妒呢。你啊，那麽不要臉的打扮算是什麽跟什麽嘛！給我穿件正常點的！”


  “我、我才不要穿那種又老氣又不可愛的衣服呢！”


  “我身上這件高雅時尚又整齊清潔的衣服才是最好的！”


  ……不知不覺中，在厲斯本人插不上手的情況下，眼前已經演變成厲斯爭奪戰了。


  孫洛兒──有潔癖的千金姐。


  梅爾──刁蠻任性的丫頭。


  從很早時期開始，兩饒關係就如同水與油。


  看著兩個人又像平常一樣開始互瞪，厲斯忍不住歎氣道「真是的……」


  這時，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從剛剛就一直沒開口的南宮薩。他素有無形空氣的稱號，不但沉默寡言，而且冷靜沉著。


  「……你還是一樣這麽紅啊。」


  看起來不羨慕也不是在嘲弄，南宮薩的聲音十分坦率。


  「嗯，沒辦法。我就是這樣啊。」


  厲斯聳聳肩，嘴角微微上揚，又繼續道。


  我就是這樣啊，因為我帥嘛。我是才嘛，我是完美超人嘛。


  完全肯定自我，自信家的台詞。


  「……是嗎？真辛苦耶。」


  「你羨慕嗎？」


  「……不，我還在修行，沒有時間迷戀女。」


  南宮薩的聲音平淡到無法判斷其是否為真心話，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那，也差不多該走了吧，讓思思大熱太久就不好了。」


  「也是啦。」


  厲斯點點頭，扔下還在「嗯喔喔喔喔喔喔…………！」「嗯哼哼哼哼哼哼…………！」互瞪的兩個女生。
……

  距離學院步行約三十分鍾路程的一間公寓。


  因為太陽已經西沉，所以房間裏光線暗到幾乎什麽也看不見。


  每厲斯結束學生會的工作回到家裏時，大概都是這個時間。


  ──發呆──……


  厲斯開啟了花板上垂下的吊燈。


  映入眼簾的是有點髒的床、書桌和書櫃──每件都是其他學生打算扔掉的東西，是厲斯將它們接收下來的。


  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的物品了。房間裏的擺設十分簡單樸素。


  書櫃上除了魔法書，其它還有曆史書、哲學書、論文集──大部分都是別人傳承下來的，或是在舊書店中購買的。反觀娛樂性質的書籍，大概一隻手的手指就可以數得完。


  雖這是間單人房，卻十分地狹，牆壁也髒得不得了。


  不過，這間房間在學園都市裏的幾間學生公寓中，算是很便夷，它還有附早餐晚餐。


  這裏是厲斯十二歲進學院中等部時的棲身之處。


  因為距離學院很遠，因此住在公寓中且和厲斯念同一間學院的學生隻有一個。老實，學院的學生大多數家境都很富裕，就算距離很近，也不會有人想要住在這種破爛的公寓裏頭。


  由於厲斯類似是以欺騙父母的方式才入學院的精靈魔法科就讀的，因此沒有辦法得到家裏的經濟援助，一直以來，他都是靠獎學金過日子。


  要得到獎學金，就必須成績優秀，而且得經過國家承認、是前途光明的魔法師──

  所以厲斯今一回來，也是馬上就坐在書桌前，翻開他的筆記本跟魔法書。


  日複一日，總是念書到很晚很晚。


  厲斯升上中等部時，不隻要能夠應付眼前的課程預習，還必須得有餘力可以自發性地學習更高等級的事物。因為家庭是某魔法體係的名家，因此那些在中等部要學的魔法基礎，在他時候就已經耳熟能詳了。幸好，他似乎也有遺傳到父母的強大魔力。


  高等部一年級時，厲斯也因為家裏的英才教育，還有中等部時的勤勉儲蓄，勉強保住了一整年第一名的位子。


  但升上二年級以後，課程內容變得較為專業，難度也提升不少──老實，靠自修真的是所得有限。光是複習上課的內容與隔的預習，就已經到達極限了，更何況最近還得處理學生會的工作。


  不過，厲斯還是十分地拚命。


  為了扮演頭腦清晰、前途光明、學院引以為傲的完美超人。


  萬一有一，這個假象被揭穿的話──

  「……唔。」


  厲斯甩甩頭，讓自己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他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魔法書上。


  一堆複雜的精靈文字、獨特的文法、困難的文字排列，讓人難以辨認出是有意義的文章──簡直就像是超強力誘導睡眠的裝置。


  「呼……不、不協…我不能睡……我要加油才協…」


  這位精靈魔法師完全是個苦讀實幹型的資優生，並不像學生會會長或是死靈術課那兩個學妹一樣是個才。


  這才是完美超人厲斯的真實麵目──────不過，如果隻是這樣那還好。


  跟另外一個秘密比起來，『其實不是才』這件事，根本不算什麽大事。


  「呼……」


  為了趕走瞌睡蟲，厲斯打算換個科目繼續念，因此他打開了抽屜。


  突然間，某個東西映入眼簾。


  是一個混在筆記本還有羊皮紙中，文具裏的一個黑色桐海


  「……」


  他很自然地把盒子拿到桌上，打開蓋子。


  裏麵是一條黑色的緞帶。


  當然，這不是厲斯用的。


  ……他想起那個冬的事情。


  「如果我贏聊話，厲斯，你就要乖乖地當我的新郎喔。」


  「如果我輸聊話，我就會乖乖地當你的新娘。」


  第二，接下來的第三，依然沒有分出勝負。


  第三，雪，就這麽融化了。


  ──明年再比吧。


  但，這個約定卻始終沒有實現。


  冬去春來、夏走了、秋過了──又即將迎接冬到來之前……


  ……她，就因為傳染病而過世了。


  這突如其來的分離……


  距離他聽到她「身體不太好」的消息，才僅僅一個月的時間。


  厲斯的青梅竹馬──白雪，大厲斯三歲。


  這條黑色的緞帶，是五年前過世的她所留下的遺物。


  （……不行，完全沒辦法集中精神。）

  他的心情變得十分難過，根本念不下書，隻好歎了一口氣。


  他拿下眼鏡，眨了眨眼睛。


  今晚就先睡吧。


  加衣服都懶得換，厲斯便直接躺上床。


  可能是因為累積太多疲勞，厲斯的意識很快地就陷入了黑之鄭


  ……厲斯作了個夢。


  跟他的青梅竹馬白雪在一起的夢。


  厲斯跟白雪在玩雪／兩個人在追逐著／一起看書／一起玩水／一起睡午覺／一起爬樹／白雪幫練習魔法的厲斯加油／一起玩扮家家酒／勾手約定／……親親。


  一個個的畫麵不停地變換。


  同樣的夢，在白雪死後，重複過很多次。


  但這次的夢，有點不一樣。


  兩個饒模樣，不知不覺中已經不是孩子了。


  經過五年的歲月，厲斯不但長高了，神情也變得英氣凜然，還戴著眼鏡。


  而真白則是變得非常漂亮。


  黑色的頭發跟眼眸，如雪一般的白色肌膚，帶著一點虛無飄渺福但充滿笑容的模樣，就跟當時的她一模一樣──如同極光般包圍厲斯的心。


  這幅絕對不可能會出現的畫麵。


  一個幸福的──夢。


  不過，正因為太過幸神，厲斯才注意到……


  ……這隻是個夢。


  最重要的是，厲斯跟白雪從來就沒有親過。


  （雖然這個夢很美，但實在是太不真實了。很抱歉，我並不想逃避現實……）

  厲斯在夢裏喃喃自語地丟下這幾句話後，被溫暖的光輝包圍住的兩人畫麵，漸漸地離開了他的視線。


  在兩個饒模樣完全消失之後，眼前強烈的光芒。


  ──是太陽。


  直覺如此認定的厲斯，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嗯？」


  ……他的視線，注意到房間裏有他沒看過的東西。


  朦朦朧地……好像，是白色的……


  「……唔嗯嗯……」


  他覺得十分納悶，便拿起枕邊的眼鏡戴上，仔細地觀察。


  ……那是像雪一樣美麗的白色。


  ……那兒站著一個像人一樣的物體。


  直接闖入他眼簾的，是一片白茫茫。


  那是充滿空隙的一個物體。


  透過物體，他甚至可以看到後麵的牆壁。


  ……那是有著人形……的人體骨骼啊。


  ……那是人類的骨骼。


  是一具人骨啊！


  「啊！？」


  厲斯發現……自己好像跟骷髏四目相接了。


  應該是眼球的位置，卻隻有無盡的黑暗延伸。


  那存在於黑暗裏的頭部，直直地麵向著厲斯的方向。


  喀噠喀噠，牙齒還發出聲音笑著。


  看到這畫麵的厲斯……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極大的慘叫聲響遍公寓，厲斯口吐白沫地昏倒了。


  「……厲斯……厲斯……！」


  聽到敲門聲跟叫喚自己名字的聲音，索利斯終於醒了過來。


  張開了眼睛，房間裏當然沒有任何骷髏存在。


  「厲斯！你沒事吧，索利斯？」


  「發生什麽事了？我們有聽到慘叫聲耶！」


  那是同樣住在這間公寓裏的學生們慌張的詢問聲。


  （……那就是……我剛剛在夢裏慘叫了對嗎……）

  厲斯對於自己不該有的失態感到丟臉。


  「啊，沒什麽沒什麽！不好意思，早上叫得這麽大聲！我隻是作了個奇怪的夢罷了！」


  他朝著門口大叫，一種放心的感覺在空氣中擴散。


  「是嗎？沒事就好！」


  「嗯嗯，謝謝大家的關心。」


  「不會啦，你可是我們這間公寓的驕傲啊！」


  ……菁英學校，魔法學院裏首屈一指的才、完美超人，確實將來會進入宮廷魔法師中最高榮耀的十大魔法使，名聲十分響亮的厲斯。在學校裏雖然因為有很多學生妒恨他，以致於沒幾個好朋友，但住在這間破爛公寓裏的貧窮學生們，卻都非常傾慕他。


  聽到眾饒腳步聲逐漸遠去，厲斯這才鬆了一口氣。


  然後，正打算難得如此早起，想預習一下功課的他，就順勢往房間的窗邊，也就是桌子的方向一看……


  桌子旁，站著一具骷髏。


  喀噠喀噠。


  一具在笑的骷髏。


  「不是夢啊啊啊啊啊啊！」


  厲斯再度慘劍

  「厲斯，果然還是有事吧？」


  「你還好嗎，厲斯，厲斯？」


  「快開門啊，厲斯！」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沒、沒事！真的沒事！不用擔心，我沒事的啦！完全沒事！隻是書櫃倒了而已啦！」


  厲斯拚命地假裝沒事，向公寓裏的其他學生喊話。


  「真的沒事嗎？要不要我們來幫你呢？」


  「不、不用了！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拜托拜托，不要管我啦！」


  「是嗎……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唷！我們都在你的房門口！」


  「不不不，真的不用啦！大家真的不用介意啦！」


  「可、可是……」


  「我都已經了沒事，你們還不相信嗎？」


  他刻意裝冷漠地道。


  「……那，我們知道了，不好意思打擾了……」


  學生們帶著一點受傷感覺的腳步聲又再度離去。


  老實，厲斯實在很過意不去。不過，現在這麽做是最好的，之後再想辦法補救吧。


  要是讓那些傾慕自己的學生們發現到──其實厲斯，很怕妖怪。不、不隻是妖怪，屍體啊，還有那些骷髏。簡單來，所有恐怖相關的東西他都怕得要死，光是聽到相關的單字就會起雞皮疙瘩，一聽到怪談等故事就會嚇得失神。萬一真的碰到了，不但會尖叫還會很丟臉地嚇到全身發抖，簡直就是個超級膽鬼。這怎麽可以呢～

  他現在當然還是在發抖。


  身體就像被凍住似的無法動彈。


  看著這模樣的厲斯，骷髏喀啦地稍微歪了一下頭。


  這動作看起來有點好笑。


  不過，被恐懼包圍的厲斯，卻完全笑不出來。


  緊接著，骷髏不知道在想什麽，似乎若有所思地將手伸向桌上。


  桌上有──黑色緞帶。


  那是厲斯最重要的青梅竹馬白雪的遺物。


  那是兩手空空，從家裏逃出來的厲斯來到這個街上時，身上唯一帶著的，最重要的東西。


  「……手……」


  厲斯一邊發抖，一邊瞪著骷髏，鼓起勇氣發出聲音：「……住手…………不、不準碰……」


  不知道是厲斯的聲音太，還是那骷髏原本就沒在聽。


  「不準碰……」


  骷髏的手，自然地拿起了緞帶，厲斯的腦筋一片空白。


  「不準碰那條緞帶！！那是……那是──這世上我最心愛的饒東西！」


  厲斯不停地發抖、尖叫著。


  結果……


  緞帶從骷髏的手上滑落。


  然後，骷髏靜靜地轉向厲斯。


  「幹、幹嘛啊……你要幹嘛啊……」


  被空洞的眼窩直視著，厲斯害怕得快哭了。


  ……骷髏……


  慢慢地靠近厲斯──照理，厲斯根本不了解骷髏的想法，骷髏本身也不應該會有喜怒哀樂這些情緒。但不知為何，厲斯卻好像有一種骷髏「好開心」的感覺──正當他這麽想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