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哦，這個倒沒聽說過。為什麽會這樣？”
“是的，因為他說如果因為娶妻而讓劍變得遲鈍，將有損自己的名聲。但是被譽為雪國最強的戰士終身不娶的話，會留下不好的影響，到後來連皇帝都直接勸說他。即便如此，葉斯依然沒有娶妻，不過到了皇帝誕下嗣子的第五年，葉斯終於領養了一位戰友的遺孤為養子。那便是第二代葉氏家族家族葉文。”
有點病態啊——這是傑德坦率的感想。
在大陸上，將祖先的血脈和名字流傳到後世是最大的孝行。這是基於物種的生存本能的自然行動，傑德對此也沒有異議。
而初代葉氏家族葉斯不惜放棄這條盡孝之路也要對國家盡忠。這不是病態是什麽？
“葉文雖然和養父沒有血緣關係，卻像親生父親一樣敬愛他，並成長為了足以繼承葉氏家族之名的大器。讓葉文的名字為人所知的，是和聯合王國的戰爭。雪國第五十年，葉文二十六歲地時候，發生了第二代皇帝的長子，同時也是下任皇帝的太子被暗殺的大事件。其結果，第二代皇帝由於過度悲傷而逝世，雪國曆五十一年，第二代皇帝的次子繼位，成為了第三代皇帝。俗稱，流血的王朝開始了。”
流血的王朝，傑德並不清楚那個時代的殘酷，但從這不吉利的稱呼中便可看出端倪。
其人，喜好戰亂，給國家帶來災禍——
第三代皇帝在成長過程中經常被拿來和王太子的兄長做比較。可是他沒有兄長那麽優秀，一言一行全部都成為了別人嗬斥的對象。
然後，一直受到壓抑的憤懣，在成為皇帝的那一刻完全爆發了出來。他喜歡美酒和美食、劍術和馬術，揮霍大量血汗稅金舉辦了好幾次大規模狩獵和馬上槍演武。進諫者全都被毫不留情地殺死，國民被專製和重稅壓迫，舉國上下怨聲載道。
特別是對於優待兄長的親生父親，他帶有強烈的憎恨。但是由於那位父親已經死去，他的憎恨便轉向了繼承父親血統的所有人。就這樣，他和血緣相連的兄弟及親戚之間的血腥內戰開始了。
國內發生了戰爭。生命受到威脅的王族和備受苛稅之苦的民眾聯合起來挑起了極大規模的叛亂。但是第三代皇帝正好獲得了光明正大討伐親戚的大義名分，用他天生的勇猛親自率領軍隊毫不留情地鎮壓叛亂。
已經無人違逆第三代皇帝了，國力以恐怖的速度降低。
“正是在這個時候，琉璃開始了大規模侵略。琉璃是由六個王國組成的聯合王國，但當時，那些王國之一擁有強大的力量，其他五國基本淪為附屬國，他們的國力直衝雲霄。反觀雪國則戰亂不斷，在琉璃看來，沒有比這時更時候侵略的了。”
他們的戰略判斷大體上沒有錯誤。傑德也這樣想。
但是，他們看錯了兩個地方。
第一個，是第三代皇帝的秉性。第三代皇帝是貪婪的壞蛋，不過也因此無法忍受別人對自己的東西出手。
第二個，是第三代皇帝被農民、商人和貴族們厭惡，卻唯獨獲得了以軍人的支持。起因是他尚武，他自己也是傑出的武者。正因為如此，甚至得到了王族支持的大型叛亂才能被迅速鎮壓。
“就這樣，大規模戰爭開始了，在勇猛果敢方麵無出其右的第三代皇帝率領的雪國軍漂亮的擊破了琉璃軍。同時，雖然被第三代皇帝的光輝遮蔽，但葉文也立下了大功，被世人所知。不過，在那場戰爭之後，第三代皇帝在連日舉行的慶功宴後猝死了，據說原因是暴飲暴食。不管怎樣，流血的王朝就這樣迎來了終結。”
聽說第三代皇帝駕崩，國民當然沒有哀歎反而欣喜若狂。不過，這時出現了一個問題：沒有王位繼承者。
第三代皇帝為有一點和其他的王不同：他對異性沒有興趣。甚至有人說他能得到軍人們的支持就是因為這一點。
於是他自然沒有子嗣，親戚們也全都被處刑了。
“不過最終還是找到了第二代皇帝的私生子，也就是第三代皇帝父異母的弟弟，即位成為了現在的第四代皇帝。同時，於流血的王朝中生還的葉文也從騎士之位退下，其子葉天繼承家主之位，成為了第三代當家。葉天是在第三次戰役中立下了大功的將士——”
“第三次戰役？葉天？！”
傑德突然發出聲音，薇薇隻得停下念到一半的報告書。
“那個，有什麽問題嗎？”
“你剛才說了葉天是嗎？”
“嗯，我說了。”
“這樣啊。不，抱歉。因為突然出現了聽到過的名字。”
傑德很清楚第三次戰役。那是距今七年前雪國曆七十六年，由於琉璃第三次侵略而引發的戰役。當時十六歲的傑德也被征兵前往某個國境上的要塞，被強製戰鬥。
“……我想起來了。”
葉天，傑德是知道的。
沒想到在這種地方也有緣分啊。
一下子沒想起來也有情可原。畢竟是七年前的事情了，而且也沒有和對方直接見過麵。
傑德被征兵前往國境要塞。等在那裏的是在極寒之地上如地獄般不斷戰鬥的日子。特別是補給問題嚴峻。北方之地本就貧瘠，周圍的勞動力又基本都被征調為了士兵。再加上，當時雪國北部一帶已經有許多琉璃兵入侵，他們伺機搶奪一切送往國境要塞的補給物資。
不論多麽堅固的城堡，沒有食物也無法發揮作用。
但是，就在情況逐漸變得危急的時候，某一天，大量的補給物資送達了要塞。
聽到葉天的名字記得也是在那個時候。聽說他擔任護送運輸隊的護衛隊長，勇猛果敢的戰鬥，從襲擊的敵兵手中保護了物資。但是那時他身受重傷，沒能到達要塞。
沒有實際見過，隻是從別人的話中聽說過這個名字。會忘記也有情可原。
“薇薇，你剛才說葉天是葉氏家族第三代當家對吧？也就是說，他就是那個紅色魔女葉迦藍的父親？”
“嗯，正是如此。”
傑德深刻地感受到，人的緣分實在是不可思議。
那時，如果沒有葉天帶來的補給物資，要塞一定會陷落。那樣的話他也不可能生還吧。曾經被葉天拯救，現在又被葉天的女兒阻撓。神的惡作劇真是不可思議。
“那個，可以繼續了嗎？”
“嗯，拜托你了。”
薇薇再次將實現落到手中的報告書上。
“那之後，葉天為了療養返回故鄉，之後便去世了。繼承家主之位的就第四代當家葉迦藍。這是雪國曆八十二年，她十七歲時候的事情，不過葉迦藍本身的名字為世人所知卻是在雪國曆七十七年，她十三歲的時候。”
“哦？發生了什麽事？”
“當時，她雖然年幼卻劍術出眾。有一種說法是，甚至可以和成人的禁軍首領匹敵。”
“小、小孩子能勝過禁軍首領……？！”
十三歲的女孩子勝過成人的禁軍。
從現在聽說的荒唐地戰績來看也許不是不可能，但超越常人也要有個限度吧。
“於是她因為能力和葉氏家族的家世受到賞識，成為了蘇摩殿下的護衛。同年，在蘇摩殿下被暗殺集團襲擊之際，葉迦藍獨自一人麵對敵人，將暗殺者們全部斬殺，解救蘇摩殿下，立下了大功。隻是，一國的公主被暗殺者襲擊，卻除了一位孩子之外無人能阻止，實在是重大的失態。這件事被隱瞞了下來，其功績也沒有公開。不過，這在王城內已經是公然的秘密了。再加上，葉迦藍的經曆到這裏還沒有結束——”
“原來如此。大家將她視作英雄也是有道理的呢。”
荒唐。真的隻能這麽評價。
十三歲將暗殺者集團全滅，十七歲便擁有了遠超他人的壓倒性劍術。
葉迦藍無疑是在神的加護下誕生的。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實在太不公平了。
“還有，關於這個時期的葉迦藍，還有一個有趣的傳聞。”
“還有啊？這次又是什麽？”
“是的。雪國曆八十二年前後，各地都在流傳這樣一件事：隻要有被山賊或妖魔迫害的領民，便會有一位像風一樣的紅衣女子颯爽登場。她非常的年輕，又彬彬有禮。她或是獨自一人，或是隻帶著一位小矮人丫鬟，揮劍驅走人們的災厄，然後既不索要報酬也不報上名字便立刻離開。沒有證據證明那位紅衣女子就是葉迦藍，但另一方麵，葉迦藍確實有一位小矮人丫鬟。”
“……到底有多麽充滿奉獻精神啊，那個騎士魔女。”
那位紅衣女子和葉迦藍是同一個人這一點不容置疑。
傑德明白米雅如此堅定地提議排除她的理由了。由如此優秀而高潔的武人率領的軍隊往往能發揮數倍於平時的力量。現在她還年輕，有著弱點沒有居於高位，但這也隻是時間的問題了。
另一方麵，既然她是如此高潔的人物，那就應當有交涉的餘地。告訴他農民們的貧苦狀況，以此博得她的同情。即使做不到那個地步，也許至少能讓她指向叛亂軍的矛頭略微緩和。
但是，傑德的這個想法，在聽到薇薇接下來的報告時煙消雲散了。
“通過這些功績，葉迦藍的名聲漸漸傳開。不過去年秋天，他的父親葉天去世葉迦藍繼承父親的一切，惋惜地離開了皇宮，辭去禁軍的職務，成為了葉氏家族第四代家主。她妥當地統治領地葉城，不過在半年後，距今兩個月前發生了一件事：他的領地葉城遭到了叛亂軍的攻擊。”
“……哎？”
傑德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臉上失去了血色。
“當時葉迦藍由於私事離開拉葉城，返回的時候他的故鄉已經化為了瓦礫。葉迦藍負起責任退還了領主的地位，重返近衛騎士軍隊，投身於和叛亂軍的戰鬥之中。”
“怎麽可能？！我不記得下過這種命令啊？！”
不敢相信。腦子裏盤算的將葉迦藍拉攏為同伴的計劃從根本上瓦解了。
叛亂軍完全以民眾為支撐的，不會允許以民眾為敵的事情。
傑德知道葉城這個地名。那裏遠離叛軍的根據地，不是交通的要衝，財政也算不上富饒。當時正在拚命站穩腳跟的叛亂軍根本沒有道理進攻那裏。
薇薇端正的麵容上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這件事我當然也知道。但是，葉城確實被疑似叛亂軍的軍隊襲擊了……”
“……這樣啊。抱歉，我太激動了。”
“不……”
冷靜下來想想，葉迦藍的言行中確實存在矛盾。
不顧自己性命安慰守護人民的高潔戰士，在麵對由農民構成的叛亂軍時為什麽會毫不猶豫地揮劍。
原因就在這裏。如果是麵對毀滅故鄉的敵人的話，就沒有停住劍鋒的理由了。
而且，葉城被襲擊一事，傑德也不能說完全沒有責任。由於國內產生了叛亂軍這樣的敵對勢力，同樣對貴族豎起反旗的人接連出現，雪國全土的治安大為混亂。其結果，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沒有統帥的叛亂軍襲擊了葉城。
而且，製造出這種狀況的正是傑德自己。如果雪國以全力進攻他們的話，現在的叛軍毫無勝算。為了防止這種事態，有必要分散敵人的注意力。
“……這樣一來，就很難說服了啊。”
“不過，我想不是完全沒有可能。葉迦藍無疑是位高潔的戰士，隻要傑德大人像說服諾爾的時候那樣，帶著誠意對話，就很有可能解開誤會，不是嗎？”
薇薇說得很對。
順利的話，就能不費一兵一卒排除最大的敵人，甚至將她拉攏為同伴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有嚐試的價值。
葉迦藍在劍術上擁有天賦之才，不過傑德也有多少可以自傲的才能。
那就是花言巧語和坑蒙拐騙。
如果連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都說服不了，怎麽有臉去麵對拚命戰鬥的士兵們？隻能試試看了。
“阿菲。”
他用帶著決意的毅然的聲音呼喚站在一邊的少女，“從現在開始，暫時不要讓任何人進入這個房間。我吐血倒下的事情大家應該都知道了，說是療養中謝絕會麵的話就不會有人有意見了。”
“我知道了，這倒沒什麽……您難道要出門嗎？”
“嗯。稍微有一些必須去做的事情。”
他從床上下來，開始準備出門。
阿菲一邊幫忙，一邊用堅定的表情說：“算我求求您，請別勉強。”
“當然了。我可沒有結實到可以勉強的地步啊。還有，薇薇，我想問你一件事。”
“好的，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