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瞰望
“我……”
佩格感覺到自己含糊不清的意識正在飄散，就連一句完整的思想也無法拚湊成功，隻能任憑自己飄散在這完全不知道是何處的地方。
但他心中有很多很多的不甘，仿佛頭腦裏想的，隻有不甘。
在意識還剩下最後一絲之時，他本以為自己的計劃會因此成功，雖然不知道自己在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至少為這個世界貢獻了一些。
可那時候的他還沒有產生這種不甘的想法，反而有些釋放，這驗證了當初在吟遊詩人口中所聽到的一句話——可能給死亡就是最好的解脫。
然而事情並沒有那麽順利。
當冰麵因為他的溫度開始融化之時；
當有幾位魔族士兵沒有逃跑及時沉入海水之時；
當佩格的視線漸漸變暗即將閉眼之時，一道莫名的綠色屏障將佩格所包裹，可他卻沒有絲毫的意識進行反擊，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仿佛都被那高溫灼燒至盡一般。
他看到了自己手指正在由焦炭化為灰燼，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一個身影出現在那隔離著自身溫度的屏障之外。
那是一個熟悉的麵孔，也是一個極其憎恨的麵孔。
這個麵孔的所有者害死了自己的父親，這也麵孔的所有者也是他很長一段時間夢魘的來源，當他剛剛有資本以為自己能夠給父親報仇之時，這個麵孔的所有者卻徒然消失。
但卻在現在再次出現在佩格的麵前。
那非人類的畸形嘴巴一張一合，滿是嘲弄之意，他在說些什麽，但佩格根本聽不見，伴隨著這種強烈的不甘，他陷入了黑暗當中，感覺自己如同灰燼一般彌漫在空氣當中，飄散在世界各處。
他不知道自己這種狀態持續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會永遠持續下去，他身為人類的大腦所帶來的意識已經灼燒殆盡，留下的僅有最後殘存的不甘，那似乎是刻在靈魂深處的印記，就仿佛成為厲鬼的亡魂尋找生前殺害自己的凶手一般。
漸漸地，他感覺到了一些不同的異樣，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感，仿佛自己就是一隻鳥兒，一隻剛剛出生還沒有睜開眼的鳥兒。
屆時，他感覺到自己經曆了哺育，經曆了寒風，當自己的羽毛漸漸成型，眼皮也緩緩睜開，那時候，他感覺自己墜下了巢穴，下方乃是無盡深淵。
意識還沒有完全恢複的他不知所措，然而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那是低語，那是呢喃，卻如此的溫柔。
“勇敢的飛起來吧，我的孩子！”
刹那間，佩格完全睜開了眼睛，雖然周圍依舊是無盡深淵，雖然他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恢複，但他卻毫不猶豫的拍打著那無形的翅膀。
一下，兩下，三下……
他掙紮著，想要掙紮，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就是這樣，繼續這樣！”
那個溫柔的聲音再度響起，他的意識也在漸漸恢複。
是母親！
他回想起了這個聲音的源頭，眺望四周卻隻有無盡的黑暗，他忘記了不甘，忘記了死亡，忘記了自己身於何處，可他卻聽從了那個聲音。
他繼續拍打著那無形得到翅膀，當他感覺到自己不再下墜，眼前的一切都亮了起來，他看到自己翱翔在天地之間，穿越雲層，逆風而行。
這……不是我一直在做的夢嗎？
意識依舊在漸漸地恢複，他回想起了自己經常做的夢境，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被動的，模糊的，但這一次卻如此的清晰，仿佛自己就是夢境的主人，就是這翱翔於天際的翠綠色鳥兒。
此時此刻，他看到了睜眼浴血奮戰的所有人。
人類在進他們最大可能的廝殺，就連素不相識之人都開始有了默契，他們沒有時間為死去的兄弟朋友哀悼，隻因為可能在下一秒那魔族的攻擊就會刺向自己的胸口。
精靈運用他們天生的視力和法術，盡可能的不讓魔族軍隊靠近，天空呼嘯飛躍的箭矢凶猛且精準，每一根都精準的刺在魔族士兵的頭顱中央，仿佛這些箭矢本來就應該出現在那裏一樣，但因為數量極多，少數的近戰精靈也倒在了血泊當中，他們死不瞑目，麵色盡是不甘和絕望。
矮人如同磐石一般利用他們的身軀阻擋著一切的攻擊，諸多矮人一同發動攻擊，其地麵都隨之顫抖，但當其中幾位體力不支之時，一邊叫罵著肮髒的詞匯，一邊被魔族的怪物推到淹沒，隨後血液如同噴泉一般從動脈之上噴湧而出。
獸人所有的部落前所未有的默契，他們視死如歸，一邊呐喊一邊利用蠻力揮舞著手中的利刃錘斧，一時間在天空之上瞰望的佩格甚至分不清那到底是獸人族的血液還是魔族的血液，也分不清倒在地麵上的殘缺屍體到底是獸人族還是魔族。
那高聳的的城牆之外一片混亂，沒有一顆雪花能夠安全的將落在地麵，狂風依舊在呼嘯，吹得佩格那小巧的身軀一個踉蹌。
當他調整好身姿再度睜開眼時，他看到了蒂法妮，她滿身傷口，持劍而立，周圍滿是人類和魔族的屍體，她大口的喘著粗氣，血液已經將她那絲滑如同瀑布般的長發黏在一起，但眼神依舊銳利清晰，死死的盯著麵前正在發狂一般衝鋒的怪物，隨後也邁動了她那疲憊的雙腿，迎麵而上！
不！
佩格再次想要呐喊，卻發現自己依舊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刹那間，他看到了薩諾抬起的幹枯手掌悄悄放下，那原本關著自己的結界也因此消散，也就是此時此刻，意識全部恢複，他回想起了在那最後的時刻，自己到底遇到了什麽。
我還不能就這麽死……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心裏會有不甘，隨後，化為鳥兒的他當著薩諾之麵鑽入了水裏。
這讓薩諾詫異的看著這一幕，但這種詫異轉瞬即逝，按照他的想法，那弱智鳥兒竄進海中的行為簡直如同飛蛾撲火，自取滅亡，而且他覺得已經沉入海底的佩格不會再有任何翻身的機會。
同樣身為魔神宿主的他知道身為人類的軀體根本承受不了那麽強大的力量，在佩格沒入海水之前，他的軀幹已經殘破不堪，沒了人樣。
他轉過身，當那與人類所認知的布料完全不符合的鬥篷旋轉蓋住他的身軀時，他整個人消失在了原地，如同從沒有出現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