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往事
二十二年前,昌光縣,今年這裏來了一位新知縣,年紀輕輕,登科後沒過久就外放做官了。
“大人,您上個月吩咐的招募流民,為他們蓋房在此定居的事,已經有不少進展了。”縣裏的主薄前來匯報。
“好,有了人才有其他的,要好好改善他們的生活,這才算是造福百姓啊。”新知縣點頭說道。
“大人,張大人!”突然有一人急急忙忙走了進來。
“郝大人,何事如此慌張啊?”知縣看著麵前焦急的中年人,不慌不忙地緩緩說道。
“我出差才一個月,聽說你招募了大量流民,還花了大筆錢財給他們蓋房?”來人見知縣不急不躁的,更有些焦急地問道。
“不錯,現在房都蓋的差不多了,我正打算開倉放糧,改善下民生呢。”知縣微笑著說道。
“大人,本縣的錢糧本來就不充裕,今年本打算興修水利的,現在錢都花完了,哪還修的起?”此人對知縣的行為有些惱怒道。
“興修水利的事不著急,本縣這幾年不是風調雨順的嗎?四處流浪的人那麽悲慘,得讓他們趕緊有個住處才行。縣丞大人不是一向以愛民如子被人稱頌嗎,怎麽百姓的住所在你眼中還不如水利重要?”知縣一副仁義模樣地說道。原來他麵前這位郝大人是當地縣丞,專門輔佐知縣處理政務的。
“流民是很淒慘,可本縣百姓的生活同樣重要啊。招募流民可以,但總不能把本縣百姓交納的賦稅全花在他們身上吧?不興修水利,將來遭了災,所有的百姓,包括他們,全都要遭殃的。”郝大人越說越氣憤,覺得新知縣做決定太不考慮後果。
“住口!流民安置在了本縣,以後就是本縣百姓了,在他們身上花錢有什麽不對?要修水利,本縣那麽多地主富戶,讓他們出錢不就是了?”知縣也有些怒氣地說道,他才剛剛被自己做的事自我感動一番,就被人指出問題所在,現在有些惱羞成怒。
“唉,事情哪有那麽簡單。”郝大人無奈地歎道,他已經明白和知縣爭論是沒用的了。
這一年,流民們在昌光縣生活的很好,有了新家,官府又開倉放了糧,知縣也很關心他們,時時前來探望。安下心來,這些流民很快有了下一代。
縣丞想要修點水利,求了知縣多次,知縣終於向地主富人們攤派了開銷,他們也很快轉嫁給了佃戶們。可惜錢很快被知縣拿去做善事了,修水利的事情也就一拖再拖。
二十一年前,知縣大人不斷地減賦降稅,全縣百姓都很擁戴,前來定居的人也多了,昌光縣一片欣欣向榮之色。
隻是當地財政早已入不敷出了,而且知縣每次減稅,地主們都悄悄地把田租提高了,反正佃戶們是一定要盡量搜刮的。
隻有縣丞特別憂慮。
這一年的新生兒也不少。
二十年前,昌光縣的財政終於有些撐不住了,不過知縣大人很有背景,從鄰縣借了些錢糧來,歌照唱,舞照跳。
知縣這三年做了不少的善事,在當地的名望很好。
縣丞也很關心百姓們,經常幫助他們解決困難,可惜他看重的水利、城防、治安、教化等等,一概沒被知縣重視。
十九年前,齊國有了旱災,昌光縣也在災區之列。
很多田地顆粒無收,當地百姓衣食難保,朝廷恩準免了當地賦稅,地主們也勉強減了一點租,都快降回知縣剛來時的水平了。
朝廷下發了賑災銀子,到了知縣手裏已經不多了,他把銀子全花出去也不夠。
有的鄰縣比昌光縣還要差,當地官員雖然不做善事,但依然把錢花光了,隻是他們自己的腰包越來越鼓。
昌光縣知縣雖然很清廉,可應對災害時表現依然很差,當地百姓也把他和貪官汙吏們視作同類。
這一年,死了不少人。
十八年前,旱災略有些減輕了,但百姓們最後的積蓄早就沒有了,勉強度過今年就不錯了。
“再有意外的話,絕不可能像前一年那麽輕鬆了。”縣丞又找到知縣,要求興修水利,防備災禍。
“輕鬆?你知道去年死了多少人嗎?不繼續賑災,你居然還想著修水利?我已經奏請再減免一年賦稅了,你不要再來說這些事了。”知縣否決了縣丞的要求。
因為昌光縣一直在花錢接濟百姓,附近幾個縣的災民都慢慢聚集過來了。
這一年,昌光縣相比鄰縣算好的,知縣很滿意自己的善舉,被自己感動的死去活來。
十七年前,旱災又複發了,雖不如前年的嚴重,但也不是去年可比的。昌光縣又在災區之列。
這次知縣本事再大,也無處借錢了,縣裏既沒有錢,也沒有糧,隻能任百姓自生自滅。
知縣手足無措,開始自暴自棄,很少理政了。
昌光縣這幾年的人口劇增,糧食儲備卻基本沒有,百姓們的境況比貪汙橫行的鄰縣還糟糕。
這個地區的草根樹皮很快就被吃光了,不久就開始出現易子而食的事情,縣丞不忍如此殘酷的事,收養了一些孩子在家。
十六年前,災荒仍未結束,昌光縣尤為嚴重。
當地的地主們終於把租減下來了,能給他們種地的人已經不多了。
昌光縣民不聊生,終於開始人相食。誰要是在大街上走不動了,躺在地上,很快就會被人拉走,直接扔進鍋裏煮。
老弱病殘消耗完了,還有反抗能力的人終於也忍耐到了極限。
十五年前,各地的旱災已經全麵消退了。天災雖然沒了,卻仍在橫行。
幾個縣的地主們又把地租漲回來了,百姓終於忍無可忍,揭竿而起了。昌光縣的人也紛紛響應,當地的地主幾乎全被暴民殺光吃掉,幸存的人憤怒地指責暴民的行為。
地主們長年累月進行著“吃人”的行為,吃到他們自己頭上時,才開始指責這是不道德的。可惜地主們平時隻是以自身做表率教給了暴民們殘忍和冷漠,這個時候是沒人理會他們的說辭的。
“我們家的孩子都是這麽死的,有什麽好哭的?”所有的暴民都有這種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