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古代逃荒記(06)
季言之的思量, 沒有對任何人講,哪怕是整個季氏一族除他之外,唯二的聰明人狗蛋兒, 季言之一丁點都沒有透露。
不是嫌棄,好吧,季言之的確有點兒嫌棄狗蛋兒的年齡, 但這並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再怎麼聰明, 狗蛋兒現年虛不過十歲。男子十六及冠, 也就是說狗蛋兒還要等六年,毛才算長齊, 有聰明也是習慣性坑爺的小聰明,知道季言之對未來的規劃的話, 弊大於利。
中午的時候, 一大群人在一條涓涓流淌的河上游地段停下休整。婦孺埋鍋做飯, 青壯男丁則去撿拾柴火, 順便找找有沒有吃的。
可惜赤壁千里,除了沾染了鮮血,生長得特別茂盛的野草, 就只有不成人形的腐肉枯骨。撿拾柴火順便找吃的青壯男丁嚴格按照季言之所說的,遇腐肉枯骨趕緊避開,必要時掩住口鼻。
二十多名青壯男丁見到這樣的場景, 熄了尋找野物的心, 只找了距離腐肉枯骨遠的地方,用已經磨損得坑坑窪窪的刀劍挖掘著野菜。芳草萋萋,血肉能灌溉野草, 自然也讓足以救命的野菜,漫山遍野的生長。
不一會兒的功夫,二十多名青壯男丁,就尋摸了好幾斤的野菜。就地取水清洗乾淨,帶回去和著製作的肉乾一起煮了,所有人連湯帶水美美的吃了一頓。
吃完午飯,隊伍並沒有立刻走,大傢伙兒都在原地休息。季言之很有閒情逸緻的帶著十多個孩子,教導他們辨認一些常見的草藥,並且採集就晾曬在木板車上,為逃荒隊伍提供最基本的醫療保障。
「記住了嗎?」季言之聲音極度和藹的道。
十多個孩子狂點頭,有的叫季言之族長爺爺,有的叫季言之族長曾爺爺,甚至高|祖。總之在整個季氏一族,季言之的輩分很高,叫他阿伯叔叔的,好幾個都與他的年齡相當了。
「記住了,不過阿爺,我們不注意的話,真的會得病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糞坑領著驢蛋兒居然插入了教學隊伍中,而且很有探索精神的提問。
季言之敷衍的點頭,主要是二孫子的小名兒太具有震撼性了,實在叫不出口,不得不含糊帶過。
二孫子糞坑可不知道這點,說老實話,季言之的敷衍太具有欺騙性,狗蛋兒這個人精或許能察覺出季言之喜歡敷衍人這一毛病,但是現年七歲大的糞坑嘛……
他只覺得他們的阿爺,一點兒也不像狗蛋兒形容的那樣,隨時隨地都想逮著兔崽子抽一頓,而是十分的和藹可親,看起來狗蛋兒一點也沒有哥哥的樣兒,總喜歡說假話來,阻止阿爺和他們的親近。
狗蛋兒哥簡直太壞了!
糞坑埋汰起狗蛋兒來。甚至在教學結束,隊伍重新上路的時候,面對狗蛋兒所言讓他領著驢蛋兒找二叔玩蛋兒的話語,糞坑直接傲嬌的哼了哼,拉著驢蛋兒跑去跟女眷們坐在了一起。
狗蛋兒半丈和尚摸不到頭腦,索性不去想糞坑到底是使小性子呢還是使小性子,反正他忙著呢,沒那麼多閑工夫來思索小屁孩兒的想法。不過到底心情不怎麼爽,所以跑去挨著季言之坐的狗蛋兒,到底還是開了那個口,詢問糞坑到底怎麼了。
季言之沒做小屁孩兒好多年,能想明白現在的孩子是怎麼了嗎?不能!所以季言之特別深沉的嘆了一口氣。
「你小時候,可比二孫子彆扭多了。」
狗蛋兒:「……」
狗蛋兒不明所以然的望著季言之,無聲詢問「阿爺,你說得是啥。」
「這麼說吧,如果你尿床,你一定會裝得若無其事,然後毀屍滅跡。可是二孫子……糞坑兒呢,則會哭唧唧找他阿娘,老實交代自己尿床了。」提起糞坑兒這個小名兒,季言之就滿心惆悵,這什麼蠢兒子哦,怎麼就那麼喜歡坑孫子呢。
有本事換成狗蛋兒這樣專業坑爹坑爺的孫子試試,保管被坑得血淋淋的,還不知道為啥。反正就一句話,季言之對三個憨憨兒子的蠢有深刻的認知,而孫輩兒,五個孫女就不說了,不算聰明但也不是太笨,總之就是普普通通,勝在懂事聽話的那一款兒。
整個老季家,甚至於整個季氏一族,除他之外的唯一聰明人,真的只有狗蛋兒一人。說季家後繼有人,又可以說後繼無人,只能說如果季言之想在不惑之年以南方沿海一帶作為根據地,進而進攻整個中原腹地執掌山河的話,他就只有、也只會培養狗蛋兒這麼一個繼承人。
這是季言之的煩惱,無法言說,理起來還是一團亂麻的煩惱。所以季言之猶猶豫豫,最終選擇的是順其自然。反正南方沿海一帶,整個季氏一族是要遷移到那兒去的,反正城邦也是要建的。
他將萬丈高樓的基礎打好,到時候季氏一族何去何從,自由狗蛋兒這位新上任的族人安排。反正季氏一族的傳統是聽聰明人的話,季言之在時,聽季言之的;季言之不在了,自然聽狗蛋兒這個唯二的聰明人的話。
季言之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滿心惆悵。「一代不如一代啊,阿爺真害怕蠢的基因,一代代流傳下去。」
狗蛋兒忘掉了先前季言之說他五歲了還尿床的尷尬,先是附和季言之的說法,然後果斷的覺得哪裡不對勁。
狗蛋兒沉默三秒,然後嘟起嘴巴,學糞坑撒嬌時眼淚汪汪的姿態。「阿爺,我不蠢。」
「沒說你蠢。」季言之睜眼說瞎話的道:「阿爺只是說你阿爹、二叔、小叔三人,從小到大都是一樣的配方餵養,怎麼就光長肌肉不長腦子呢?明明你阿爺我讀過私塾,不是那等蠢人,怎麼就……」
「……生出了阿爹、二叔、小叔那樣的蠢貨。」
狗蛋兒默默的吐出了『人間真香』,惹來了族人的側目,以及拉木板車的季大山的瞪視。
狗蛋兒根本就不在意,季大山瞪向自己的兇狠目光。有季言之在呢,量季大山這個憨憨子也不敢抓他,進行男子單人打。所以狗蛋兒哼唧一聲,繼續給季言之『解惑』。
「阿爺,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可能性。」
季言之挑眉,很期待狗蛋兒說出驚人之語,於是便抿緊唇瓣,似笑非笑的問:「什麼可能性。」
狗蛋兒:「就是,我記得阿爺曾經說過,如果一個人出生之時,不小心腦門朝下的話,會造成腦充血,導致腦子少跟弦兒。阿爺我想,阿爹、二叔、小叔就是這種情況吧。」
「說得有理。不過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季言之假裝糊塗,想不起來有這回事兒的模樣,似笑非笑的道:「狗蛋兒,你可不要為了逃避你阿爹的一頓胖揍,就誣陷你阿爺。」
狗蛋兒:「……」
狗蛋兒鼓起腮幫子,悶悶不樂的道:「現在說大實話都要挨打,可真是世道險惡。」
生著悶氣拉車的季大山:「……」這個兔崽子咋這麼欠揍呢!
季大山越想越氣,再也沒有『我生的兒子比我聰明』的那種自豪,而是起了一定要胖揍狗蛋兒一頓的想法。這種想男子單人打的衝動,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強烈,終於夜晚臨近,大部隊很幸運的找到一處可以遮風擋雨的洞穴。
季大山摩拳擦掌,當即就準備給予狗蛋兒『愛的鐵拳』教育。
小人精兒一個的狗蛋兒,早就猜到季大山想揍他。季大山剛剛一靠近,還沒開口說話呢,就聽狗蛋兒發出了鬼哭狼嚎,往季言之的方向沖了過去。如同受到驚嚇的鵪鶉一樣,躲在季言之的懷抱中,屁股翹著一扭一扭,表示自己十分的害怕。
季言之:「……」
得了,這坑爹坑爺的孫子,還真的有唱大戲的天賦。瞧瞧這鴕鳥姿態,一般人還真表演不了這麼渾然天成。
季言之伸手在狗蛋兒的屁股墩子上,拍了幾下,示意他趕緊放開自己。「兔崽子,你再把你的鼻涕往我衣服上蹭,不光你阿爹揍你,你二叔、小叔都會一起揍你的。」
狗蛋兒:「……」
到底怕季言之一聲令下,三個憨憨兒把他往死里揍。狗蛋兒只能灰溜溜的在季言之懷中端正姿勢,任憑季大山這親爹再怎麼虎目圓瞪,狗蛋兒依然堅定的霸佔了雪花的『座位』。
被春花抱著的雪花癟起嘴巴,剛想哭,就被族姐翠翠吸引了視線。季翠翠今年剛滿十三,和春花一樣是孩子王,負責幫大傢伙兒照顧孩子。翠翠沖著雪花扮鬼臉,吸引了雪花的注意力。
雪花咯咯的笑了起來,笑聲清脆,在山洞裡回蕩,讓大傢伙兒本就放鬆的情緒再次放鬆。
就在這時,山洞外傳來嘈雜聲。出去找乾淨水好讓婦孺埋鍋做飯的青壯男丁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山洞,氣氛頓時凝重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