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邀君共賞明月(06)
季言之這一世, 一開始想的真挺簡單,那就是成為生母季晚兒的依靠。
季晚兒自小經脈堵塞,沒有學武的可能性。她之所以會在慕容山莊住下, 不過是想求亡父的至交好友慕容清幫忙為季家尋一位傳人。結果, 陰錯陽差的中|葯事件一過,慕容清這位長輩還真就就親自給了季家,一位天賦非凡的傳人。
而季晚兒之所以不願意嫁給慕容清,成為慕容山莊的第二任莊主夫人, 就是知曉季言之的武學天賦。季晚兒一心想要季言之從母姓, 顯然不嫁給慕容清更能實現這個心愿。
別看季晚兒長得柔柔弱弱的, 其實擁有尋常女子所沒有的韌性。
季言之不知道後來的季晚兒, 是否為了一直心心念光耀季家門楣的心愿而將自己的生命給一起算計了進去, 但終歸,作為兒子的她只能夠假裝不知道, 順著季晚兒的遺願來。
反正從小到大, 他對於慕容世家根本就沒有過期待。
哪怕現在回了中原,也讓他繼續當個沒爹沒媽,隨風飄蕩的野草吧。
季言之揚起馬鞭, 吹起了響亮的口哨。
小刀跑到馬車頂上躺下, 嘴巴里含了一根狗尾巴草, 翹著二郎腿,那愜意的模樣兒可是張三娘和他們同路時, 所沒有的。
季言之再次遇到邀月,是在黃昏臨近, 師徒倆隨意找了一處山谷歇息準備露營的時候。
邀月有些詫異, 顯然季言之前日所說的騷|話, 雖然被她評價為油腔滑調, 到底在心中落下了痕迹。
「邀月姑娘?」季言之驚喜的道:「真是巧啊,沒想到又遇到了你。你說這算不算緣分,千里有緣來相見的緣分。」
邀月:「你不這樣說話會死?」
季言之臉上笑容更深:「與其被打死,倒不如學那些風流人物,牡丹花下死。」
「你……」
邀月可算被這直白的調戲話語,弄得那叫臉紅耳赤。羞惱之下,十指為爪朝著季言之攻擊而去,季言之也不還手,只是用凌波微步靈巧的躲過,就這樣躲了一百招后,季言之才故意露出一個破綻,引誘邀月投懷送抱。
邀月被抱了一個滿懷,一時之間,還真有點兒回不過來神。
「你,放手。」
回過神的邀月橫眉倒豎,一張俏臉冷得不成樣兒。
這一回季言之倒是挺正人君子的,聞言就放開了邀月。
「喝酒嗎?」
季言之有些訕訕然的捏了捏鼻子,下一刻就從馬車裡拿出一壇大概有將近二十年份的女兒紅。
「這酒是我出生之時,家母親手釀製封存於院中梅花樹下的女兒紅。」
女兒紅本是農家在家裡添了女客后泥封黃酒入壇,埋入黃土之中,等女客長大出嫁的那一天才挖出來招待賓客。
季言之出生之前,季晚兒就開始釀製黃酒,就等著她以為的女兒出生,滿月那天埋進她最喜歡的那顆梅花樹下。
季言之一出生,季晚兒就起了讓季言之傳遞季家香火的意思。
那釀製的女兒紅依然埋在了梅花樹下,不過從十年前,就被季言之挖出來陸陸續續的偷喝了,而五年前,離開中原,季言之更是將季家老宅的院子全給挖了帶走。
在塞外的那五年,除了生辰例行開一壇女兒紅自酌自飲外,季言之平日里根本沒動,就連小刀這孩子想哭,他都吝嗇改買上好的燒刀子培養小刀的酒量。
可以說季言之一拎出女兒酒,小刀首先吃驚的瞪大眼睛,確定那晚上他不是隱約做起了夢,而是真的看到他的師傅發|騷,調戲人家姑娘。
——哎,看來師傅的確到了該娶媳婦的年齡了。
搖頭晃腦感嘆的小刀很乖巧的跑到篝火旁,烤野兔去了。
邀月依然靜靜的看著季言之,半晌后,接過他遞給自己的瓷碗,捧著喝了一口女兒紅。
「好喝嗎?」季言之眼中依稀帶著光,璀璨如星辰。「家母去死時,曾拉著季某的手殷切交待過,說如果季某哪天看上了好姑娘,一定要請她喝她親手釀製的女兒紅。原先季某不以為然,覺得自己不一樣矯揉造作的大家小姐或者小家碧玉,沒想到那日得見邀月姑娘,才知這世間還有一見鍾情這樣美好的辭彙。」
邀月猛地看向季言之,像似不敢相信這世間還有人敢如此直白表達自己情感的男人。
她是誰,她是眾星捧月,唯我獨尊慣了的移花宮公主,習慣了高高在上,就算偶爾落下凡塵,凡塵間的凡人也大多不敢直視,甚至像季言之這樣直言不諱的說,對她一見鍾情了。
至於季言之是不是說的假話,邀月自然分辨得出來。可真是因為分辨得出來,邀月反而陷入了不知所措中。
這和季言之的武力值以及顏值有很大的關係。
如果季言之長得難看,且武功不好,早就在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時候,被邀月給劈了。
邀月沒有,除了季言之的武功要比邀月高以外,最大的原因季言之的皮相很好,當贊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如果五年之前,季言之沒有出走塞外,而是按照慕容老賊的『規劃』,早就在武林上聲名鵲起了,也就不會讓江楓奪得『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美譽。
「酒很好喝。只是這人……」邀月直視季言之,突然勾唇一笑,如那春風融化了寒冰。
季言之:「這人如何?」
邀月:「這人油腔滑調,沒一句正經。」
季言之舉起酒罈,又給邀月倒了一碗女兒紅。「邀月姑娘可知,季某已經有數年沒有像今天這麼開懷過了。」
邀月:「因為慕容世家?」
季言之:「因為慕容世家。」
邀月:「那的確不容易開心。」
「知道嗎?季某曾經有過念頭,想將慕容山莊毀於一旦。只是家母臨死之前勸住了我,所以…將就著過日子吧,反正認識就是這樣,哪有事事都如心意的。」
邀月輕笑了起來,端過那碗女兒紅一口飲盡。
季言之眼眸微微深了深,下一刻直接抱著酒罈子豪飲。這時,小刀也來討酒喝,因為邀月已經飄然離開。
「師傅,她就是你喜歡的姑娘。」小刀好奇的問。
季言之沒吭聲,徑直給小刀到了一碗酒。
小刀連忙端起一口喝了,然後才又說道:「她的氣質好特別,應該也是武林排得上好的好手吧。」
「移花宮公主,你覺得會是低手?」季言之反問小刀,隨後曬然一笑,洒脫又豪邁的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季某人若娶妻,自然娶那性格鮮明、敢愛敢恨的女子,而不是…像……」
「像什麼?」
小刀喝著軟綿綿的女兒紅嫌不過癮,便快速的鑽回車廂,找了一個裡面裝滿了燒刀子烈酒的水囊。回來之後,接著說道:「……像張三娘那樣的女子?」
「叫姨或者嬸子,叫什麼張三娘,那是你一個做晚輩的能夠叫的?」季言之瞪了小刀一眼,卻避而不答這個問題,轉而說道:「明天我們走另外一條道兒去揚州。」
小刀:「為什麼要換路線?」
季言之:「因為我有預感,換路線會遇到很有意思的事兒。」
說完季言之將已經空了的酒罈往篝火旁一丟,就輕輕哼著歌兒往馬車裡走。
小刀聳聳肩,暗自吐槽一句季言之又在裝神棍兒,便坐回到了篝火旁,一口烤肉一口燒刀子酒。吃得肚子圓滾滾,喝得醉醺醺的,才一搖一晃爬上了車廂頂,呼呼大睡起來。
第二天,馬車裡酣睡的季言之,是被小刀豪邁的站在馬車頂上噓噓放水聲給吵醒的。
季言之滿頭黑線,「小刀,你叫醒師傅的方式挺特別的啊!」
小刀抖抖小**,順便再用扶過小**的手揉眼睛。
「師傅,我沒打算叫醒你啊。」
季言之頓時眉心一陣跳動,下一刻直接就把小刀往小溪里踹。
「給我好好洗洗爪子。」
小刀還是一頭霧水,不過迫於季言之這個做師傅的淫威,小刀並沒有多餘的抱怨,乖乖巧巧的在季言之的監督下,把自己里三層外三層的涮洗了一個遍。
小刀洗完澡,季言之將自由活動一晚上的白馬找來套上韁繩,重新架著馬車繼續趕往揚州。
早餐啃的乾糧,喝的水囊里裝著的水。
小刀大口大口的啃著,順便和趕著馬車,並沒有怎麼吃喝的季言之嘀嘀咕咕。
「師傅,中原最令我滿意的一點就是東西都很好吃,哪怕是大白饅頭。」
季言之嘴巴里含了一顆糖,含含糊糊的回答他:「在你的眼中,野草都要比塞外的馬草美味。」
小刀沒被季言之撿回去前,經常餓得挖馬草吃。所以對於季言之的話語根本就沒在意,反而笑嘻嘻的道:「哪有,最起碼中原沒有馬奶喝,烤駱駝肉吃。」
季言之默了一下,不得不承認小刀說中了一個事實。而且這個時候,季言之突然起了一個疑問,「小刀,你說我是不是不該回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