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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孔雀東南飛(08)

  焦母這位妯娌性格直爽,  大多數的情況下與焦母有些不對付。

  這是焦母單方面認為的,實際上,  如果不是焦母的性子左,她們會成為一對關係比較親密的妯娌。但可惜的是,焦母的這位妯娌太會說扎心話兒,常常把焦母刺激到自閉,所以一般情況下,焦母寧願安安分分的待在家裡,不去走親訪友。

  好比如現在,  妯娌精準的說中了焦母的心思,揣摩了劉蘭芝如果三年時間有孕,焦母說不得真的會胡思亂想到劉蘭芝不守婦道。

  焦母很尷,  特別是面對妯娌一副『我為了你好』,  『我有話一向直說,  你可別不知好歹』的模樣兒,  焦母還體會了心塞以及惱羞成怒。

  「弟妹你這話說得,我是那種會無端揣測媳婦兒的人嗎?」焦母有些羞惱的道:「她劉蘭芝真要有孕,  我歡喜還來不及,  怎麼會那樣想。」

  妯娌笑眯眯的拍了拍焦母的手背,  一副『我懂』的模樣兒,再次把焦母刺激得差點綳不住面上特意擺出的慈善大度。

  焦母已經不想和妯娌說話了,她臉色一下子暗沉下來,  看起來有些刻薄。

  偏偏她的妯娌好像無知覺,  看不懂臉色似的。季言之進屋來拜會長輩,好禮貌的留吃飯,  妯娌沒怎麼推卻,  直接就同意了。

  末了上桌吃飯,  還特不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在飯桌上一個勁兒的誇獎劉蘭芝手藝好,能幹又大大方方,以後他家二郎、三郎找媳婦,就比著劉蘭芝這類型的找。

  這又把焦母氣得胸悶心口疼!!!

  季言之也像不懂看眼色的人,在劉蘭芝面對焦母黑臉都有點兒膽顫心驚的時候,季言之偏偏笑容滿面的附和她二嬸,說她二嬸說得極對,劉蘭芝的的確確是世間少有的好女子。

  氣得胸悶心口疼的焦母憋不住了,忍不住陰陽怪氣的來了一句:「是啊,的確是世間少有的好女子,只是身體單薄至今未誕下麟兒是一個毛病。」

  瞬間就冷場了。

  劉蘭芝低頭垂目看不清表情,但心裡應該是難過的,季言之收斂臉上的微笑,變得似笑非笑起來。

  季言之懶得開口,因為有二嬸在呢。

  二嬸雖然沒怎麼讀過書,但卻比焦母明事理,更會做人。講真,季言之有時候都會懷疑,二嬸其實才是大家出生,不管是做事情還是為人處事上都透著大氣,相反真正世家出生的焦母處處小家子氣,性子還左。

  「大郎,這幾年你辛苦了。」二嬸很感慨萬千的看了看季言之「你娘她啊,總喜歡說話不過腦子,大郎你和大郎媳婦不用太將你娘無心之失的話放在心上,不然豈不是誠心與自己過不去。」

  季言之忍笑:「二嬸說得及是,侄兒的確不會將母親無心之失話語放在心上,就是蘭芝她,還沒做到習慣!」

  劉蘭芝猛地抬頭,眼眶兒微紅的看了看季言之,又看了看二嬸。劉蘭芝挑著蘭花指扯著衣袖擦了擦眼睛,無意中掃到焦母那漆黑如墨、陰沉沉的臉,都不覺得堵心難過了。

  連不經常上門,平日里忙著打理家務的二嬸都知道焦母性子左,可見季言之反覆提起的不要將焦母話語太過放在心上,是對的。也就是她因為久不孕的事兒,才會處處謹小慎微,時常為了焦母的態度而忐忑不安。

  實際上,身為丈夫的季言之都沒有說什麼,為何劉蘭芝就那麼放不開懷呢。

  算是徹底想明白的劉蘭子撇頭不去瞧焦母難看得要死的臉色,只充當女主人的角色,勸導二嬸多吃菜,並且晚飯一過,還用食盒子撿了一些她自己做的糕點,讓二嬸帶回去給家裡的孩子吃。

  二嬸嫁的焦二叔,雖然排行老二,實際上是老幺,他上頭還有三個姐姐。焦仲卿的父親焦大年齡最大,不過命卻並不怎麼好,娶了焦母這位家道中落的世家女,生了焦仲卿后沒幾年就一命嗚呼,留下孤兒寡母過活。

  那時焦二叔還沒有成年,尚靠著焦爺爺、焦奶奶夫妻倆養育。

  那時的焦母倒是知道這點,盡到了長子嫡媳的本分,沒有想著改嫁,而是守寡在焦家長輩的照顧下將焦仲卿拉扯長大。

  只是,或許是守寡的日子難熬吧,焦母的性子越發的左了起來。

  特別是焦仲卿娶了劉蘭芝這位焦家長輩一致看好的妻子,又遠赴郡府任那抄文書小吏,面積不錯的焦家宅院只剩下她和劉蘭芝,偏偏劉蘭芝又是一個事事順從,有委屈意見也只敢等焦仲卿回來,背後嗶嗶的封建傳統女子,在劉蘭芝奉若親母的對待下,焦母的性子就更左了。

  偏偏焦母沒覺得自己性子左,反而覺得自己好著呢,哪怕她前面打著休棄劉蘭芝將其攆回家,另給兒子聘鄰家羅敷為妻,也是為了兒子好。畢竟在焦母甚至老一輩的想法里,傳宗接代就是一件頂頂大事。

  嫁為人婦,七載未有所出者被休棄者,在當代不是少數。

  而這也是季言之一開始,沒想過抱養孩子,而是想讓劉蘭芝生的緣故。畢竟有焦母這性子左的婆母在,誰知道抱養孩子以後,又會生出什麼樣兒的波瀾。

  所以夫妻倆有屬於自己的孩子,那是最為省心省力的選擇。

  裝好糕點,劉蘭芝將二嬸殷勤的送出焦宅,轉身就迎來了焦母那張堪比鍋灰的晚娘臉。

  劉蘭芝身子頓了頓,隨即默不吭聲的收拾碗筷帶到廚房裡清洗。

  焦母可沒想到劉蘭芝會甩她的臉子,當即就是一愣。不過焦母很快回過神,無名邪火頓時點燃。

  焦母有心想找劉蘭芝的茬,季言之很輕易的就看了出來。

  季言之涼涼的掃了焦母一眼,「母親,二嬸對你說的話,你莫非又忘了?真想讓族中長老再登門一次,和母親你好好談論,什麼叫為母不慈,兒孫無法孝順的話?」

  焦母這樣子直接就被季言之懟了一個半死不活,好半晌后,才緩過神來,有些委委屈屈的道:「為娘到底做錯了什麼,還要被指責為母不慈?」

  季言之是真的懶得跟腦子估計被安逸舒坦日子腐蝕成漿糊的教母多多計較,他嘆了一口氣,很認真卻很不婉轉的道:「不明白,以後母親就少說少做吧。只要母親能忍住不吭聲,咱們家就是家和萬事興。」

  焦母:「……」

  季言之轉身就往廚房走,本想回房睡覺覺的教母瞬間拋下鬱悶的心情,出口問道。「天都快黑了,大郎你去廚房幹什麼?」

  「給你端洗腳水。」季言之回答焦母道:「你這腿不是有風濕的毛病嗎?我問過大夫,大夫說了睡覺之前泡泡腳,對風濕老寒腿有緩解的作用。」至於熱水泡腳可以促進血液循環,對緩解香港腳很有效的話兒,季言之就不說了,反正說了焦母也不明白。

  焦母因為季言之給她端洗腳水泡腳的舉動,老懷欣慰。只一個還是有點點介意,覺得端水伺候她的工作該劉蘭芝來干。

  這時候的人哪怕是後世,都覺得娶了媳婦,媳婦就該為一家子當牛做馬,一個大佬爺們當甩手掌柜萬事不幹,理所應當。可憑什麼啊,不是說季言之性別男,就不站在男人這一邊,幫著女人說話。

  而是……都是第一次做人,難不成多了二兩肉就特么該上天,而少了二兩肉的就該低賤到塵埃里?

  沒有這個道理。季言之沒有權利約束其他人,但最起碼他可以約束自己。

  哪怕身處古代,講究孝道大過於天,媳婦就該幫兒子、和著兒子一起好好孝順老人的古代,季言之也覺得,作為焦母的親生兒子,他該孝順焦母卻不能事事依她,而焦母又沒生養過劉蘭芝,劉蘭芝能夠做到侍奉她如親母已經夠可以的了,焦母又憑什麼想當然就苛刻於她?

  利索的給焦母端來洗腳水,在焦母泡腳的時候,季言之並沒有急著回屋,而是趁著焦母難得心態平和,說出了自己對於未來的打算。

  「兒子不想再遠赴廬州府上任了,已經辭去了抄文書小史的官職。」

  季言之的話可算是一道炸雷,任憑焦母心態平和到了何種程度,依然把焦母炸了個不清。

  焦母一臉震驚的道:「大郎你,怎麼不跟家裡商量就……可是因為生了怪病?」焦母轉而為季言之找了理由。「這可如何是好,這這這,以後你哪來的俸祿來養家糊口。」

  季言之:「兒子也是怕身染怪病,人會糊塗,倒時在差事上出差錯,所以才下定決心辭了那抄文書小吏的官職。」

  焦母抿嘴,顯得有些不高興起來。「以後咱家怕是日子要艱難起來。」

  季言之默不吭聲,顯然在等焦母隨後的話語。

  果不其然,焦母性子左又貪財,但是對季言之(焦仲卿)這個兒子是疼愛的,過了一會兒,焦母就頹然的道:「罷了罷了,還以為給大郎娶了媳婦,就能一直過萬事不憂愁的好日子,沒想到……明兒我就去買一架新的織布機,和著劉氏一起紡紗織布補貼家用。」

  季言之滿意勾唇,也就熄了想告訴焦母自己其實打算開一家書院,教書育人。只心悅誠服的說道:「看來以往是兒子誤會了,小事不提,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母親還是知道該怎麼做的。」

  焦母:「……」

  話是好話,但聽著總感覺很不對味兒。

  焦母幽幽的看著季言之端著冷卻的洗腳水,出門倒水的背影。好半晌后才恍惚回過神,她的兒子這是嫌棄她喜歡在小事上太過於斤斤計較吧。頓時焦母覺得自己又胸悶氣急了。

  焦母越想越不得勁兒,乾脆就直接上床悶頭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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