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老實的繼父（09）

  劉寡婦這個人看似精明爽利,  實則人真的很拎不清。

  就像季言之『批判』的那樣，劉寡婦習慣了當菟絲子，當藤蔓依附於她以為強大可靠的樹榦,  卻從來不會去思考一個問題,  她所選擇依附的樹榦是不是像旁人說的那樣強大可靠。

  她可以和季老實勉勉強強的過日子,  在於季老實的老實本分，她可以壓制。

  而一旦換人，比如說李本利這個表面上溫和,  實際上卻有暴力傾向的丈夫,  再加上上面還有刻薄喜歡磋磨媳婦兒的李老婆子,  劉寡婦就會很快退化成唯唯諾諾,  只知道埋頭苦幹來討好人的受氣包。

  這就是嫁給老實人和暴力狂的差別。

  所以說嘛,  老實人上輩子一定挖了很多人的祖墳，才會被命運如此的偏愛，認為好欺負得很。

  劉寡婦也是這麼想的，她下意識的忽略了季言之與季老實的最大不同，一個是真老實,  一個是假老實。

  在李老婆子罵罵咧咧說龍鳳胎兄妹是野種時,  劉寡婦保持了沉默，甚至於李老婆子在她生下龍鳳胎以後不久又確診懷孕后,  想將龍鳳胎丟出去的時候推波助瀾。

  劉寡婦心想季老實（季言之）那麼老實本分，當初和她離婚,  也是因為趙青山、趙青川兩兄弟實在不受教,  沒有辦法的情況下,  才選擇和她離婚。其實季老實（季言之）心中是有他的,  不然不會給了她二百五十塊錢的補償。

  第三次婚姻的不如意,  讓劉寡婦盡情的美化了她心目中的季老實,  導致她甚至恨起了趙青山、趙青川這兩兄弟。而這便是趙小叔打著趙青山、趙青川的名義上門索要撫養費，劉寡婦一毛不拔還將趙小叔趕走的最根本原因。

  這其實可以算得上一種層次上的醒悟，只不過醒悟得太遲。

  遭受了社會的毒打，對比了丈夫與丈夫之間的不同后，才開始醒悟。

  只不過終究太遲，最起碼季言之與季老實是不同的，季老實是真老實本分，而季言之……假裝自己是個老實本分人，卻經常崩人設，說的就是他。

  老實本分的季老實需要有人幫助他一起照顧家庭分攤瑣事，季言之卻不需要。在季言之看來，結婚生子隨緣，如果為了結婚生子惹了一大堆的麻煩，那還不如不要結婚生子。

  事實上，季言之是真的抱著這一輩子就把季貓兒好好養大培育成才的念頭。他選擇留下龍鳳胎兄妹，給予他們全新的姓名，不過是念著上輩子這倆孩子在趙青山、趙青川的排擠下沒有長歪的情分上。

  季老實這個祈願人之所以對季貓兒惦記最深，不過是因為季貓兒上輩子的命運最凄慘，而龍鳳胎兄妹還好。季老實不像季言之，心有時候狠得像石頭只愛自己，季老實愛季貓兒這個女兒，自然也更愛那對龍鳳胎兄妹。

  季言之快速的回了家，此時夜深人靜，季貓兒和著兩個奶包子正並躺在炕床上呼呼大睡。

  季言之進屋，分別給三個孩子蓋上薄毯子。

  軟軟又溫暖的觸覺讓季貓兒忍不住蹭了蹭被子。「阿爸？」季貓兒揉著眼睛，睡眼朦朧的道：「你回來啦。」

  「回來了。」

  季言之頓了頓，卻是道：「貓兒啊明天不去學校了，你繼續在家看著點弟弟妹妹，明天阿爸要去辦手續，爭取後天啊，就離開小山村！」

  「哈？」季貓兒瞪大了貓眼，瞬間清醒。「要離開小山村？」

  季言之點頭，卻不想跟季貓兒多說什麼。哄著她繼續睡覺，又給嗯嗯咿咿疑似惡了的龍鳳胎分別沖了奶粉喝，然後睡在同一張炕床上，一夜安然。

  早上起來，季言之先把家裡放著的貴重東西大概手撿了一下，又和乖巧吃著早飯的季貓兒交待了幾句，便出門先往張老根家走去，拜託張老根媳婦照看一下家中的季貓兒以及龍鳳胎包子。

  張老根媳婦爽快的答應了。在季言之匆匆離開去縣城以後，就去了季言之家，和著乖巧聽話的季貓兒一起照顧龍鳳胎包子。

  季言之是晚上的時候回來的。他看起來風塵僕僕，卻大包小包滿臉含笑。

  「謝了嫂子。」季言之將一包大概有好幾米的布料往張老根媳婦懷裡塞。

  「哎喲。老實你這麼客氣幹啥子。」

  季言之抿嘴笑了笑：「沒跟嫂子客氣，憑我和老根兒的關係，嫂子你就收著唄。」

  張老根媳婦兒也不跟季言之瞎客套，既然季言之都這麼說了，也就不推遲將東西一收，回了自己家。接下來的幾天一直到季小三兒帶著新開好的戶籍證明，季言之都在村裡有選擇性的派發禮物。

  張老根心中隱隱有明悟，季小三兒更是早就猜到了季言之的打算。在季言之決定帶著三孩子離開小山村去其他城市生活的前一天，請客吃飯的時候，張老根假哭得那個一個傷心，讓季言之新到了一個地方，一定要給他們寄來地址。

  季言之有什麼離別的傷感，都被張老根這寶器的舉動給擊飛了。不過季言之依然寬慰的道：「那肯定的。不過啊張老根還有小三兒啊，你們可得把地址捏准了，我可不想以後劉小花打著想念兩個孩子的名義，跑來找我們。」

  季小三兒鄭重的點頭，「放心，有我和張老根在，劉小花別想知道你和三孩子的具體位置。」

  季言之有這樣的交待是有理由的，在他的推斷里，劉寡婦推波助瀾讓李老婆子將兩個龍鳳胎丟給他，不過是因為夢中得來的上輩子記憶中龍鳳胎都是孝順的，她想給自己的未來一個後路。

  趙青山、趙青川這對白眼狼兄弟已經靠不住了，萬一她和李本利所生的孩子……如果靠不住，或者生活不如意一定會來找龍鳳胎兄妹，要求贍養的。所以防患於未然，為了避免住在小山村時時刻刻和劉寡婦有牽扯，然後主動或被動的被吸血，還不如遠遠的避開，到真正需要龍鳳胎兄妹贍養的那一天再說按照國家贍養老人標準，履行贍養義務。

  自然這個履行贍養義務的對象單包括劉寡婦，其餘者比如老劉家、老趙家的，甚至於劉寡婦嫁給李本利后除龍鳳胎兄妹再生的孩子，都不是龍鳳胎兄妹的責任。

  只是著實怕他們的胡攪蠻纏，所以啊，果斷帶著孩子跑去，去其他地方生活才是最釜底抽薪也最簡單粗暴的做法。

  送走吃酒吃得暈暈乎乎的張老根和季小三兒，季言之就開始收拾行李，末了他問因為捨不得和朋友季晁分離的季貓兒，喜歡在哪兒重新開始生活。

  季貓兒認真想了一會兒回答：「阿爸，面向大海，春暖花開是什麼意思啊。」

  季言之詫然，隨後一錘定音的道：「以後咱們的家就安在海邊，貓兒可以隨著帶著弟弟妹妹春暖花開。」

  ######我是長大了以後的分割線######

  距離三十年後，季貓兒帶著龍鳳胎弟妹重新踏足小山村。

  與三十年前所不同的是，小山村處處都是村民自建的樓房。只有他們家，還是磚瓦結構的二層吊腳樓。不過打掃得很乾凈，想必是隔壁張老根家聽到季貓兒要帶著季老實（季言之）的骨灰回來安葬，所以提前打掃好了。

  是的，這一世的季言之並沒有活很大的歲數。三十年前，季言之帶著季貓兒和龍鳳胎兄妹前往沿海一帶生活后就打定了主意按照季老實原本的生死規律生活。而恰好季老實本身就不是一個長壽的命格，於是三十年後，季言之於睡夢中『無疾而終』。

  季貓兒和龍鳳胎兄妹都哭慘了，隨後便按照季言之生前所立的遺囑，帶著骨灰回來安葬。

  已經兒孫滿堂的張老根以及季小三兒根本沒有預料到久別重逢等同於生死別離，一大把年齡哭得老慘了。甚至於張老根都說，本來還想去臨海市去找季言之喝酒的呢，沒想到…只能跑到陰間『哥倆好』了。

  季貓兒也被勾起了傷心，哭著安慰老淚縱橫的張老根。

  「叔，到時你在阿爸墳前喝也是一樣的，阿爸地下有靈，不會在意場地合不合適的。」

  張老根擦眼淚：「你說得對，到時我帶著小三兒一起去老實墳前喝酒。」

  季小三兒：「……」

  「你瞎說個球。」

  季小三兒不爽的嘟囔，隨後和著季貓兒、龍鳳胎兄妹、他們各自的丈夫、妻子以及後人進行交談。當季小三兒聽到季言之去了臨海市靠著打魚捕蝦一步步成為當地的海鮮大王的時候，不免點頭道。

  「老實一直以來都是那麼有本事的人。可惜啊，被劉小花那個女人哦，傷透了心，以至於寧願帶著你們姐弟三人當個老鰥夫也不願意再娶。」

  龍鳳胎兄妹陡然聽到季小三兒以熟稔的語氣提到他們的生母，不免有些心有戚戚然，也在暗地揣測劉寡婦什麼時候找上門來要求他們出錢贍養。

  結果龍鳳胎兄妹等啊等，一直等到季言之的喪事辦完，劉寡婦也沒有找上門來，一打聽才知道在幾天前成了地痞流氓的趙青山、趙青川兩兄弟突然闖入劉寡婦家中用刀捅死了李本利和劉寡婦後面生的兒子，劉寡婦本人也在反抗之下重傷的消息。

  趙青山、趙青川兩兄弟被抓了起來，執行槍|斃，而劉寡婦則在醫院無人問津。

  龍鳳胎兄妹和著繼承了家業的姐姐、姐夫商量了一下，臨走的時候接走劉寡婦，也算讓原本該苟延殘喘的劉寡婦多活了幾年，得以安詳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