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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命如螞蟻一生休

  袁淺這樣閑聊的時候,已經慢慢隨著幾個人拐進了袁王爺的暫居府邸。


  這座城最大的首領,華博林華將軍親自於五日前迎來了敗北而歸的袁王爺,並連袁王爺一並的家眷都安置在了自己府邸裏。


  而袁王爺來的這段時間,正是袁淺專心在山村小院聽伊諾彈琴,盡力平複難以抉擇的心緒的時候。因此,袁淺其實並不太了解袁王爺如今的情勢的。


  與袁王爺的尷尬形勢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京城來的剿賊軍隊的士氣正盛。


  隻這五日的交鋒,袁王爺便連損數名大將,眼見得城池內的給養也要消耗殆盡,正巧有人密保在城裏看見了袁淺這個猛將,便下令說什麽也要找到。


  袁淺來的時候,袁王爺正皺眉端坐於正廳,下首華將軍亦是緊緊的擰著眉毛,有些不安的搓著手。他是袁王爺一手提拔起來的老下屬了,十幾年來一直得袁王爺接濟,在城裏把自己的軍隊養的兵精馬壯。


  “袁王爺。”袁淺有些沉悶的喊了一聲,隻行了常禮。


  “淺兒,你終於來了!”袁王爺神色有些意外的驚喜,竟然親自站起來,走上前去歡喜道:“你知不知道本王盼望了你多久啊!”


  華將軍見袁淺來了,站起身抱拳道:“屬下先告退!”


  袁王爺也不理會,似乎全部心思都澆築在了袁淺那裏。隻是袁淺卻莫名其妙的感覺一陣蒼涼,什麽時候,自己在他們的眼裏受到過這樣的重視?

  不過是時移世易,他們現在需要自己罷了!

  所以,寥落裏也並未滋生出多少感動與喜悅。倒是曾聽葉明琪說過,袁妃的死,恐怕也是他的鐵騎毫無預兆的逼宮所致,自己一家三口在他多年密謀顛覆皇權的陰謀裏,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棋子。


  袁淺心內多少有些不自在,想要抽出了被袁王爺握在手裏的手,卻被他狠狠握住。他手上的粗糙掌紋,磨在自己手上,竟然稍稍有些不適之感。曾幾何時,年幼的自己跟隨著袁漢身後做隨從的時候,看見袁王爺拉著袁漢的手親熱,他是多麽的羨慕啊!


  現在,袁王爺的麵孔為什麽那樣猙獰了呢?他的手,也沒有小時候向往的那樣溫暖,反倒是,冷冽的讓人冒汗。


  突然,通往後堂的一挑簾子,袁路竟然沒有通報闖了進來,高聲喊道:“不好了!漢少爺有些不好了!”


  袁王爺想都沒想的放下袁淺的手,焦急問道:“快去找郎中,我馬上過去。”袁王爺再也顧不上呆立的袁淺,一陣風似的隨袁路而去。


  袁淺無奈笑笑,邁步走了出去正廳。站在九曲回廊下,唯覺夜色清涼如水,如刀的弦月掛在樹梢,像極了自己送與伊諾的那一柄匕首。正是那一柄匕首,在關鍵一刻保護了伊諾一命。可是,此次的分別,她卻連一個防身之器都沒有。


  想到這裏,袁淺的心裏更加煩膩了起來。一隊一隊的侍女都向後堂趕去,袁淺知道,袁路口中的漢少爺,就是袁漢。看他們著急的樣子,袁漢可能真的快要不行了。


  嘴角漠然的勾起一個冷笑,不是不恨,自己一直受袁漢的欺辱、諷刺,隻因為自己曾經是袁家的家奴,而他,便永遠一副高高在上的主子模樣!


  心裏說不出的暢快,正思索著如何擺脫袁王爺,去尋找伊諾的時候,身後一個猛烈地拍打倒是唬了他一挑。他迅速的轉身,“什麽人?”


  “是我!”來人不緊不慢回答道,“梅清劍!”


  “原來是你。”袁淺有些不屑的看了一眼,重又抬頭看月。的確,即使是再清冷的一彎弦月,也比清劍那粗鄙的臉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清劍隨著袁王爺逃出京城後,便一直跟著進了目前所在的這個城池。雖然清劍並不精通武藝騎射,但是他也絕對不會傻到自己上陣送死,因此在府裏安心當起了透明人,隻是偶爾幫著袁王爺去置辦一下糧草等。


  “袁將軍是在想念才分別的伊諾表姐嗎?”清劍跟隨袁王爺後,明顯的聰明了許多,雖然麵上看著還是傻裏傻氣,骨子裏卻稍稍伶俐了起來。


  “你怎麽知道我與義妹才分別?”袁淺心底沉積的不安與疑惑一下子爆發了起來,“是不是你對義妹不利了?”


  月色融融如滿地梨花,映的清劍的臉有些變形,他顧不得袁淺緊緊地抓住自己的領子,勾嘴道:“我隻是出去置辦糧草的時候,偶然看見了伊諾表姐,所以帶回來了,免得她忍受風寒之苦!”


  清劍的雲淡風輕徹底激怒了袁淺,袁淺咆哮道:“他是你的表姐,你也真的忍心抓她?”


  “她是我的表姐嗎?嗬嗬,她在梅家的時候眼裏就隻有梅清羽,什麽時候正眼瞧過我,我現在不計前嫌給她在袁王爺這裏尋了個免費吃飯的地方,就是對得起她了!”


  袁淺的怒氣如盛夏時節的暴雨,雨點般的拳頭剛要密集的砸下來,身後卻傳來了渾厚有力的一聲製止:“淺兒,你住手!”


  身後,袁王爺的目光如兩道強烈的閃電,照的袁淺渾身發熱。


  袁淺轉過身,覷著袁王爺滿麵的冷峻,懇求道:“王爺,求求您不要傷害她們,她們隻是兩個女子!”


  袁王爺端正了神色,一雙三角眼透出無比的悲傷,顯然剛剛哭過的。他遙遙的看著天邊不知道何時偷偷溜出的幾朵黑雲,含了三分怒氣,三分威脅,三分無奈,一分絕情道:“隻要你給我上陣殺敵!”


  袁淺心頭如麻,順著袁王爺的目光看去,仿佛看見,那幾朵黑黑的雲彩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接著,便是轟然的雷聲滾過沉積的天空,將那一彎婀娜的弦月趕到十萬八千裏以外。


  袁淺來不及細想,隻知道要確保伊諾的安全,焦急道:“王爺,我為你上陣殺敵便是了!”


  袁王爺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回身吩咐小丫頭道:“淺少爺累了,打掃上房!”


  袁王爺大步流星走了,走出幾步還不忘回身囑咐道:“漢兒剛剛走了,你也去看看吧!好歹……”他張了張嘴,剛要說‘主仆一場’,最後又改口道,“好歹兄弟一場。”


  這一句兄弟一場,像個大大的諷刺一般,把他從小到大本就無處躲藏的恨與無奈、不甘、隱忍傷的體無完膚。


  “狗屁兄弟一場!”袁淺冷寂的目光如兩道殺人的刀,他看定清劍,狠狠道:“你等著,你逼得我不得不做義妹不願意我做的事情,我必然叫你血債血償!”


  清劍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袁淺的目光真的讓他有些害怕。不過,他轉念狡辯道:“我怎麽知道袁王爺會拿她來威脅你,我的本意,是拿她來威脅梅清羽。”


  袁淺那麽怔怔的,帶著不可置信的破碎痛楚看著他:“梅清羽是你真正的兄弟,你拿來威脅他,比威脅我還要惡毒!”


  清劍旋即也意識到了自己語言的沒有說服力,看著袁淺漸漸逼近,慌了手腳道:“你要幹什麽?我現在是給袁王爺辦事的,你不可以殺我!”


  袁淺雙目通紅,像是殺紅了眼睛的老虎,哪裏容得了他再多說話,狠狠的掐住清劍的脖子,拖到無人處的一個假山角落裏,手上的勁頭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清劍的眼睛也越來越翻,直到再也睜不開。


  他漲紫的胖臉,一如往昔,隻是鼻子裏再也沒有氣息了。他偏激的否定梅家一切曾經關心過他的人,隻想著要有朝一日全部都報複回來,卻沒想到,還是自己先死了。


  袁淺將清劍的屍體使勁一扔,扔進假山後麵一個隱蔽的枯井裏。好在,府內上下都在忙碌著袁漢的喪事,假山裏的這樁血案根本也沒有人發現。


  不過,即使發現又能怎麽樣呢?從清劍現在的穿戴就看的出來,他自從淪落到被袁王爺收容的那一步起,就已經步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了。


  袁淺嫌惡的撣了撣自己的手,快步抽身走出這令他都有些作嘔的地方。


  更漏一聲又一聲,像是敲打在他的心上,“義妹,你怎麽樣了呢?”


  遠遠地,卻聽見一個嬌聲嬌氣的婢女邊走邊喊:“清劍少爺,你在哪裏?”


  袁淺循聲一望,竟然是個眉清目秀的丫頭,看起來柔柔弱弱,竟然有幾分母親身邊的吉祥的樣子,遂隨便問道:“你找清劍幹什麽?”


  那個丫頭明顯一怔,退了幾步打量了一下袁淺才道:“我是他的婢女。”


  “你找他幹什麽?”袁淺想起吉祥曾說過有個姐妹在梅府當差,“你和袁府的吉祥什麽關係?”


  “是我的姐姐。”來人正是眉鳳,她見袁淺提到了吉祥,忙歡喜問道:“你就是剛來的袁將軍嗎?”


  “你知道我?”


  “我隻是剛剛聽見清劍少爺說了一下,本來還想找您問問我的姐姐現在情況怎麽樣呢!”眉鳳手提著一盞小小的燈籠,在夜色裏如一株顫抖的百合。


  “清劍死了,你趕緊逃吧!若是逃回去,就去袁府找你姐姐吧!”袁淺不帶感情的說道,“我剛剛殺了他,不過,我懶得殺你!”


  “啊!”眉鳳一聲慘叫,將燈籠扔在了地上,“我該怎麽向苗姨奶奶交代呢?”


  袁淺不再說話,徑直的向前走去。清劍的無端死去,除了眉鳳,根本沒有人發現,尤其是在這個大家都忙裏忙外為高貴的漢少爺舉辦喪事的時候,更加如同死了一隻螞蟻。


  走的時候,袁淺甚至在想,若是今日死的是自己,會不會也是這樣如同死了一隻螞蟻呢?


  管他呢,反正現在自己還是一隻有利用價值的螞蟻!


  “伊諾,希望你在某一個牢籠裏保重啊!我一定要救你的!”袁淺收拾衣帽,舉步向袁漢的靈堂走去,“即使做一隻注定要死的螞蟻,我也不允許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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