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尹伊諾兩拒情意
董雲峰的葬禮安排在三日後,沒有過多的排場,亦沒有太多的波瀾。
為了皇權與軍權的這場爭鋒,誰勝誰負還是未知數,董雲峰既沒有得到褒獎,也沒有被判處有罪,就仿佛沒有發生過一般。
但是,一切卻都真實的發生了。
唯有京城袁王爺越來越多的軍事調整,塞北越來越多的軍事演練,如一幅一幅醜陋的政治畫卷,將人性中的欲望、貪婪與殘忍,描繪的細致入微。
當然,京城的這一切,遠在千裏之外的伊諾與袁淺不會知道。當伊諾滿心悲喜交加的期待著與清羽重逢的時候,她無法想象,因為喬丹丹一個錯誤的報信,她與清羽的命運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伊諾、袁淺、喬丹丹、琴兒一行四人,一路仍舊躲躲藏藏。袁淺倒是不怕搜查的人,隻是顧慮身邊三個不懂武功的姑娘,免不了像是被縛住了腳雄鷹。終於發覺搜查的人越來越少後,他們四個人便在某個隱蔽的村莊,租下了小小一個院子,作為臨時落腳之地。
村裏人樸實真誠,又善良的為他們送來了好多吃食與生活用具,生活倒也比較安樂。
眼見得已是月圓之夜,琴兒備了幾個簡單的小菜與瓜果,也算是逃亡中難得的一次賞月休閑。院中一架小小的葡萄,碧綠的葉子在清輝如水的夜色下,閃著生機勃勃的光澤。幾個還未轉紅的小葡萄,影影綽綽躲在葉子下,害羞一般。
喬丹丹坐於石桌旁,看著一輪圓月當空,對坐於身邊的伊諾感慨道:“真是奇怪,京城應該以為伊諾姐姐已經遇害了,為什麽聽村裏老鄉說,前幾天還是有人在鎮上打聽外鄉人呢?”
喬丹丹換下了身上的髒衣服後,便穿起了伊諾的一身衣服,把頭發隨便挽成一個普通的農婦的樣子,又隨手折下一根樹枝做頭釵,更加像是一個普通農家女。
伊諾把玩著隨手撿起的一枚石子,淡淡一笑,靜道:“可能是上次我在樹林殺了一個人,惹得他們要報仇吧!”伊諾一直刻意的忘記那晚的血腥,但是那晚的血腥場麵越加揮之不去。
“不是的,應該是我在旅店殺了四個人,惹得他們要報仇。”袁淺從那邊的樹影下緩緩走來,深深的眼眸裏似乎噙著一汪清愁,“還是我連累了你們!”
喬丹丹一路上她對袁淺都愛答不理的,也不與他同桌而食,見袁淺說話走過來,便起身回去了屋裏。
袁淺訕訕一笑,倒也沒有過多在意,反倒坐於剛剛喬丹丹坐的位置,與伊諾麵麵相對起來。
自從袁淺找到伊諾後,明裏暗裏對伊諾的火辣眼神,伊諾隻裝作不見。不過除了眼神,倒是沒有過多的剖白。所以,一直以來倒也相處如常。
今夜,月華滿地如清霜,袁淺不禁又想要再說些什麽,隻是看見伊諾淡然的眼神後,終於將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他努力抑製著翻騰的呼吸道:“義妹,這個還給你。”袖底一閃,一把小巧的匕首已經呈現在了伊諾的麵前。
伊諾第一次問起:“這個匕首,怎麽會在你那裏?”
雖然她在他醉酒的時候,已然偷偷見到了這把匕首,但是因為刻意的回避,她是沒有勇氣提起的。她其實一直隱隱的期待的,就以這樣的方式,將他給的信物還給他吧!
“你不知道,自從那日我在密林裏見到這把匕首的時候,我多麽慶幸曾經送你這把匕首,你用它保住了自己一命。我就覺得,這是我袁淺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
伊諾雖然感動於他的話語,卻隻作尋常神色,略略將身子扭轉了一下,含笑道:“真是多謝袁將軍的匕首了。”
袁淺神色有一絲猶疑,接口道:“那你是準備再次接受它了?”
伊諾卻搖頭,有些沮喪和頹廢,緩緩道:“看到它,不免讓我想起那一夜的風聲、鮮血與我的狠辣。”
袁淺一瞬間無言以對,神情像是被冰霜凝注,悄聲道:“是不是這把匕首有時候就如我,義妹看到我的時候,是不是也會不經意的想起很多痛苦的往事?”
伊諾靜靜的聽完,一瞬間的心疼,旋即恢複了應有的神色,婉然道:“其實,我也並沒有那許多的憂思。”
袁淺的神色微微黯然複又歡喜,一時又訕訕的不說話。
兩人默坐著無語,唯覺夜色更加清明,如漫天匝地的柔和素錦,點綴著零落的幾個星子。
一時間,伊諾倒是覺得琴兒預備的米酒確實是解愁的良藥,入喉甘甜,卻不醉人。袁淺執壺,又滿上一杯。
“遙祝我們所祈禱的人們都平安喜樂。”伊諾將酒杯舉得高高,眸子裏閃著光暈說道。
有風吹來,送來不知何處響起的飄渺絲竹之聲,像是綿長的絲綢,柔滑、唯美,綿軟入夢。
伊諾黑甜一覺,倒是將近日來所有的疲憊一掃而光。再睜眼時,已經是天光大亮。簡單的洗漱過後,重新又坐到了葡萄架前。
喬丹丹與琴兒自外麵歸來,手裏舉著剛剛從老鄉那裏買來的幾條魚笑道:“今日有魚吃了!”
“好。”伊諾心不在焉的出神回答道。她正想起昨日與袁淺把盞到後半夜,不禁有些後悔,唯恐袁淺誤會,正巧袁淺亦是從他的房間出來,眉開眼笑道;“義妹!”
喬丹丹見袁淺出來了,立刻收起笑容走開了。
袁淺默默一歎,卻轉眼對伊諾道:“誰對我袁淺如此都無所謂,義妹,隻要你的心裏並不很我。”
伊諾轉頭,恰見他挺拔的倒影在朝陽下如威武的戰士,默默守護在自己瘦小的倒影背後。
不是沒有感動。昨日的把酒聆歌,難道隻是因為近日愁腸無處傾訴嗎?
“義妹,我想了一夜,你還是收下這個匕首吧!”袁淺熱切的目光又在眼前,那期待的笑意裏帶了一點執著,一點懇求,“我隻希望,它能代替我陪伴著你一生一世,你不用有什麽心裏負擔,你並不欠我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日光仿佛染上了葡萄碧綠的色彩,將葡萄葉子曼妙的形態印刻在地上。偶然間,一陣溫吞的晨風吹過,吹掉的一片過早衰敗的葉子,像是瀕死的蝴蝶掙紮著遲遲不肯落下。
伊諾沉默了許久,終究又搖了搖頭。
袁淺死靜的麵龐,望著地上不甘但最終遁入泥土的葉子,終於沒有再說什麽。他手裏緊緊握住的小巧的閨閣匕首,亦是無聲的又吞回了袖中。
伊諾轉身回房,默默的關上門。他的守候像是一堵堵密不透風的牆,將她重重包圍。
“清羽還在等著我。”伊諾想起清羽,一顆起伏的心又安靜了許多。琴兒無聲的走進來,除了沉默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半晌,倒是伊諾先開口了,苦笑道:“琴姐姐,你說我尹伊諾哪裏好呢?”
琴兒自包袱裏取出伊諾閑來無事做的快成型的香囊,小小的玉色香囊,繡著比翼的紅嘴相思鳥,充滿了纏綿的情思,溫言道:“袁將軍也情深意重,但是小姐在顛沛流離裏依舊堅守著曾經的諾言,便是值得人敬重的女子。”
伊諾淡淡一笑:“是嗎?有時候,真覺得是自己害了袁將軍。”她自窗戶縫中又看了一眼仍在呆立的袁淺,他似是一尊毫無溫度的冰雕,臉上、心上都是冰涼一片。
“袁將軍,他以後一定會慢慢忘掉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