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她不是普通女子
送伊諾回了中清別院西廂房後，清羽不顧更深露重，竟然吩咐人備馬，執意要去夜探清軒。環翠死死拉住勸道：“二少爺，不要去了，這麽晚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清羽理也沒理環翠的話，扒開環翠的手，披上錦緞披風便大踏步的走了出去。街上華燈溢彩，人影嘈雜，但是越是接近有司衙門的路，夜色卻越加幽昧，讓人看不清方向。
今夜這樣的夜色中，最適合幹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的。
袁王爺家的某個華麗的院子裏，喝的都快要酩酊大醉的袁漢，正斜著眼睛看一群舞女中間，一個低眉擎弦的風華女子彈琵琶，她手裏的琵琶似是仙人手中靈動的寶物，傳出的樂曲明明陶醉人心，但是袁漢卻偏偏嫌惡的擺擺手怒斥道：“天天就會這幾首，聽著本公子都煩膩了，就沒有新鮮的嗎？”
環坐的樂師立刻一激靈，趕忙換了曲子，正中的琵琶女也熟稔的隨著樂師的曲子彈了起來。驚惶無措的舞女們很快也反應了過來，很快便進入了新一個樂曲的舞蹈狀態之中。
但是袁漢似乎還是不滿意，這樣的歌舞升平在他眼裏，都是陳詞濫調，早就看膩了，他極其不耐煩道：“都滾出去吧！”說罷看向身後的袁路，“再去給我找新的歌女舞女來，都是一張張熟麵孔，看著就煩！”
袁路急的抓耳撓腮，臉上的刀疤都抽搐著，忽然，他賊眼一轉，附耳對袁漢提醒道：“漢少爺，上次從梅家抓回來的那個小妞您可還沒動呢！”說罷一臉的壞笑。
袁漢靜了一靜，猶豫道：“那個是梅清羽玩過的小妞，說實話，本少爺還真是沒興趣，雖然看著是挺好看的，但是……”
袁路趕緊嬉皮笑臉說道：“感情漢少爺您還不知道，那個梅清羽是個不解風情的，對這個丫鬟還沒……”眼睛使勁的眨了一眨，“哈哈！”
“真的嗎？”袁漢有些不可置信，“你怎麽知道？難不成你現在在梅家有眼線了？”
袁路小聲的在袁漢耳邊說了自己在梅府新近結識的人，以及新近打聽到的梅家的情況，袁漢更加不可置信道：“這個人真的要置梅清羽於死地嗎？你確定不是騙你的？”
“沒錯！您就好吧！走起吧！奴才伺候您去會會那個梅家小丫鬟去！”袁路哈著腰像一隻哈巴狗般，機巧的奉承著袁漢，“梅清羽的小丫鬟，您肯定感覺不一樣啊！”
“但願吧！”袁路一臉淫笑，溜進了關著玲瓏的房間。
可憐玲瓏花柳質，竟然糟蹋在了惡少袁漢的手裏。命運似乎偏生對她特別的刻薄，她本心高，一心想著在梅家作為最受寵愛的二少爺的第一姨娘，奈何命運弄人，竟然淪落到袁府任人欺淩！
袁漢心滿意足的穿起衣服揚長而去，而披頭散發的玲瓏則哭壞了嗓子，碧色的珠花散落一地，像是被人糟蹋的蓮蓬般。她冷冷的拿出一支鋒利的銀簪，尖尖的簪子像是一把利刃，在燈下閃著清冷的寒光！
隻需在喉間一劃，便會血流不住而死。
該何去何從呢？不爭氣的眼淚順著兩頰撲簌撲簌的下來，打濕了衣衫，打濕了床鋪，一雙滿是傷痕的玉手卻終究也沒有忍心向自己雪白的脖子刺去……
人啊！終究是軟弱的，死，談何容易？但是，她活著去找清羽的心，卻也分明黯淡了許多……
“二少爺，您在哪裏呢？玲瓏再也沒臉去伺候您了……”
夜色越加幽昧，清羽帶著梅遠、梅達、李青、李亮一行人也很快便到了有司衙門外。朱紅色的大門與普通府邸不同，站崗的衙役凶神惡煞般，看清羽穿著不俗，略略客氣的喊道：“你是哪家的少爺？快點回去吧！咱們衙門的規矩，深夜不允許探監！快走吧！”
清羽沒說話，李青湊上前去，小聲的恭敬道：“我們二少爺不知道這裏的規矩，您看我們都來了，是不是可以行個方便？”說著向為首的那個人手裏，悄悄的塞了一塊分量不輕的銀子。
為首的衙役掂量了一下，猶豫了一下向裏麵去稟報了，走了兩步又回頭問道：“還沒請問你們主子是哪家的少爺呢？我好進去回稟一聲。”
“我們少爺姓梅。”
“什麽？可是今日才宣判的麓嶽侯梅家的少爺？”
“正是。”李青點頭道。
原想著報出麓嶽侯府的名號後能得到些特殊待遇，哪知道為首那個衙役反倒轉回來，將銀子如數又塞給了李青。
李青一愣：“這是怎麽話說的？”
為首的衙役不耐煩的擺擺手道：“你們就是給我再多的錢，我也不敢讓你們進去。你們也不要在此逗留了，趕緊走吧！免得我一會要被頭給批評。”
李青更加摸不著頭腦，但是清羽卻在台階下聽明白了，他冷笑著問道：“是什麽人給你下了這樣的命令？”對方越不答話，清羽就越加鬱悶，但是想到如今的形勢，一切隻能暫時忍耐。
四周異常的安靜，清羽牽著千裏堆雪，冷冷的吩咐道：“咱們回去！”梅遠、梅達等人就在等清羽這句話。
回去的路上，夜風越加大，清羽的袍角被吹的一動一動的，像他此時無力的心緒。夜色裏，前麵那個與自己一同方向疾馳的少年背影怎麽這麽眼熟呢？
難道，是他？清羽狐疑的夾緊了馬的肚子，揚手一鞭。馬兒噅的一聲，四腳揚蹄，卷起一陣風。
清羽的千裏堆雪白馬很快便超過了那匹黑馬，那個人，他也看清了。正是，這幾天都沒有出現的袁淺。
袁淺看見身後追上來的清羽，也很詫異，似乎是在極力的掩飾著眸子裏愧色，勒住馬對清羽道：“梅清羽，義妹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呢？”清羽也勒住馬，“我梅清羽現在不能奈何你們，不代表以後也不能奈何你們。伊諾，她現在不想見到你。”
袁淺苦笑的令人心疼：“我知道她肯定在恨我。”望著茫茫的夜色，他前進也不是，回去也不是，“我不想回去。”
“你姓袁，你該去享受你的勝利才是。”清羽毫不顧及的挑眉說道，“不是嗎？你不是一直垂涎我的伊諾表妹嗎？現在你那個手眼通天的貴妃姐姐，幫助了你，你該高興才對啊！”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樣想的。”袁淺無奈的解釋，“我根本不想遵從貴妃的旨意……”
“夠了！就算我信你又有什麽用呢？你還是姓袁，伊諾表妹也不會真正接受你的。她隻會記得，是你們姓袁的，逼的我梅家敗落如斯。”他一動不動的直視著袁淺身如寒潭的眸子，紫銅色的麵目在夜色裏憂傷的嚇人。
望著清羽拍馬而去的背影，袁淺如木雕泥塑般……
時光倒退，在他與清羽在湖邊談話約定後，他便直奔宮裏而去了。憑著他是袁貴妃一母胞弟的身份，他直闖貴妃宮殿。
彼時，聖寵優渥的袁貴妃，正在有趣的品著荔枝。當年的“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傳為千古佳話，如今的袁貴妃為了顯示自己的地位，也向皇帝求了這份恩典來。
晶瑩的碧玉盤裏配上鮮紅的荔枝，顆顆飽滿，十分喜人。袁貴妃在宮女的伺候下，一顆一顆吃的很怡然自得，見到慌張的袁淺，不解問道：“淺兒，你怎麽了？出了什麽事這樣慌慌張張？”
袁淺單膝著地，請求道：“貴妃娘娘，袁淺懇求您收回旨意，弟弟實在不願意委屈尹小姐給我為妾。”
“什麽？”袁貴妃一聽袁淺的話，立刻秀眉倒豎。貼身宮女如意立刻打發了小宮女出去，隻餘下他們姐弟兩個人。
袁貴妃精美絕倫的鸞鳳髻，鸞鳳的首，翅膀，身子，翎羽形神畢肖，又綴以萬千珠玉花鈿，十分富麗堂皇。因著身孕，她的胭脂水粉都是太醫親手調製好的，為的是確保龍胎萬無一失。
“你說什麽？”袁貴妃杏眼圓翻，“你知道你是在說什麽嗎？你以為姐姐的旨意是可以隨便下，隨便收回的嗎？你知道你是在抗旨嗎？”
袁淺低下了頭，父親早逝，母親與姐姐對他期望殷殷，他也爭氣，從來沒有違反過母親河姐姐的意思。但就是為了伊諾，他先是忤逆了母親，現在又頂撞了姐姐。
“姐姐，弟弟知道這抗旨的罪名。但是，弟弟，寧願背上這樣的罪名，也不想納她為妾！”袁淺這輩子最強硬的一次態度便是今天了。
“你真是翅膀硬了。”袁貴妃氣的步搖亂顫，將盛著荔枝的碧玉盤掀翻在地，飽滿的鮮紅荔枝立刻滾得滿地都是。
袁淺痛苦的越加低下頭，一絲的不忍湧上心頭，自己的姐姐在後宮裏爭寵奪愛本就辛苦，好不容易熬到這樣的地位與榮耀，自己也不忍心看著她生氣的。
但是，伊諾那俏麗的倩影很快便浮上了腦海，一顰一笑是那樣的清麗脫俗，讓人魂牽夢繞。這樣的女子，該是珍愛一生啊！卑微的侍妾的名分，豈不是辱沒了自己心中的女神？況且，她還沒有點頭啊……
“姐姐，您是寵妃，您就想想辦法更改了這個旨意好嗎？”
“你給我回去！閉門思過去！”袁貴妃冷冷的吩咐在外間遠處站著的如意，“派人去袁府將本宮的母親請來，帶走這個不孝子。”
“是。”如意一溜煙的走了，隻留下袁淺在那裏筆直的跪著，鮮潤的荔枝在在自己的眼前滾來滾去，滾來滾去，一瞬間竟然模糊了視線。
遙記年幼時光，自己就是在母親與姐姐的威逼下苦練武藝，姐姐的至理名言便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自己也從小到大不敢不聽。
袁貴妃氣鼓鼓的臥在貴妃榻上，一點也不看袁淺，隻自顧自的嘟囔道：“我與母親這麽多年的苦熬苦盼，就是希望咱們家能有人頂門立戶，想不到，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
“姐姐，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是弟弟心裏的至愛……”
“還不是一個女子？”袁妃有些好笑的看著自己的弟弟，“弟弟當真是長大了，姐姐最近給你物色的女子你沒有一個喜歡的嗎？”
袁淺使勁的搖搖頭：“自從第一次看見尹小姐，我便被她的清水出芙蓉般的氣質所打動。她不是那些庸脂俗粉！”
“姐姐是庸脂俗粉嗎？”
“姐姐，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袁淺著急的解釋道。
“罷了！”袁貴妃失望的擺擺手，“你願意跪著就跪著吧！反正我是不會收回旨意的。你就等著母親來吧！”
袁淺無聲的沉默著，這樣的情景依稀可辨。也是這樣的季節，妙齡的姐姐看著孩童天真的弟弟，在花園裏練武，不知道過了多久，弟弟累的再也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是姐姐卻絲毫沒有心疼，反倒是更加嚴厲的催促著他：“淺兒，加油！父親說，你將來一定要成為大將軍呢！為了咱們家的翻身，你要努力啊！”
那個滿臉汗水的弟弟思索了一下，終於又站了起來，吃力的舞著比自己分量還要重的各種武器，一肚子委屈。
“姐姐，我就不能任性一次嗎？”
“你沒有資格任性！”袁貴妃冷冷的拋給袁淺這樣一句話後，便默不作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