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孩子從此是你的
喬氏像是瘋傻了一般，呆呆的傻笑著，一張櫻桃小口無聲的一張一合，像是剛剛跑了十幾裏山路一般喘著粗氣。
她抓著胭脂的手也不知不覺的慢慢鬆開了，寸長的指甲上麵塗得盈盈的紅色，像是她滴血的心一般：“這便是以前口口聲聲要我想回去就回去的娘家嗎？她趕了你出來，不就是趕我出來嗎？哈哈，真是我的好娘家啊！”
胭脂也是傷心，但是麵對比自己更加傷心的喬氏，她還是不斷的安慰著喬氏。
喬氏雖然怒氣與悲傷交加，但是理智卻在看到胭脂蒼白的臉色後一下子回來了，慌張的為胭脂蓋上被子道：“你好好休息，你千萬不要再出事情了，現在，我隻有你和你肚子裏的孩子了，你千萬不要出事，好嗎？”
看著喬氏高髻傾頹，遠山眉虛化的憔悴樣子，在一邊看著的眾人都是心情複雜，有感慨，有愕然，有心疼，有惋惜，隻有角落裏的苗姨娘，暗暗的高興。
胭脂重重的點點頭：“好。”
看著喬氏與胭脂悲哀的抱成一團，老夫人皺皺眉頭，緩和了一下情緒才溫顏道：“到底怎麽回事？你給我仔細說一下，不是說你去喬家請求喬尚書去打探大少爺的情況嗎？”
紫靈一直耐著性子聽著喬氏主仆兩人對話，看到兩人抱頭痛哭的場景，也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淚，冷笑道：“我梅家還沒到那種程度呢！這些個避而遠之的親戚，咱們梅家不要也罷！”
紫潔剛要拉住紫靈不要在這個時候說話，卻見喬氏忽然扭過頭來，強忍著淚水理了理衣裳，對紫靈揚眉苦笑，卻含著萬分黯然與堅定道：“二小姐理家多日，果然是心思比常人更加睿智，我堂堂的喬家大小姐，今日也立下一個誓言，若是喬家真的如此絕情，我便再也沒有了這樣一門親戚。”
她雙手十指交扣，格楞楞被捏的泛著響聲，臉上的冷色像是臘月的堅冰，隻死死的盯著胭脂的臉，心底有驟然而澎湃的失望，淒婉道：“胭脂，我們沒有娘家了。”
有瞬間的沉默，一把荒蕪空曠的嗓音卻在喬氏身後響起：“喬丫頭，沒有娘家，你還有梅家這個夫家啊！”喬氏猛然看去，老夫人正沉靜慈愛的看著自己，心下陡然泛起最真切的感動，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胭脂示意采荇與采芷給老夫人與眾位公子小姐都搬來了椅子，大家便都坐了下來吃茶，聽胭脂徐徐的講述著去喬家發生的一切。
“昨晚我便去過舅爺那裏親自打聽了一次梅守仁的娘子與女兒采蓉的消息，哪知道舅爺根本沒有見我，而是舅奶奶接待了我，她隻告訴我，梅守仁的娘子死了，采蓉被賣了，餘者，什麽也沒有和我說，我還想親自見一下舅爺，卻被她冷冷的打發了。今日早晨，我還是沒有見到舅爺，隻是坐等了好半天，不得已才回來的。”
采芷伶俐的給胭脂也送上了一杯茶，胭脂喝水的空，采芷心疼的看著胭脂蒼白的臉對老夫人說道：“老夫人，我們姨娘昨晚就被舅奶奶那個冷淡的態度給氣著了，回來怕惹大少奶奶生氣，愣是沒說。”
胭脂不動聲色的看了說話的采芷一眼，采芷委屈的止了話，喬氏卻將一切都聽明白了，撫著胭脂如今也清瘦的肩膀，嘴唇微動：“胭脂，倒是我連累你受氣了。”
胭脂無聲的搖了搖頭，迎上喬氏含淚的眼神，悲憫道：“大少奶奶，您這說的是什麽話，我從小跟著您，替您辦事，我從來沒感覺到委屈過。”
喬氏又與胭脂抱成一團，卻都默默無語，悲涼之情也是難以抑製。
“大嫂子，您也不要太傷心了，您還有胭脂和她肚子裏的孩子，而我，才是什麽都沒有了呢！”紫潔默默的抹著眼淚，與新月相依相偎在一起。
老夫人也沒心思去過多的理會紫潔與新月觸動的愁腸，隻仍舊倚在芸兒的身上，聽著胭脂的話。
夕陽洋洋灑灑的餘暉落在胭脂的東廂房裏，所有人都被鍍上了一層金色，像是有暖暖的青煙飄過，曹姨娘便是在這樣的氛圍裏款款的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抱著小少爺的奶娘蕙娘。
“櫻桃給老夫人請安。”說罷又引著身後的小少爺笑著對老夫人和喬氏說：“小少爺也給老夫人和大少奶奶請安呢！”
老夫人看見繈褓裏憨態可掬的小少爺，果然麵色歡喜了不少，喬氏貪婪的盯著小少爺那張紅潤的孩兒臉，他的嘴角正悄悄的吐著泡泡，還兀自的露出甜甜的笑容。
稚子無知，還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如今正在有司衙門的大牢裏，自己的家族也正蒙受著天大的危難。
蕙娘將小少爺抱給老夫人看了一會後，卻見曹姨娘將孩子親自從蕙娘手裏抱過來，蕙娘扶著他的胳膊，她盈盈而立，像是戰栗在秋風蕭瑟裏的一朵花，似是極力忍住淚水，又下定決心般說道：“早起曾承諾姐姐要把小少爺給姐姐撫養，現在，妹妹給姐姐抱過來了！”
清羽、伊諾、新月、紫靈、紫潔、胭脂都是震驚的看著曹姨娘。
屋外霞光錦繡如織如畫，仿佛將凝聚了一天的燦爛都匯聚於此，繁盛到了極點。然而，此時的霞光美則美矣，卻是一天中最接近黑暗的時刻，如曹姨娘漸漸傷痛到黑暗的那張妖嬈的臉。
曹姨娘將孩子交到驚愕的喬氏的手上之後，便別過臉去，似是不忍再去看孩子那張還未意識到發生什麽事情的稚嫩的臉，雙目望著窗外開的燦爛與耀眼的滿院的玫瑰，笑容裏有清淺的不可捉摸的憂色，隻低低道：“姐姐，我知道以後你一定會好好對待他的。”
喬氏無心的抱著孩子，繈褓上鮮活的仙草雲鶴，每一針每一線都蘊含著曹姨娘密密麻麻的母愛，像一張華麗溫暖密不透風的網，包住她心愛孩子。
“你當真舍得？”喬氏愣愣的反問，聲音如同夢囈。
曹姨娘不顧眾人的驚愕，兀自的向老夫人行了禮便緩緩而出，身後，她無知的幼子正在陌生女人的懷裏，新奇的望著喬氏那張美到有些糊塗的臉。
那張絕美的，現在卻糊塗的臉，此時則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