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葉小妹才思婉轉
清羽暗自感到冤枉，知道此刻伊諾肯定不理自己，便也懶得待在家裏了，人家的熱熱鬧鬧生孩子、準備萬繡會，與自己有什麽關係呢？清羽因為伊諾的誤會，第一次覺得世界的一切都仿佛失去了色彩。
“我要出去，給我換衣服。”清羽落寞的說。
環翠忙服侍著清羽換上了一身潔白的衣衫，腰帶上懸上一個淺綠色的玉佩，紅色的穗子在風中飄飄搖搖，環翠給清羽整理完了便笑道：“好個俊美的翩翩公子！”
清羽對鏡中一看自己，也是心情倏然間好了許多，卻不忘自嘲道：“哪裏是什麽翩翩佳公子，不過是天地間一凡夫俗子而已。”
環翠說道：“若是咱們少爺是凡夫俗子，那天下人豈不都是。”說的進來伺候的如夢也笑了。
清羽聽環翠的話慨然歎道：“也就你們當我是翩翩佳公子，別的人此時此刻隻怕是視我糞土還不如！”
環翠不接話，默默的看著清羽走出去，二門外，鋤菱已經牽著千裏堆雪在等待，清羽長噓一口去換上常色，小小女子，我堂堂男兒何必如此掛懷？心內雖是如此安慰自己，但是仍舊是說不出的空落落的。
鋤菱瞧著他神色也沒什麽不對，照舊嬉皮笑臉道：“剛才奴才偷眼看著大少奶奶出門的珠纓八寶翠蓋車真是華麗！走在街上不知道要惹得多少人羨慕呢！真好！”
清羽一個停頓，擰眉問道：“什麽？大少奶奶出去了？”
“是啊！”鋤菱有些摸不著頭腦，撓著腦袋回答：“聽說是回娘家了。”
“嗬嗬。”清羽淡淡一笑，原來自己與清軒兩兄弟今日都在女人身上遭受折磨，喬氏在曹姨娘生孩子這個節骨眼回娘家，家裏肯定是一場避免不了的風波，清軒夾在喬氏和曹姨娘中間，自然不好過，還有老夫人在三人裏麵時時的充當喬氏的保護傘，更加難以處理。
清羽的心裏又有些不耐煩，轉首對跟著的梅遠、梅達、李青、李亮麵無表情吩咐道：“今日你們四個都給我在家待著，最好誰也別出現在我的眼前。”
梅遠膽子大，垂手爭辯說：“老夫人的吩咐，奴才們不敢不遵從，老夫人吩咐過，二少爺出點什麽事情，奴才們在這個府裏都待不下去了。”
清羽斷喝一聲：“你們今日誰要是不聽我的話，你們以後就沒機會聽從老夫人的吩咐了，老夫人有權利攆你們，難道我就沒有嗎？”
清羽從未對下人如此疾言厲色過，嚇得他們都不敢說話了，隻有鋤菱悄悄重他們吐了吐舌頭，灰溜溜跟著走了。
清羽和鋤菱騎著馬，漫無目的的走著，卻不知不覺的，走到了一個窄小的胡同裏，清羽回過神來，發現竟然是自己的義兄葉明琪當日告訴自己他所住的那個胡同。
清羽心內苦笑，上次偶然結識義兄是心係新月之時，現在心係伊諾之時，竟然又莫名來到了這裏，難道是上天注定，我梅清羽在落寞的時候，都要去見義兄這樣俠客嗎？
也罷，既來之，則安之，與義兄敘一敘心中所煩更好。
清羽滾鞍下馬，葉明琪在京城臨時局住的院落，雖是普通的房子，但是也是一戶獨門獨院的宅子，命鋤菱在門口不遠處牽馬等著，自己親自去叫門。
“篤，篤，篤……”
隨著清羽有節奏的敲門，裏麵一個清越的女音傳來，“馬上！”
清羽一驚，難道叫錯了門？又抬頭看看，的確是這裏沒錯。
不多時便有人來開門，清羽一見，竟是一位十五六歲的妙齡女子，挽著普通的雙螺髻，一邊插著一支素色的鏤金銀釵，另一邊是淡黃色的兩朵蒲公英。
清羽一見稍稍愣了一下便拱手溫顏問道：“這裏可是葉大俠的居住地？”
那女子輕輕一笑，像是山間田野自由自在的黃鸝，雖是不如大家閨秀那樣溫婉與得體，但是卻讓人覺不出粗俗與無禮，隻覺得灑脫與空靈：“什麽葉大俠不葉大俠的，這位公子真會說笑，不知道公子可是來找家兄葉明琪？”
清羽見那女子笑容燦爛，淡淡的素色妝容，比伊諾還要清淡的胭脂在兩腮暈染開來，白裏透紅，鬢邊的蒲公英開得正豔，古時便有鬢插蒲公英的美談，隻是如今之人，卻甚少有人愛蒲公英，都是愛插些牡丹之類，這個女子倒是難得的脫俗得很，她的一顰一笑，小女兒的姿態畢現，又口中自稱家兄，清羽便知道此女子必是葉明琪的妹妹，此前也曾聽義兄葉明琪說過。
清羽笑著說道：“葉明琪是我的義兄，姑娘肯定是義兄的妹妹了。”
那女子點點頭，也不似平常人家的未嫁少女一樣羞怯，很大方的對清羽說道：“公子定是我哥哥新近結識的梅少爺了，我曾聽得哥哥提起過。”
清羽如玉的臉龐立刻掛滿笑容：“哦？我的義兄向姑娘提起過我？”
那女子嫣然一笑，對著清羽說道：“這個自然，向來我們兄妹無話不談，我不光知道你們結拜了，還知道梅少爺是鼎鼎有名的麓嶽侯府的二少爺。”
清羽見此女子言談間說話爽利，更加歡喜。
那女子也不避嫌疑，對清羽笑道：“既然是哥哥的義兄，那我也不用說話少爺長，少爺短的了，就叫梅公子了。”
清羽連連擺手道道：“什麽公子不公子，少爺不少爺的，該叫清羽才是。”
那女子卻嬌俏的搖搖頭：“梅公子大我一歲，我便是再村野，也不敢直呼其名的。”說著便那拉開兩扇門，對清羽說道：“既是咱們都不用不客氣了，就請梅公子來寒舍坐一坐吧！哥哥去了外麵買東西，去去就來。”
清羽見人家姑娘主動請自己進去，哪有回絕的道理，笑著隨她進去了。還不忘回頭對鋤菱吩咐道：“你在門外等著，我自己就行了。”
那女子引著清羽進入正房大廳，清羽見正房五間大屋，兩邊都有廂房，雖是房屋平常，但是院子裏幹淨異常，正房前一株高大的西府海棠，極其茂盛，開的鬱鬱蔥蔥，西府海棠是海棠裏的名品，美豔且香，比自家的垂絲海棠還要難得，院子裏漫地的蒲公英，一朵朵，很好的裝點了院子。
那女子見清羽左右打量著院子，笑道：“這是我們新近租住的院子，雖是小了些，我們當初看中的就是幹淨，又有這一株海棠，我和哥哥都是很喜歡。”
清羽點頭欣賞海棠與蒲公英，耳內聽得她滿心歡喜的看著院子裏的蒲公英介紹道：“蒲公英從二月到九月皆開放，且邊開放便產子，那一簇簇的絨球小傘，飛到哪裏，便在哪裏安家，我尤其喜愛。”
清羽暗自讚歎她的好見解，活到現在，第一次聽說有人喜愛蒲公英，且是因為它可以隨處安家的隨遇而安。
清羽一見海棠便不自覺的想起了紫靈最喜愛海棠，便笑著對她說道：“我有一個小妹妹，也是最喜愛海棠的，她們居住的院子裏種了滿滿的垂絲海棠。”
女子嬌喜：“果然？”又調皮說道：“那梅公子是不是也有一個妹妹喜愛蒲公英呢？”
清羽尷尬的搖頭：“這個，真沒有。”
那女子假意歎氣：“看來，我的哥哥是你的義兄，我卻算不上你的妹妹啊！”
清羽恍然，原來她說的是自己，暗自喜愛這個小女子，第一次見麵就敢如此開玩笑，當真是俠客的妹妹，不拘俗套。
很快清羽便被讓進了大廳，正中花梨木的條案，案前一張八仙桌，兩邊四個高背椅子，花梨木上左右擺著兩個精致的瓷瓶，一尊香爐正中擺放，正中牆上掛著一幅歲寒三友圖，兩邊一幅對聯，清羽看去，卻是“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清羽坐在椅子上正在心內讚歎主人好氣節，那女子已然從外麵廚房裏捧來了一杯茶，笑著對清羽說道：“梅公子喝慣了名貴的茶，今日也嚐一嚐我們這普通的茶。”
清羽站起來接下，那女子也坐在了對麵。
清羽打量著屋內雖是陳設簡單了些，到底不俗，便更加欽佩自己的義兄葉大俠。喝了一口茶，雖然比不上自己家中的名貴茶葉，但是喝起來竟然別有一股清香，品了一品，竟然沒喝出來是什麽茶，似是茉莉的清香，但是卻多了幾分雋永，又似是龍井，還是不像。
清羽正不知道是什麽茶時，那女子咯咯一笑，對清羽說道：“梅公子想必品慣了天下好茶，定然不知道我這是什麽茶。”
清羽還在那裏品，她悠悠開口道：“這真的不是什麽名茶，原也上不得什麽台麵，是我舊日在江南收集的蒲公英，晾幹了做成的茶。”
清羽“哦”了一聲，讚歎著說道：“姑娘當真是高雅，不似我們這些凡夫俗子。”
那女子笑著對清羽說道：“小女子葉蘭珠，不要姑娘長，姑娘短了，就像我哥哥一樣，叫我蘭珠吧！”
清羽站起身來拱拱手道：“失敬，蘭珠姑娘。”
葉蘭珠又嬌俏一笑：“我比公子小一歲，叫我蘭珠即可，這有什麽不好意思張口的呢，非要叫我‘蘭珠姑娘嗎’？”
清羽見葉蘭珠如此隨性，爽朗，不拘一格，又不乏灑脫與天真，心下便對葉蘭珠更加親切，兩個人閑聊了一會，清羽和她話語特別投機，從詩詞歌賦談到各地遊曆見聞，清羽暗暗佩服葉蘭珠的見識，不在葉明琪之下。
清羽指著牆上的歲寒三友對葉蘭珠道：“不知道這筆墨是出自義兄的手筆還是蘭珠姑娘你的？”
葉蘭珠看住了一眼對清羽說道：“梅公子何以見得是出自我和哥哥之手？”
清羽笑而不語的又看了一眼屋內的陳設，思索著該如何回答。
葉蘭珠見清羽沉默。微微一笑說道：“梅公子不必顧忌，我猜想公子定是見我們屋內沒有什麽金銀玉器之類的陳設，猜測我們沒有什麽名貴的字畫，隻好自己親自動筆了。”
清羽連忙站起身來擺擺手道：“不是這樣。”
葉蘭珠咯咯一笑：“我是說笑的，瞧把梅公子急的。”
清羽滿頭是汗的坐下，葉蘭珠繼續說道：“我是開玩笑的，梅公子不要見怪。”
清羽一笑而過，對葉蘭珠說：“屋裏的陳設雖是簡單，但是處處都顯示著主人高雅，雖是沒有什麽金銀玉器的裝點，卻更見不俗。我猜測這字與畫出自義兄或者蘭珠姑娘，也是在想，名家的字畫雖是名貴，到底不如自己的字畫更能表達自己的節操，義兄與蘭珠姑娘都不是俗人，都是有俠士風骨的人，自然是要掛自己的字畫。”
葉蘭珠未聽得清羽說完早已經笑的粉麵桃花，捂著嘴笑的幾乎流出眼淚，半日方掙紮著說道：“梅公子真會說笑，什麽俠士不俠士的，我們不過是多走了幾步路，多看了幾處景，哪裏就是俠士了。”
清羽微微臉紅說道：“聽聞義兄還是會功夫的，更加是俠士的風範了。”
葉蘭珠又笑了起來，掙紮著對清羽說道：“既是會點子功夫的就是俠士，我還是從小和哥哥學過幾下子呢！這麽說也算是女俠了？”
清羽果然點頭。
兩人正笑著，隻見葉明琪從外麵走了進來，看見兩人笑的開心，不由得也笑著進來了說道：“說什麽呢這麽高興？說出來也讓我笑一笑。”
清羽起身和葉明琪見禮，葉蘭珠撒嬌似的和哥哥說：“怎麽去了這麽大一會子？再不要回來我就要被梅公子給逗得笑死了。”
葉明琪假意嗔道：“就屬你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第一次見我清羽義弟就這麽沒大沒小的。”清羽見葉蘭珠在自己哥哥麵前是如此的撒嬌姿態，一下子想起了伊諾平日的小女子姿態，再見葉蘭珠亦是彎彎的柳葉眉，一雙杏核眼似是含情，雪白的麵龐，櫻桃小口，比伊諾更是多了幾份灑脫與爽朗之氣，不覺驚異。
葉明琪和妹妹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坐下，葉蘭珠要出去給哥哥倒茶，含笑對哥哥說道：“方才梅公子還在問我牆上的字畫是誰寫的呢！”
葉明琪對清羽笑一笑說：“這歲寒三友的畫是出自舍妹之手，至於這字，是愚兄的手筆了。”
清羽拍手讚歎好字好畫，看著葉蘭珠出去的背影說道：“不想蘭珠姑娘如此才華，哥哥你的字也是好手筆！”
葉明琪謙虛的笑笑，清羽兀自感歎的說：“我隻知道家裏的表妹是天上人間少有的才女，不想倒是我是井底之蛙了，眼前便有一位如此才華橫溢的女子，當真是弟弟我見少識淺。”
葉明琪見清羽提到了自己的表妹，不無好奇的說：“弟弟口中的這位表妹可是當日弟弟在湖邊擔憂的那一位？”
清羽紅了臉：“不是，湖邊擔憂的那位是我恩師的女兒。”
葉明琪“哦”了一聲，假意譏笑道：“清羽弟弟的桃花運可是真豐富！不知道明日的萬繡會你可去參加？依你的家世與才貌，京城的官家小姐們恐怕要擠破頭了。”
清羽紅臉一笑：“義兄真是會說笑，萬繡會我不去的。”
“今日的京城騎射競技清羽弟弟怎麽也沒去呢？”葉明琪好奇的問。
“我這點子騎射本領，隻怕是讓人笑話了，再說我也不想去掙這個虛名。”清羽含笑解釋，“倒是不知道我的好兄弟唐公子現在怎麽樣，他去參加了。也不知道今日勝出的眾位英武的官家子弟，有沒有誰和我明日參加萬繡會的妹妹喜結良緣的。”
原來，京城裏一年一度的騎射競技與萬繡會隔天而召開，其隱含的意思，便是讓眾位官家子女在各自平台上展示風采，以期男女雙方慕名相互擇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