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掌上明珠

  “喔……”


  他重新低下頭:“過來。”


  我過去,他又說:“坐下。”


  我坐到他旁邊,他把那小家夥放到了我腿上。


  它還小,但已經很沉,張著小嘴,吐著粉紅色的舌頭。


  我摸摸它的頭,問:“它咬人嗎?”


  “咬。”


  我看到它嘴裏的獠牙,背起了手,說:“你快抱走。”


  他靠在椅背上,看著牆上的十字架苦相,悠然道:“浣熊是食肉動物,生性凶猛,所以在M國曾發生過捕殺浣熊的事。”


  我問:“你不是說它不是浣熊?”


  他反問:“你不是分不清?”


  我徹底亂了,問:“這到底是什麽?”


  他笑了下,彎下腰去,伸手從嚕嚕身子底下掏,掏出了幾根竹子,遞給了小家夥。


  它立刻用爪子抱住,開始啃。


  顛來顛去也是吃竹子的,我瞪了他一眼,感覺他現在越來越愛講冷笑話。


  之後我打電話給白小姐,告訴她動物們都找到了。掛上電話時,發現費子霖已經拿來了那本《聖經》,放在自己腿上,一字一字地看著。


  我想打招呼走,但見他認真得如若無我,便沒有打擾。


  不可否認費子霖這個人最大的魅力就是專注,所以那些年無論他做任何事,哪怕僅僅是吃飯喝茶,都特別的有味道。


  我看了好一會兒,發現他仍在看著那幾行,心裏開始好奇。


  那是第516頁,詩篇部分,那一頁看起來格外舊,比517的顏色更深,像是經常被撫摸。


  我跟著他的目光一行一行地看下去,看到了那句:求你保護我,如同保護眼中的蘋果。


  我發了一會兒呆,見他抬起了頭,問我:“你當時看的是哪一句?”


  “你不知道?”


  “你動作太快。”他淡淡地說:“我沒來得及。”


  “那你猜吧。”


  他低下頭,用手指在那句話下劃動,說:“想了很多年,覺得這句最有可能。”


  “為什麽?”


  “流傳度最廣,單詞最簡單,常用到愛情裏,”他的聲音輕若鴻毛,像是懼怕驚擾到神明,“直譯的意思也容易讓你感興趣。”


  我看著他,沒說話。


  他很確定地看著我,“對吧。”


  我回神,“這句話有什麽特殊含義?”


  他奇怪地反問:“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說:“跟你說實話吧,我一直不想有信仰,因為曆史上的宗教殺人太多。”


  “那與神明無關,是人類的欲望作祟。”他感歎了一句,那樣子還真神聖,隨後便低下頭,看著那句話,說:“當一個人凝視著另一個人時,瞳孔中就會出現對方的倒影,這個倒影叫做瞳人,代表著珍貴和重要。所以,這個比喻的意思是掌上明珠。”


  我摸著小熊貓的頭,沒說話。


  它的毛真硬,有點紮手。


  費子霖也沉默了好久,忽然說:“我的生活很無趣。”


  “還好吧。”我說:“有信仰的人不會孤獨。”


  他搖了搖頭,輕聲說:“即使知道再多的道理,很多事也無法做得好。如果人生就像手槍一樣精準,那教堂裏就不會有懺悔室。”


  我看向他,說:“你最近好像頓悟了一樣。”


  他有點落寞地搖頭,“沒有。”


  接下來再次陷入沉默,小熊貓不想在我腿上呆著了,我便把它放下去,它便笨手笨腳地爬進了嚕嚕懷裏。


  禱告室的裝潢很舒適,整個氛圍顯得很平和。耶穌的苦相是立體的,能夠清楚地看到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受盡磨難的偉大形象。


  我靠到椅背上,閉起眼睛,很放鬆地靠了一會兒,默默感歎這裏果然是個適合懺悔,述說錯誤的好地方。


  耳邊傳來書頁之間的摩擦聲,間或是嚕嚕發出的古怪腔調。我沉思了好一會兒,問費子霖,“你真的要議和?”


  “嗯。”


  “如果他們不答應,你真的要讓位?”


  “嗯。”


  我不免感歎,“我以為你從沒考慮過議和這種事。”


  “的確沒考慮過。”他的聲音即使閉著眼睛聽,也是非常平靜的,“合法化和議和是兩回事。”


  我愕然問:“那你那麽說……”


  “談判辭令而已。”他說:“實情是他堂哥脾氣暴躁,做得掉李昂時,根本不用擔心他。”


  我睜開眼,發現他正看著我,便直視著他的眼睛,問:“所以這是因為我?”


  “是。”他說:“跟你談過之後,確定已經沒有其他出路,隻好跟他議和,所以既然你不希望看到戰爭,就呆在我身邊。”


  我終於忍不住,問出我一直想問的問題:“你跟他……我是說武力,是不是你比較厲害?”


  費子霖高傲地瞟了我一眼,問:“他有什麽武力?”


  我沒吭聲。


  一直以來,在武力問題上,費子霖都非常強勢,李昂的確比較被動。


  “另外,上次追殺他的理由是萬禧龍的董事長出六十億買他的命。”他淡淡地說:“專程來找我。”


  我沉默,他則繼續說:“並且許給了李俊山一部分好處,負責把他弄回來。”


  我心疼不已,忍不住問:“李俊山不是……”


  “我隻負責派遣殺手就能得到六十億,他卻負責了引出李昂的重要任務,”他看著天花板,淡淡地說:“李俊山愛財如命,即使是親兒子恐怕也會接。”


  我無法顧及他是不是生氣了,隻匆匆問:“那你沒殺掉他,還會繼續殺嗎?”


  費子霖扭過頭來,看著我,問:“你覺得他為什麽沒死?”


  “我不知道。”我說:“或許是有意外。”


  “沒有意外,三個殺手,跟他的距離不到五十米,他隻帶了兩名保鏢。”他如同在感歎一隻死去的弱小動物,帶著憐憫,卻毫無尊重,“我懷疑他堂哥也參與其中,否則不會隻有兩個人。沒想到李昂算計了萬禧龍一輩子,把所有沾邊的繼承人殺得隻剩萬艾琳,錢卻在買他命的基礎上惠及眾生。”


  我不喜歡他這種口吻,忍不住不悅:“明明是你們家先傷萬艾琳,他也是為了我才沒再娶她。”


  “沒錯。”費子霖點著頭,表示認可:“所以我沒殺他,因為顧及你的想法。”


  “不準殺他。”我說:“你快去議和。”


  費子霖點頭:“你今天看到了,他們在考慮,如果的確不能接受議和,我讓位後,他們想殺他,我無能為力。”


  “你覺得他們答應的概率有多大?”


  “不到四成。”


  我完全被他搞懵了:“那你憑什麽跟我談條件?”


  他勾了下唇角,看著我,說:“如果對我好一點,答應我不論什麽事都不離開,我可以武力鎮壓。”


  “議和是不是要簽協議?”


  “嗯。”


  “簽協議時候帶我去,我確定你們真的議和了……”我咬咬牙,說:“就答應你的話。”


  “好。”他伸手按住了我的頭,說:“先付訂金。”


  我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但我一點甜頭都不想給他,“我肚子裏的就是訂金。”


  他沒吭聲,緊緊按著我的頭,湊了過來。在我唇邊吻了吻,看著我,目光森然,“這次別後悔。”


  我默默地握緊了拳,說:“隻要你活著一天,他就得活著。隻要這個前提在,我保證不後悔。”


  “你會占便宜了。”他神色頗為讚許,但還是把我戳穿了,“我說得是議和,不是保護。如果萬禧龍的錢送給繁盛,或者他堂哥真的有反骨,那我不是太無辜?”


  “那也簡單,我有繁盛的白刀子,可以給你。”見他眼裏露出愕然,我更確定刀子的效果非凡,“至於他堂哥,費子霖,如果他堂哥殺了他,我保證你也會很難過。”


  他慢慢地鬆了手,大概是在思考家裏是不是有人已經做了反骨仔。


  我肯定不會告訴他,因為六少投靠的是李昂。


  不過費子霖隻想了幾分鍾,便看向了我,說:“那麽你的要求,是我活著一天,他就得活著?”


  我點頭。


  “太苛刻。”他把書合上放好,站起身,說:“我這就去聯絡李俊山,繼續找機會殺他。”


  我愣了一下,他已經走到了門口。我連忙追上去,扯住他的手腕,說:“不準去!”


  “不準?”他冷硬地說:“我的底線是議和。”


  “那就先議和。”我隻好退一步,說:“剛剛算我不講理。”


  他表情冷冷的,歪了歪頭,“訂金。”


  我鬆開他的手腕,摟住他的脖頸,還沒等親上去,便被他一把推到了牆上。來不及驚呼便吻了下來。


  謝天謝地,我的肚子沒痛。


  他一邊吻,一邊把我身上仔仔細細地摸了一遍,最後把我由一個胖子壓成了一張胖紙。在我耳邊低聲說:“下個月五號晚上訂協議,回來記得換件性感的睡裙,我喜歡紅色那條。”


  我瞪他:“我懷孕了!”


  “到時就能做了。”他在我臉上吻了吻,隨後鬆了手,轉身對早就叼著小熊貓站起來的嚕嚕說,“走。”


  嚕嚕屁顛屁顛地跟著他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呆著。


  下個月五號,孩子好像就三個多月了。


  我還以為懷孕就不用被他睡了,這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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