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寬恕
我嚇了一跳,轉過頭,匆匆地說:“他要殺我!”
李昂沒吭聲,疾步走來,一把推開我,心疼的看了樊奇一眼,朝著鈴按去。我連忙刁住他的手,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先說最重要的事:“你知不知道飛機爆炸他是內鬼?你為什麽還留著他?”
“放手。”他不耐地看著我,臉色幾乎是青的:“放手。”
“我說他是內鬼!”我也被嚇到了,我指向那隻貓:“他想殺我!他在我的水杯裏下毒!”
“我沒有……”樊奇突然緊緊地握住了李昂的手臂,顫抖著,滿臉皆是恐懼:“表舅,我、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李昂拍了拍他的手,輕聲說,“別怕。”隨後回避了我急迫的目光,冰涼的語氣令人恐懼:“你把手放開,別逼我發火。”
我看向樊奇,徹底抓狂了:“你在誣陷我!”
他的眼睛看著我,絲毫不退縮:“我沒有,表舅媽,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他又看向李昂,恐懼得像個單純的小孩子:“表舅,我……為什麽她會想殺我?你為什麽會娶她?他們都說她害死了阿霖舅舅……”
李昂沒說話,緊蹙著眉,沉默。
我完全傻了。
失去了所有的應變能力。
樊奇繼續說著,仿佛他真的如此無辜:“她喂我喝水,可那隻貓突然跳出來……”他指著地上的貓咪,可憐地問:“舅媽她為什麽會想殺我呢?”
李昂看了一眼那隻貓,再看我時,目光完全降到了冰點。他狠狠地扯開了我的手,按了鈴。
我終於明白了,看著他,問:“你一直都覺得飛機爆炸的內鬼是我?”
他像是很累,很疲倦:“你先出去。”
“你隻回答這個。”我心灰意冷:“一直都覺得是我?”
“你出去。”他沉著臉,聲音幾乎是冰冷的:“你立刻出去。”
我看向躺在病床上的樊奇,他緊緊地抓著李昂的手,臉色因為失血而灰青,卻依然在演。
此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我幹脆地撲過去鎖上了門,站在門口,說:“我不出去,樊奇你自己講,那隻貓到底救的是誰?到底誰才是內鬼?如果你不說實話,醫生就不用進來了。”
樊奇立刻對李昂說,聲音裏滿是驚慌:“表舅。”
“沒事。”李昂拉開他的手,轉身一步一步地朝我走來,淡淡地問:“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要說清楚。”我今天一定要,我才不管那個兔崽子的死活,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為什麽懷疑我是內鬼?我做錯了什麽?”
“因為隻有你一個人有嫌疑。”他沉著臉,緩緩地問:“夠了嗎?可以讓開嗎?需要我推開你嗎?”
“隻有我?”我問:“真心話?”
“真心話。”他匆匆說:“你讓開。”
我繼續問:“那你打算怎麽處理我?”
“你讓開。”他抓狂地說:“他已經被你紮了!沒有醫生他會死的!”
“我管他會不會死啊!”我徹底失控,“那次我替你挨了一槍,差點連命都丟了,你懷疑我是內鬼?你憑什麽衝我吼?就因為梁洵美的兒子跟你裝可憐?”
“我沒有怪過你。”他看我的眼神漸漸變得陌生,咬牙切齒地問:“我想救活他,你有良知的話就讓開,給他留條生路。可以嗎!”
“不。”我相信在麵對死亡這種威脅,他樊奇就算再會演也該差不多了,“我要他說實話。”
樊奇不吭聲,李昂冷冷地反問:“說什麽實話?”
“我不是內鬼,他才是。”
“你認為在這種情況說出的話我會信幾分?”他捏住我的手腕,涼涼地說:“我再說一次,我沒有怪你,就像你上次出賣我,我也沒有怪你!我甚至不計前嫌地娶了你!你還想怎樣!”
我再沒機會說什麽,就被他狠狠丟到了一邊。
曾經受傷的肋骨撞在衣架上,打翻了我的包,徹骨的劇痛猶如一記耳光,狠狠地扇到了我臉上。
李昂心急地轉動著門鎖,而我一度爬不起來,隻看到病床上的樊奇,朝我看過來,嘴角抿著一抹惡毒的微笑。
我想起他說過的那句話:你死定了。
我死定了?
看看誰先死!
我摸到地上的刀子,是徐妍送給我,要我自保,要我到萬不得已時給李昂下擊殺令的白刀子。
狠狠地握住,撲到了病床邊,失控地問:“你再說一次,誰是內鬼?”
他一定被我的樣子嚇壞了,顫抖著嘴唇,卻明顯地咬了咬牙,虛弱地叫,帶著哭腔:“表舅……”
我的刀子已經紮了進去。
鋒利的刀尖,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紮了多少刀,腦子是僵的,滿手、滿臉都是血,那陣腥氣讓人犯惡心。我看著他慢慢長大的眼睛,慢慢地失去神采,被李昂丟開的那一刻,聽到那個孩子最後的聲音:“表舅……我……不是內鬼。”
我癱在地上,再也站不起身。
很久之後,李昂回來了,站在我麵前,無悲無喜地說:“他死了,你滿意了嗎?”
我不知為何,忽然笑了,笑過之後,又好想哭:“我們分手吧。
“你先冷靜幾天。”他說完,丟下我,出了門。
我真的被冷靜了幾天,就關在這間病房。
有人來清理了現場,警察沒有來。
我呆在這間房間裏,坐在原地,有人來送飯給我,我不吃,他們就又端了出去。
不知道過了幾天,李昂終於出現了,在我麵前蹲了下來,皺著眉頭說:“我還可以原諒你,但你是要做什麽?”
我控製不住自己,好像瘋了似得,繼續問:“你覺得我是內鬼?”
他沉默了一下,隨後握住了我的手臂,說:“起來,去洗個澡,吃點東西。”
“我是內鬼?”我悶聲問:“一直這麽覺得,什麽都不告訴我,防著我。因為我是內鬼。”
他沒說話,抱起了我,放到浴室裏,脫了我身上的血衣,放到了浴缸裏,說:“你不要再想這些,我不會把你怎麽樣,還可以像之前那樣過。”
我沉默下來,看著嫣紅的水麵,看著自己的雙手。
他想不到嗎?
我連隻雞都不敢殺,可是我殺了人。
他那麽聰明,他看不出我有多委屈才會做這種事嗎?
我又問:“能說說你為什麽會認定我是內鬼嗎?”
“我不想再提這件事。”他認真地看著我,眼神有點煩躁:“我們都忘了這件事,好不好?”
“沒有證據嗎?”我怎麽可能忘了,“沒有證據就認定我是內鬼?”
他再無耐心,側過臉,回避了我的目光:“虞雯……”
“恩恩。”我保證我此刻是清醒的:“下午就去辦離婚,然後再也不要見了,好不好?”
“你在說什麽?”他居然不同意:“不要鬧了,我娶你又不是為了欺負你,算是扯平了。回去休息幾天,不是還要去看房子麽?”
我搖頭:“下午就去離婚……”我從水裏爬出去,心急地說:“現在就去。”
他摟住我,看著我的眼睛,低聲說:“你還要我說多少遍?不要跟我提離婚可以嗎?一直沒有說破,就是不想你是今天這個樣子。我如果不在乎你,為什麽還要娶你?所有都在反對,你想想我好不好?”
我說:“你知道我不是要聽這個……”
“好!”他打斷了我,認真地說:“你不是內鬼,好嗎?樊奇才是,好不好?”
他臉上寫滿了應付,哄,我明白他大約是我愛我的,甚至做到了一邊認定我出賣他,一邊跟我在一起。
我問:“你不怕我有一天殺了你嗎?”
“你不要想這些。”他看出我不信,又換了新的說法:“我理解你當時可能另有隱情,也許你也不覺得你愛我。也可能……但那些都過去了,畢竟你還是救了我,你明白嗎?我不會怪你。”
連動機都沒有,就認定了是我?
事到如今,他依然選擇回避,真不知道是一種疼愛還是在逼著我攬上這種事。
我不想再解釋了,就這麽認為吧,“我們離婚吧。”
“虞雯,你……”他一定快被我逼瘋了,因為我做了這種事,居然還這麽囂張,這麽不知悔改,不懂珍惜。
我打斷他,頹唐地說:“我是內鬼,你可以一輩子都這麽以為。我既然都是內鬼了,那我也不想再讓你頂著壓力跟我在一起,我不值得……你如果真心愛我,就答應吧。”
他沉默下來。
後來我們誰都沒再說這個話題,我穿好了衣服,陪他一起吃了點東西,便回了酒店。
我也沒有故作姿態地睡沙發,依然躺在床上。半夜裏,他以為我睡著了,從我身後抱住我,又很快放開了手,用手指擦著我臉上的淚,輕聲問:“明天還是去看房子吧,好嗎?我真的不想離婚。”
我沉默。
還是去離婚吧。
這樣根本沒辦法在一起。
我擔不起這樣的寬恕,受不了這樣無聲的指責。
我殺了樊奇,他連遺言都是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