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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四十歲就夠了

  很快,船接近岸邊,放了小艇靠岸。


  此時夜色闌珊,漫天繁星。


  李昂扶著我下來時,交代說:“別把行蹤透露給任何人,如果有事……我會派人來看你。”


  我點頭。


  他微微地笑了起來,伸出手,輕輕地揉了揉我的頭,“去吧,包要一直帶在身上,裏麵的傘不要弄丟。”


  我繼續點頭,然後轉了身。


  走這幾步時,在心裏不斷地想著,我自由了,終於自由了。


  然而自由的模樣竟隻是我麵前匆匆的密林,如同蟄伏的猛獸。


  我的新生活,想想,竟毫無期待。


  密林深處停著房車,領著我的人替我拉開了車門。


  我轉過身,隻看到密林間那座雄偉的遊輪。


  小船看不到了,或許是開走了。


  想到這裏,我忽然再也控製不住,轉過身,跑了回去。


  這條路很長,原來我在不知不覺間,竟已經走了這麽久。


  林間是滿地的落葉,我看不到障礙在哪,崴了腳,但並不覺得疼。


  一路奔至碼頭。


  看到了李昂。


  其實,停下來的那一刻,我想,其實我也不是很意外。我知道他沒有走,不僅因為沒有聽到遊輪拔錨的汽笛聲,也是因為——我知道他會等在這裏。


  他站在一片漆黑的碼頭邊,手裏的紅光明明滅滅。他的背後是無窮無忌的海,以及那艘將會返航的賭船。


  李昂明明看到我回來了,卻站在原地,沒有上前,也沒有說話。


  我喘勻了氣,又跑了過去,看著他,看不清,伸手去摸他的臉,是一片漉漉。


  心,突然停止了跳動。


  我抱住了他,但他沒有抱我。


  我隻好把他的手臂拉到我腰上,他才順著抱住了我。


  越來越緊,越來越透不過氣。


  我說:“你來看看我。”


  他依然沒說話。


  我害怕,是真實的恐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抱緊了他:“你記得來看看我……我可以假裝沒有發現,你來偷偷看看我,你自己來……”


  他依然沉默,隻是一寸寸地勒緊了我的腰,我聽到自己骨骼的“喀嚓”聲。


  如果我能活四十歲,那麽我有九年失去他。


  如果能活六十歲,就是二十九年。


  如果八十歲,是四十九年……


  四十歲就夠了。


  這一刻,我當真這樣想。


  我最想要的一定不是逃,一定不是改名換姓孤獨終老。


  可是我……


  無能為力。


  失重感傳來時,我才驚醒。


  後頸在痛,氣壓壓得我透不過氣,遮光板大開著,機艙裏一片燈火通明。


  我望著腰上的安全帶,看著機艙外蒼茫的東海。


  如黑洞般冰冷。


  到東京時,我整個人依然出於一種做夢般的狀態。


  入關時,我從包裏翻護照。


  裏麵的東西我都知道,一把玩具一樣的小雨傘,證件袋,然而此時我再看,發現裏麵多了一樣東西。


  是一個首飾盒。


  我正想打開,海關已經用日語催促,叫我快點。


  我入了關,一路出了羽田機場。


  走到門口,告訴隨扈我還不能上車。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打開了那個盒子。


  子彈型的藍寶石。


  下麵壓著一張卡片。


  上麵沒有關於我的任何事,隻寫著:裏麵的東西都摘了。


  我對著陽光仔細地看著那張卡片。


  都說男人心狠,都說越溫柔的人越決絕。


  一點都沒錯。


  可是我不信,我又沒有要求他給我什麽不該給的。


  我把包全都倒了出來,證件袋裏隻有各式各樣的存款卡。


  我把傘打開,也沒有發現任何夾層。


  突然覺得好煩躁,狠狠地扔了那個該死的首飾盒。


  首飾盒在地上彈了一會兒,滾動,然後停下。


  裏麵的墊層調出,滾出了一個東西。


  我連滾帶爬得衝過去,拿起了那個閃著銀光的指環。


  我戴上那枚戒指,戴上那條項鏈,握著自己的手,忽然間按耐不住地慟哭失聲。


  沒錯,我想要這個。


  我想讓他撿回來,再送給我。


  就像他堅持要我姓李那樣,堅持把我的名字改成動畫片裏的小醜魚。


  我也想要個幻象。


  一個我嫁過他的幻象。


  好我接下來或長或短的餘生,過得不那麽寂寞。


  接下來的目的地是大阪,RB的第二大城市,像東京一樣繁華,外國人很多。但比東京更加古色古香,寧靜養人。


  住處已經安排好,是日式庭院,房子不大,但花園很大,和以前一樣,馬場、泳池、練功房等等,應有盡有。


  現在是隆冬,庭院中的櫻花樹光禿著,但臘梅遍地開放。我沒有仔細看過房子,便找到臥室,先去睡了一覺。


  我以為我會夢到李昂,可是我沒有。


  醒來時,窗外飄起了大雪。


  廚師做了飯團和壽司給我,味道可能不錯,但我大概是下飛機凍著了,沒什麽胃口。


  隨扈來找我,說今天的計劃是要做個手術,因為身體檢查發現了我背上的骨碎殘渣。


  我也沒有多問,便跟著他們到了醫院。


  手術很快,因為是局部麻醉,我人一直都是清醒的。


  所以看著醫生,從我背上取出了一個電子元件。


  我這個傷口因為擊斷了肋骨,做了兩次手術才將殘渣取幹淨。


  既然過了這麽久,我也知道他們要拿的並不是骨渣。


  這次的創口不大,隻是比較深,所以縫了兩針。


  第二天,我已經可以下地回家。


  休息了幾天後,陪同來的三位隨扈也回去了。


  我在大阪是真正的自由,家裏隻有傭人、廚師、家庭醫生、門衛等正常配置。


  李昂很細心地在化妝間裏擺滿了我習慣的化妝品,在冰箱裏塞滿了我喜歡的食物,在書房的菜譜裏夾了小龍蝦的配方。


  我來到日本的第二個星期時,鄰居來拜訪,說我哥哥上個月跟他們說好,等他們家的小狗三個月時,賣我一條。


  是忠犬八公的那款,秋田犬。


  他們家有三條小狗,為了以後擴大家族,我要了一條母狗。


  我管它叫魚丸。


  外麵總下雪,我怕冷於是不敢出門,覺得魚丸也會冷,做了一條模樣惡心巴拉的裙子給它。


  當年父母去世時,我每天都在做運動,但現在身體還帶著傷,隻好尋求其他辦法。


  我不能讓自己靜下來,需要做點什麽。一天洗完澡照鏡子,突然發現自己渾身都是色彩。


  好醜。


  我終於決定做除疤手術,雖然我不再演戲,也沒有男人。


  RB的整容技術非常好,我的卡裏又有足夠的錢。


  我把身上的每一處疤痕都做了手術,包括我脖頸上的牙印。


  好像這樣,我就可以過全新的生活。


  冬天慢慢地過去,轉眼,我在大阪呆了三個月,因為養狗而和有狗的鄰居變成了朋友。


  他們是非常傳統的RB人,已經快七十歲,兩個兒子一個在東京上班,一個在加拿大定居。他們很講究禮尚往來,教了我很多養狗的知識。


  冬天結束時,家裏的管家突然告訴我,海豚馴養員得了急症,需要住院三個月,因為海豚其實是特殊寵物,所以他問我要不要聯絡李昂,尋找新的飼養員。


  我並不知道家裏有海豚,因為我最近所有的生活隻有不斷地做手術除疤和照顧魚丸這兩項工作,精神完全被自己麻痹,家裏的事都是管家搭理。


  我沒有辦法聯絡李昂,隻能聯絡到送我來的隨扈。


  告訴他們後,我請管家帶我去看海豚。


  在馬場附近,有一個房間。


  外觀看起來沒什麽特別,一推門,一股海水的腥氣撲麵而來。


  裏麵很大,半封閉式,我的海豚歡快地跳躍著,還是那兩頭,已經長大了好多。


  魚缸還是以前的樣子,成群結隊的小醜魚,看似是情侶事實上隻是母子的接吻魚,珊瑚、海葵……


  我咬著嘴唇,按捺著,沒有哭。


  我才自己過了三個月,就開始妒忌。


  妒忌我的海豚和我的魚都是成雙成對的,我卻隻能跟一條叫魚丸的狗一起獨身。


  我還覺得李昂很過分,他把什麽都給我,就不怕我睹物思人地想他嗎?


  我……


  所有的傷口全都拆線時,不得不佩服科學的力量,我的身體終於變得幹幹淨淨,再無痕跡。


  但我斑駁的心,已經無藥可醫。


  我聯絡了隨扈,很快,便雇傭了新的飼養員。


  我開始出去找工作,但由於缺乏辦公室的工作經驗,最後隻靠外語能力和美籍的身份,找到了一份翻譯。


  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份普通工作,感覺很新奇。


  賺的錢並不多,大約隻夠我電費的一半。


  我想我如果想要真正重新開始,必須要斷了李昂的金援。


  可是我至少先養得起我的那缸魚。


  於是我接了很多工作,考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證書,不再開車,而是坐地鐵轉班車上班,就像個真正的普通人。


  我的人際關係似乎還不錯,公司裏的人也有時會說起,覺得我長得很像虞雯。


  每當這時,我就會很不要臉地說:“我哪有人家漂亮。”


  他們讚同,我沾沾自喜,他們反對,我一樣爽歪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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