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漩渦
我碰了一鼻子灰，隻好訕訕地跟了上去。
遊樂場裏賣一種棒棒糖，花花綠綠得煞是好看，我想買，卻發現自己口袋裏沒錢，隻好問費子霖：“你有錢吧？”
他問：“幹什麽？”
“買糖吃。”我見他露出鄙夷，福至心靈地強調，“這不是幾歲的問題，你不了解女人，八十歲我也愛吃糖。”
我正說著，他已經把錢夾遞了過來。
好吧，是我誤會他了！
我高舉棒棒糖，隨扈推著一車玩偶，我跟費子霖今天沒借個孩子真是太不明智了。
棒棒糖的味道跟費子霖一樣，看著養眼，吃起來卻往死裏難吃。我吃了兩口就想偷偷扔了，剛蹭到垃圾桶旁邊，一隻手便伸了過來，逮走了棒棒糖。
我看著他把棒棒糖放進嘴裏，含了含，蹙起眉，揮手“啪”的一聲把棒棒糖扔進了垃圾桶。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我還是忍不住捂著肚子笑了。正笑得開心，後腦忽然被按住，我無法控製地揚起了臉，看著他側過臉，吻了下來。
也許是我骨子裏真的就這麽水性楊花，這一刻，大約是因為他太溫柔，大約是因為之前的事令人好笑，大約是因為那個“心想事成”的簽文，也大約……是因為我曾非常努力地愛過他……
我沒有抗拒，沒有反感，甚至有點希望時間就在此刻停止，希望把所有的背叛、仇恨、折磨全都翻過去。
他放我一馬，我用下半生所有的光陰來感激他。
然而睜開眼的那一刻，我驟然清醒。
他不會，我也不會。
又逛了一會兒了，時間已經是中午。
費子霖問：“吃飯麽？”
我是餓了，但我想玩衝浪，還想玩各種滑道，還想玩龍卷風，海漩渦啦……
總之都是會吐的那種，所以我不想吃飯，再說餐廳我剛見到了，挺普通，似乎沒什麽特色。
隻是心裏雖然這麽想，我也不敢說，隻好點了頭。
費子霖看著我，問：“你還想玩什麽？”
“沒什麽……”我咕噥：“反正你膽子小，不敢玩，也不讓我玩。”
他眉梢一挑，說：“我說了，那個遊戲很危險。”
“有什麽危險的？你不能帶槍，別人也不能。”
我真的太不爽了，水上世界裏本來就都是這類遊戲，抓娃娃我又抓不到，打水槍我也打不中，我隻能玩這個啊！
於是故意嘀咕：“自己不敢還不讓別人玩，找那些不值得推敲的理由。算了，去吃飯吧。”
他一邊聽，一邊把手插進褲子口袋裏，待我說完，偏過了頭，冷冷地問：“說完了？”
“嗯。”
“越活越倒退。”他說完，朝著死亡螺旋走了過去。
大中午人少很多，我也比較敢換泳裝，隻是不能再穿比基尼了，因為腰上的傷口太明顯。
出來的時候，看到費子霖站在入口處，沉默地看著裏麵，一動不動。
死亡螺旋的入口是全封閉的，裏麵頻頻傳出尖叫聲，裏麵燈光的顏色也非常滲人，總之就是好玩。
我好像還是第一次見費子霖穿泳褲，便問：“你遊泳技術好嗎？”
他看神經病似得橫了我一眼，沒說話。
“你得做好防衝擊姿勢。”他顯然是第一次玩，我得教導他：“害怕的話就不要睜開眼睛，要放鬆，你要是覺得害怕，咱們就去那個低……”
我話還沒說完，他已經跳了下去。
好吧，應該不是第一次。
死亡螺旋不是蓋的，裏麵燈光超牛，轉得我都有點頭暈了。在這樣的刺激下，好像所有煩惱都沒有了，我興奮地尖叫著，一頭栽進水裏，伸出頭時，看到費子霖正站在岸邊，隨扈扶著他。
我爬上岸，近距離看他，依然臉色蒼白，便問：“你還好嗎？”
費子霖沒說話。
“是嚇得嗎？”
他臉色太差，我便伸手想去摸一下，他卻側過臉，躲到了一邊，臉上掛著嫌棄的表情，轉身去了更衣室。
他再出來時臉色已經好了許多，但依然很沒精氣神。我忙問：“你怎麽樣？要不要去醫院？”
他搖了搖頭，說：“沒事。”又道：“自己去玩吧。”
我怎麽好意思自己去玩：“我不去了，我……”
“去。”他冷颼颼地盯著我，咬牙切齒地說：“隻有你這個瘋子才喜歡這種變態遊戲。”
膽子小就不要玩，誰逼他了！
自己玩就自己玩，巴不得沒有他！
什麽事都罵我。
我怒氣衝衝地衝向了海底巡遊。
海底巡遊是全透明的，因而在滑落的過程中可以看到很多好漂亮的小魚、珊瑚等等景觀，別提多漂亮。
我滑了一遍，方興未艾地又去滑第二遍，忽然在一條魚身上看到了“漩渦”兩個發光的字。
心裏莫名一沉，等我再想仔細看看時，我已經掉出了通道。
於是我去玩了第三遍、第四遍，終於又看到了那條小魚。
海漩渦。
海漩渦是一種坐在杯子裏，隨著人工製造的漩渦不斷旋轉，下沉，如同被吸附的遊戲。因為非常逼真，我第一次玩時也特別害怕，以為自己要被吸入海底，但遊戲終歸是遊戲，很快就會重新推上來。
我再爬上來時，費子霖還在休息區歇著。
他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但看我的眼神依舊是那麽不友好，問我：“玩夠了沒有？”
“再玩一個。”我看著他拿著水和毛巾的手，覺得有些抱歉：“對不起，我保證這是最後一個，然後我們就去吃飯，我想吃蟹。”
費子霖看著我，無悲無喜地點頭，說：“注意安全。”
“嗯。”我轉身走了幾步，又不由自主地扭過頭，說：“費子霖。”
他依舊是那種平靜的眼神，沉靜的臉色。
“謝謝你陪我玩。”我說：“我知道你是被嚇到了，覺得害怕一點都不丟臉。”
海漩渦是雙人的，我去的時候，我的位置旁已經坐下了一個女人。
她穿著潛水服，戴著氧氣瓶，看樣子是不會遊泳，害怕出意外才這樣裝扮。
因此，我完全看不清她的臉，隻感覺她有點懶，靠在那裏，一動不動，身材跟我很像，坐著一樣高，胸比我小一點。
我坐下來，朝她笑了笑，想打招呼，但她那副冷漠的樣子，讓我放棄了開口。
很快，係好安全帶，遊戲開始。
杯子開始旋轉，從低速到高速。
越來越下降，四周的水麵越來越高，岸邊變得模糊。
忽然間，我看到費子霖出現在岸邊，指手畫腳地不知在做什麽。
幾秒鍾後，隨著人們的尖叫聲，我們徹底進入了漩渦的裏麵。
就在這時，一個杯子忽然撞了上來，有人拽住了我的手腕，熟悉的聲音傳來，“解開安全帶！”
杯子碰到是純幾率，在他說話的當口，已經即將分開，我的手臂很痛，但他始終沒有放手。
我手忙腳亂的解開安全帶，身體瞬間被拖入漩渦裏，失重，這一刻，我想，我再也不敢玩這個遊戲了。
在有這個念頭的同時，我被拖入了另一個杯子裏，被人抱進了懷裏。
我抬起頭，看到李昂笑著衝我眨了眨眼睛。本能地扭過頭去，看到我原來的杯子裏，穿著潛水服的女人忽然栽了進去，卷進了漩渦中央，一轉眼，便消失不見。
許多人見到了這一幕，拚命地尖叫，我害怕極了，重獲自由的興奮在這一刻完全消失，抱緊了李昂，聽到他說：“別怕，那是個死人。”
我勉強聽清這句話，感覺水麵開始上升，這個遊戲就要結束了。
我朝著岸邊看去，此刻依然四麵都是水，看不到費子霖。
就在這時，我身下的杯子突然脫離了軌道，隨著漩渦上升的弧度開始往某個方向推送。
不消幾秒，我們便被推離了漩渦，就在這時，巨響傳來，海水如同暴雨迎頭澆下，身下的杯子發瘋般得劇烈搖動。
我難受極了，很想吐，又覺得背上很痛，死死扒著李昂，聽著震耳欲聾的爆破聲，海水行程水幕，阻斷了一切視線。
前後不過一兩分鍾，我卻感覺自己已經與死神擦肩數次。
終於，開來了一艘快艇。
求生的意識讓我完全不用任何人指導便衝上了船，李昂隨後也上了船。
一路開走。
完全消失前，我看向岸邊，隻看到烏壓壓的人，看不到費子霖。
後來我們上了遊輪，一路朝著公海而去。
我凍得發抖，洗了個熱水澡，李昂派人送來了衣服和薑糖水。
顧不上休息，我連忙去找他。
他正靠在甲板的欄杆上吸煙，而海麵四周全都靜靜的，沒有人追來的痕跡。
我走過去，站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他還是那麽穿，黑襯衣和牛仔褲，如同我第一次見他。
我肚子裏有好多話要問他，卻忽然想起他說不能娶我的話，便全都咽了進去。
不好奇會很幸福的，我逃出來了，就像簽文上所說：心想事成。
正要轉身回去，李昂忽然出了聲，溫柔的語氣裏拌著笑聲：“馬上就到公海，你去休息，我送你去RB。”他說完，沉默了十幾秒，又轉過了身，笑眯眯地看著我，說：“等確定安全，我再回答你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