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你活得太冷漠

  而我看著他，真的經過了許多思考，終於開了口，說：“謝謝你能這麽說。”


  費子霖依舊看著我，我想以他的聰明，其實聽到這句，真的就夠了。


  但他既然在等，我便繼續說：“他每天出門的時候，都會要我去送他，然後抱我一下。呆在家裏時，大部分時間都不會談公事，而是陪我聊天。”


  更多的，我自然不能對費子霖說，然而這兩點，其實已經非常重要：“我明白，在你心裏，這叫巧言令色，可我賤骨頭，我覺得這樣很好。”


  我不能激怒費子霖，而且，他會說這番話，我覺得我算是賺了，哪怕我在不久前才明白他也會說謊、騙人，設局利用我。


  但我無法抗拒他這樣對我告白，不想像每次那樣直接，想破了頭，才想出一些婉轉的預言：“我有想過，真的有想過，你我變成今天這樣，終究是因為個性，你不喜歡吵鬧的生活，我需要老公陪我聊天，並且愛我一點。你第一次跟我提複婚時，我其實還愛著你，但……”


  我說不下去，看著他平靜的臉，努力地穩定了自己很久，終於續上：“但我很怕再回去那種生活。你對自己要求很高，對別人也是，而我什麽都做不好，也不了解你。如果你不改變，我們終究還會再離婚。而我又不希望你改變，因為你是對的，你生存的環境比我危險。我……隻喜歡想一些風花雪月。”


  費子霖目光靜靜地看著我，許久，說：“你在說謊。”


  “是真心話。”


  “你愛他。”他淡淡地說：“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我聽得懂。”


  隨便他吧：“你如果這麽想也行。”


  “雯雯。”他更緊地握了握我的手，神色裏露著滿滿的無奈：“我知道，我已經錯過了很多事，你不再相信我，甚至完全不給機會，我也明白。可你有沒有想過？一直以來，你總在單方麵地決定所有事情，不給我時間，不問我的意見。不論是愛我，還是放棄我，包括你告訴我，希望一刀兩斷。”


  費子霖一向簡潔有力，我沒想到他今天這麽婆婆媽媽：“離婚時候的那些話明明都是你說的，沒有問過對方意見的人明明是你。”


  “我？”他依舊那麽看著我，微微地蹙起了眉，慢騰騰反問：“提的時候，我給你協議了嗎？”


  “你這是在強詞奪理，你都說到那份上，你要我怎麽做？”我問他：“是你自己說的，一直不離婚隻是因為你大哥挪用了那三十億。”


  “是，我大哥挪用了那筆錢。但是，”他墨黑的眼珠死死地看著我的眼睛，淡淡地問：“我會沒有三十億？”


  我愕然，發現自己還是說不過他。


  而費子霖依舊氣定神閑，一字一頓地，像是準備了劇本一樣：“你說性格不合適，是，我承認這一點。你總被騙，是因為你沉不住氣，不看結果，隻看表象。他一再利用你，你卻要嫁給他，或許他是在意你的，但他與萬禧龍並沒有脫離關係，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為了萬禧龍，而殺了你？”


  我真沒想到費子霖會說這種話：“你別挑撥離間。”


  “挑撥？”費子霖冷冷地哼了一聲，不屑道：“我需要挑撥？上次他送來的帶子已經足夠讓他死，我也可以以此拒絕繁盛。我承認，上次的確是我利用你，也知道他一定會利用繁景要人，但我想讓你遠離是非的心意，從來沒有變過。”


  我沒說話，他又說：“除了用你，我想殺他，並不是沒有其他方式，即便我不找理由，也不過是多死點人。我承認，我希望你親眼看著他死，我也以為，你也像我一樣，對他有仇恨，至少是為了孩子。所以我說，你很殘忍。”


  我徹底被他噎住，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


  費子霖說這些話時，始終維持著那種談判一樣的冷靜姿態，滿滿都是擺事實講道理的氣勢：“他有權利不要我的孩子，但他沒有資格扼殺他。如果那時孩子留下，而你告訴我，你在愛他，或許我可以隻要我的孩子，你，隨便去選。但現在不行，這個結已經擰死，上次，他通過你撿了一條命，我再動手，他就不會這麽幸運。”


  我徹底頹了：“那你還跟我談什麽？”


  “我想要你回來。”他歎了口氣，臉上露出無奈：“我知道你愛他，所以我可以不殺他，讓這件事了結。這是最後一次跟你談，你拒絕，那麽以後的事，會比上次更可怕，他遲早會死，而到那時，我也不會再請你回來。”


  我知道費子霖口才好，也可能是因為他握有最強的資源，所以才底氣這麽足，所以才聽得我心口陣陣驚寒：“你今天找我，原來是為了威脅我？”


  “現在你可以這樣認為，但我隻是在講道理。”費子霖很淡定地回答：“我大哥誤殺他妻子，他卻在查無真相時選擇設局殺我太太，侮辱我的尊嚴。即便他是因為愛你，我也不允許。在我看來，你現在已經完全認同他是弱者，可真正遭受損失的人，明明是我，還有你自己，以及，無辜的孩子。”


  我承認，在他的角度來解讀，我似乎完全沒道理。


  或許這是因為，我跟他講感情，他跟我講道理。


  而他一再提孩子，顯然是在撕我的傷口。


  這次也不知沉默了多久，終於，我有點崩潰地說：“你覺得孩子沒了，是我的錯？是因為我殘忍？”


  “是。”他輕聲說：“非常地殘忍。我不能理解為什麽在這樣的情形下，你依然選擇愛上他，完全無視他做過的事。你可以恨我，不再愛我，這是你我的事。但你不能選他，我不會同意，也沒有道理能夠說得通。”


  我看著他，問：“那我在選第三個？”


  費子霖沒說話。


  “其實說來說去，你在這段之前說的，根本不是你的真心話，對嗎？”我算是聽懂了：“你要表達的是，你恨李昂，理由很充分。我也要恨他，因為的確是他讓我失去了我的孩子。因為這些，所以我不能跟他在一起，你說的都對，那麽可以。”我的確被他將住了，走投無路地問：“我選第三個行不行？你是不是就不會再來找我談判，騙我，或者威脅我？你現在告訴我答案。”


  費子霖看著我，依舊沉默，隻是握著我的手，力氣大得幾乎把我的手指都捏碎了。


  “我覺得你這個人根本就沒有心，冷血動物。”我說不過他，但心裏覺得很憋悶，甚至開始懷疑，我當初為什麽會愛上他：“我殘忍？你還記得那個孩子是哪一次萌芽的嗎？你還記得你那天都在做什麽嗎？莫名其妙地把我叫到你的房間，你是喝了酒，我也不過是想多看你幾眼。你呢？你做了什麽？我殘忍？”


  我絲毫沒給他講話的機會，情緒已然失控：“我為什麽要生你的孩子？可笑，我為什麽要生一個孩子還給你？我是懷孕了，但我非得留下來嗎？把孩子給你，讓繁景當他媽媽？不給你，他沒爸爸，你再追著我要嗎？我本來也不能要，我也不想要，我沒本事在那種情況下把孩子留下來。”


  我這番話似乎同樣把費子霖逼到了絕境，所以說完，他立刻開了口：“你這麽想？”


  “我就是這麽想，你從來都在跟我講道理。”我說：“但是我這個人天生不講道理。你把什麽事都做得進退得宜，你的理由真是讓人無可反駁。可那種時候，我根本沒辦法冷靜，你沒愛過別人，不知道傷心是什麽感覺。”我越來越激動：“流產的人不是你，流產之後直到現在，你都沒有問過我，我舒不舒服，我難不難過，我是不是整天都在做夢，夢到我當媽媽了。現在你說你天天想我，又一邊控訴我有罪，你問問你自己，有必要複婚嗎？”


  費子霖依舊沒說話。


  我現在隻想哭，也說不出話了。


  我真的覺得，我愛過的是一個冷血動物，一個機器人，完全不具備人類正常的感情。


  他的腦子根本就是一台程序，隻有對錯，隻有1和0，根本就沒有人性。


  我當初為什麽會愛上他？我為什麽會把我人生中最好的感情都給他？

  我真是蠢到無可救藥了。


  很久之後，費子霖開了口，說：“別哭。”


  “別哭？”我擦了擦眼淚，看向他，問：“你是不是從來都不會覺得難過？是不是從出生就沒有哭過？是不是你爸爸也是跟你講道理把你養到這麽大？你懂感情嗎？”


  “Sorry。”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料想也沒有，總之聲音還是那麽平靜：“我不該說這種話。”


  “你不該說的話太多了。”我不由冷呲：“好話你從來不會跟我講這麽久，五年前你就這樣。如果今天你的初衷是要跟我講道理，跟我辯論，那麽你贏了。如果你是想複婚，那費子霖……我永遠都不會考慮。你活得太冷漠，冷漠的讓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