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誰要你都是找死
再醒來時,我已經躺到了病床上,手背上插著血漿,身上的傷口也已經被包紮過。
應該是給我打過麻藥,所以現在我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胸口往下全都沒有知覺。
病房裏有一個護士在照料我,見我醒了,她走過來,沉默地動了動我的點滴和血漿,便轉身要出去。
我連忙叫住她,問:“李昂怎麽樣?”
“昂哥在ICU。”女護士轉過身,依舊是那種完全不友好的目光,說:“情況不太好,要看運氣。”
我忙問:“我能去看他嗎?”
“不能。”她不耐煩地說:“ICU是無菌環境,你不能去。”
“但我……”
我想說我知道可以穿無菌服進去,但我才說到第二個字,她已經開門走了。
等了好一會兒,終於重新來了人,是梁洵美和禿子,表情同樣冷淡。
梁洵美站到病床前,先是伸手扶我坐了起來,隨後猛地揚起手,狠狠給了我一個耳光。
我來不及閉上嘴巴,咬到舌頭,一股甜腥衝進了嘴裏。
聽到梁洵美憤怒的聲音,詰問:“你跟他就是為了賣他?跟你前夫合夥殺他?早知道這樣剛剛就把你扔到大街上!”
她自然越說越憤怒,再度揚起手,手腕卻被禿子拿住,低聲說:“還是要等昂哥醒了再發落。”
梁洵美便住了手,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隨後摔門走了。
禿子仍站在床邊,低著頭,仍是剛剛那種略微謹慎的語氣,說:“你先休息吧。命保住了,但人還沒醒,醒了一定會叫你。”
我點頭:“謝謝。”
“你腰上的那槍,是穿透傷,比較嚴重。盡量養,肯定……”禿子抬起頭,無奈地看著我,說:“免不了吃點苦頭。”
我繼續點頭,問:“我能看看他的病例嗎?”
“要保密。”禿子說:“還算幸運,隻有左手臂可能會受影響,別的都還好。”
禿子走後,我的病房再沒有人跟我講過話。
當天晚上,我的傷口開始痛,痛得我睡不著。
想起我才中了兩槍就這麽難受。不免又想起李昂每次哄我的樣子,越想越心痛、後悔,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護士說,梁洵美吩咐,不準給我打止痛,她完全有立場生氣,畢竟我真的犯了個無法彌補的錯。
於是我也沒有第二次要止痛,扛了一周多,總算不那麽痛了。
我本來是想找個機會偷偷去看李昂,確定他沒事就自己從醫院走,但他們顯然是已經在把我當內鬼處理,門口是實槍荷彈的隨扈,來看的護士也全都配武器。
一直等到第九天,禿子來了,對我說:“跟我來。”
我知道這意味著李昂醒了,連忙跟上他,沒想到就在我隔壁,我如果傷不重,爬窗就能過去。
病房裏有很多人,梁洵美坐在床邊,看到我立刻站了起來,已經滿臉仇恨,緊握著拳頭,手臂上青筋畢露。
李昂靠在床頭,臉色依舊蒼白的像一張紙,人也瘦了整整一大圈。他身上到處都纏著繃帶,手臂上仍吊著血漿和液體,看到我時,露出了那種不悲不喜的陌生神情,有氣無力地吩咐禿子:“讓他們都出去。”
病房裏的人魚貫而出,梁洵美經過我時,狠狠地用手肘頂了一下我腰上的傷口,我踉蹌了一下,沒有反擊。
很快,房門關上,最後隻剩下我。
李昂臉上一直都沒表情,隻是用那種很痛很痛的眼神看著我,很久,才開了口:“是不是因為當初騙你?”
我搖頭。
“不是這個。”他又問:“那是因為,弄掉了你的孩子?”
我繼續搖頭,那件事,也算公平了。
“也不是。”他輕聲問:“因為盛華延?”
他這種狀態和語氣,讓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如果他罵我,諷刺我,我可能還會覺得有餘地解釋。
可這件事無論從哪個角度,就算我解釋了,出發點還是要害他。
隻好啞口無言。
我又搖頭,李昂便輕輕地點了點頭,氣若遊絲地說:“所以,是舊情複燃,聽他的,找我來玩美人計。厲害,我認輸了……”
我忍不住,抬起頭,問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被他……”
“什麽叫‘被’啊?”他目光幽幽地看著我,緩緩地勾起了唇角,臉上卻沒有絲毫笑意:“明明就是重修舊好。然後一起設計,虞雯,你捂不熱,你是條狼。”
因為他平時很愛笑,整天都對我笑,所以當他露出這種冷臉麵對我,又是因為這種事,已經就讓我知道,我已經完全出局了。
隻好重新低下頭,說:“對不起。”
我還想說,要殺要剮我全認了,又明白這話太渾蛋,心裏知道就行了。
就這麽站了很久,李昂終於開了口,說:“走吧,不殺你。”
我機械地轉了身,躊躇到門口,伸手去開門,腦子裏是一片空白,完全沒有應對。
正拉門,突然又聽到了李昂的聲音,帶著點煩躁,說:“回來。”
我連忙轉過身,看著他,不敢說話。
隔了一會兒,又傳來他的聲音,說:“過來。”
我走了幾步,走到床尾,又聽到他的聲音,不耐煩地催促:“過來,杵到我跟前來。”
我連忙到他跟前站著。然後他掃了我一眼,對禿子說:“東西拿出來。”
禿子便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了兩顆彈頭,交到了李昂唯一能動的右手裏。
他捏著那兩顆彈頭,依舊涼涼地注視著我,很嚴厲地問:“這東西為什麽會在你身上?”
我解釋:“他們打到的。”
“有一顆是我的。”他緊盯著我,問:“邀功你也不會?問你你就像個啞巴,你的腦子是不是喂狗了?”
我被他罵的心裏一陣疼,眼眶跟著就酸了,說:“我說了也沒用。”
“沒用我會問你?”他把那兩顆彈頭遞給禿子,看著我,露出了滿臉的惱火,說:“等你解釋兩句比要你命還難,我直接做了你,好不好啊!”
我說不出話,因為這會兒隻想哭,哭得嗓子完全噎住了,其實也沒有話好說。
“你平時不是很機靈嗎?”他依舊是那種不算高,不算快,卻特別嚴厲的口吻:“讓你藏起來,你玩槍,既然懂得給自己腿上開一槍,怎麽不懂直接對頭呢?”
“我打算……”他這樣就太過分了,我不由要為自己辯解:“他要是不派人來,我就對頭了……”
我說完後,聽他沒說話,便又說:“他們沒告訴我是要殺你,可……結果都一樣的。我……有什麽可解釋的?”
這句說完,過了很久,李昂才開口,語氣溫和了很多,是對禿子:“給她搬張椅子。”
椅子搬來了,我站了這麽久,身上的傷口的確很痛,便坐了下來,說:“他抓我那次,把我……我真的沒主動,是他硬來的……”提起這件事,我就更難過:“上次我背叛他,他對我開了五槍,我怕你知道以後也要殺我,所以我才……”
禿子給我遞了一摞紙巾,我擦了擦狼狽的臉,繼續說:“我隻是想跑,我沒想殺你,我不知道盛華延也跟他合夥騙我,他從來不騙我的……”
李昂點了點頭,看著我,平淡地問:“所以你又上當?”
“是。”我把島的事情和M國的計劃交代了一遍,說:“你讓我走,還是殺我,我都沒怨言。真的,我……我都沒怨言。”
李昂聽完,看著天花板,沉默許久,才逸出了一聲歎息,緩緩地說:“腦子傻、心糊塗、眼睛不亮,不知道自己是哪隊,嘴又特別嚴。”他扭頭看著我,說:“誰要你都是找死。”
我沒吭聲,隻能哭。
“我怎麽選來選去選了一個你?”他蹙著眉,看著我,說:“你現在告訴我,你想明白他這個局是怎麽玩的了嗎?”
我點頭:“想明白了。他利用我騙你出來殺你。”
“什麽?”李昂咬著牙瞪著我,說:“給你傳照片,就是讓你想跑。我以為盛華延隻是不懂事,給他點提醒。這件事是我錯,是我沒想到他一計不成,又將計就計地利用這件事抓你。可是你為什麽想跑?不就是因為他把你辦了?費子霖朝你開槍那是他的事,我有那麽顛倒黑白嗎?”
他說到這句時已經慢慢地冷靜了下來,眼圈漸漸紅了:“那天你一上車我就知道出事了,你臉上根本就寫得明明白白。我覺得你回來不是要殺我,就是心裏有我,我想看看是哪個……”他別過頭去,沉沉的聲音,有點哽咽:“還不如是想殺我,傻的沒救了。”
我見他也哭了,終於稍微靈光了點,試探著握住他的手,見他沒拒絕,就說:“我真的錯了,我以後肯定不會了……真的,我再也不會了。”
他沒吭聲,依然別著臉,不看我。
我連忙握緊他的手,說:“我那天真的……我嚇死了,我都想好了,你如果死了,我就去陪你。我朝自己開了一槍,才讓他救你……盛華延我也不跟他聯係了,我也不拍戲了……”
再說就全重複回去了,我沒話了,隻好繼續坐在這裏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