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彌補
這是第二天,不,嚴格來說,這是第三天,因為,我睡著時,天已經亮了。
這天,我真的做了一個夢。
夢到我懷裏抱著個粉嫩的小嬰兒,夢到我的身邊站著費子霖。
醒來時,心髒如同被人捏過,生生地疼。
醒來時李昂不在,給我留了個紙條,說他有事,晚上回來陪我吃飯。
管家方姨領了兩位年長的婦女,說是專業照料產婦的阿姨。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睡了這一夜才開始覺得身體好倦,渾身都是酸痛的。
兩位阿姨說這是正常,因為傷了元氣。
接下來的就是完全的臥床休息,什麽都不讓我做。
我也的確疲倦,便一直睡,睡得滿身冷汗,噩夢連連。
直到被李昂叫醒,他坐在床邊,穿著西裝,我睜眼時,他正解了領帶扔到一邊。他有白道生意要做,這是我早就知道的。
然後他扶著我坐起來,笑著說:“感覺還好嗎?有沒有不舒服?”
“沒有。”我隻想睡覺,應該不能算在不舒服的範疇裏。
“過幾天就會好了。”他說著,端來了碗,拿著湯匙,一邊吹著,一邊說:“吃點東西,然後喝點藥繼續睡。”
我伸手接碗,說:“你手不方便,我自己來。”
他沒給我,而是笑吟吟地看著我,問:“你媽媽有沒有告訴過你?小產是小月子?”
我點頭:“我知道。”
“這個是真的,你現在哪裏用的多,日後都有可能會痛。”他把湯匙吹冷,送到了我嘴邊,說:“錯誤我都犯了,總要不能不彌補,再讓你落了病。”
湯是鴿子湯,味道挺好的。
我喝了一碗,又被他按回了被裏,摸著我的額頭,低聲說:“躺一會兒,困了就睡吧,等下吃藥的時候我叫醒你。”
我點著頭,心裏很無恥地覺得這樣的狀況似乎也不壞,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忍不住地對比,如果是費子霖……
算了,不要想了。
我躺了一會兒,見李昂還坐著,便問:“要不然我現在喝藥?”
“一小時以後。”他靠了過來,摸著我的臉,低聲說:“睡一會兒,聽話。”
我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反正我完全睡不著,也有點不敢睡。
李昂便用手撫著我的背,聰明地問:“陪你聊聊天?”
“嗯。”不知道跟他能聊點什麽,昨天才剛剛發生了那麽多可怕的事,我的接受能力還沒有快到這個地步。
但他會自己找話題,笑著問我:“你喜歡拍什麽片子?”
“功夫片,武俠片,戰爭片。”快意恩仇,比那個七夕節的文藝片好拍多了。
“等你好了給你讚助點。”他拉著我身上的被,問:“喜歡哪個導演?”
“陳胖子。”算是國內最高級別的大腕了。
“嗯,把他弄過來。”他輕描淡寫地說完,又問我:“喜歡誰演男主角?”
我回答:“樂正霖。”國內的唯一的奧絲卡影帝。
李昂這次沒答應,隻揚起了眉:“你喜歡他那款?”
“嗯。”樂正霖很帥,臉和身材幾乎是完美的,演技也沒得挑。他出道演男佩,結果電影出來後,影迷發評論哭,說她們不要男主角:“我一直幻想可以跟他合作,演他心愛的女人。”
李昂瞅著我,稍久,露出一抹陰測測的邪笑:“我得弄死他。”
這股突如其來的寒流吹得我脊背發冷,小心翼翼地說:“我還不認識他……欣賞一下,沒有錯吧……”
“開玩笑的,傻子。”他捧著我的臉,又吻了下來,一邊吻,一邊說:“把他請來給你演男主角。劇本就寫他愛你愛到連命都給了你。”
我心裏還是不安,推開他的臉,說:“我剛剛是開玩笑的,我其實最想演LES電影。開玩笑逗逗你。”
李昂完全沒搭理我這句話,隻又問:“女配角喜歡誰?”
“……梁洵美。”
他在舔我嘴巴的舌頭猛地一僵,撐起了身體,看著我,眉眼裏帶著笑,說:“現在才是逗我。”
我承認我有點故意,這種心態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大概是因為我友好擁抱過的繁景,最終爬上的費子霖的床。
不管我情不情願,跟他都這樣了,問問應該在我的權力範圍內。
於是我說:“你不願意就算了。我要她演那種整天被我欺負的女配角。”
李昂笑吟吟地看著我,沒說話。
我也就不想再聊這個話題,閉起眼睛,說:“這次我真的困了,你自己去忙吧。”
話剛說完,他已經俯下了身,掰過我的臉,沒完沒了地吻。吻了很久,終於放開了一些:“之前的確對我有點好感,對麽?”
我看著他半閉的眼睛,沒說話。
他又問了下一句:“還是領土意識,嗯?”
我覺得是後者,雖然我們之間,他才是領土上的帝王。
終於,在我持續的沉默裏,李昂鬆了口,笑著說:“很快就解決她。她不是問題。”
說起梁洵美,我就突然想到了一件頂重要的事:“梁洵美的兒子是不是跟你生的?”
李昂微愕,猛地笑了起來:“她生樊奇時候我在東京。”
“你跟她不是有一腿?”
“我跟她的確……”他撫著我的臉頰,溫言道:“但是虞雯,你跟別人不一樣,雖然你是小傻虞,但也傻得特別。所以別生氣,反正你以後不會再見到她。”
我揚了揚眉,覺得自己又做了滑稽的事,閉起眼睛,說:“我真的睡了。”
“喝藥吧。”他說著,站起了身,抓著我的手臂,搖了搖,說:“喝完藥再睡。”
藥是中藥,不知道裏麵有什麽,總之又酸又苦,巨難喝。
我喝不下去,被強按著灌了進去,一邊笑一邊給我嘴裏塞了幾顆棗,趁機捏我的鼻子:“喝個藥你也哭,丟不丟人?”
“你這不是一般的藥。”這個味道真的,我擔保他喝他也惡心:“簡直就是全世界最惡心的藥。”
“最補女人,捎帶養胃。”他拉開我的衣領,拿著毛巾擦我的脖子,柔聲說:“睡吧,魚丸,做好心理準備,喝一個月。”
我點著頭,可能是角度問題,這時忽然看到他黑襯衣上浸染著一片潮濕,位置在右肩。
我沒說話,不曉得該不該問他。
正糾結著,他又順了順我的頭發,說:“快睡,閉上眼睛。”
於是我閉上了眼睛,朦朧中感覺他摸了摸我的手臂,然後放進了被裏。
這個動作很像我媽媽,突然間,讓我難過了起來。
我想起他那天在飛機上,問我:有人疼過你嗎?
如果在那之後,沒有發生那一係列的變故,我肯定會一輩子都把他當朋友。
就算命裏注定,我無法跟費子霖從一而終,要跟李昂在一起。
也一定比現在的樣子要快樂。
算了。
因為我現在什麽娛樂設備也沒有,阿姨說看報紙對我的眼睛也不好,以後容易近視。所以我原本是想偷偷玩一下手機。
不止是玩,其實也有點想等到費子霖的電話。
在這個孩子的問題上,我傷心,他不應該不知情。我受罪,他至少也得心疼一下自己的骨肉。
作為父親,在他信奉的天主教中,可比母親要有力得多。
所以我想知道他的反應。
僅此而已。
結果第二天手機就被李昂發現,關機給我鎖進了櫃子裏,說辭跟阿姨一樣,總之是不準我玩任何東西。
原本王醫生跟我說,一般出血三天就會停。結果因為李昂的破藥,我一直排了七天血渣,第七天它停下來的時候,我幾乎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終於不用再懷疑自己大出血。
第八天李昂送我去醫院檢查,雖然天氣不冷,他還是把我穿得像個粽子。
檢查結果一切順利,說很幹淨,愈合得不錯。
回去時我終於被批準去洗頭,也是這一周第一次照鏡子。
鏡子裏的我看上去似乎比之前胖了一點,腰上也長了肥肉,一量體重真的胖了三斤。
醫生說可以洗淋浴,於是我決定偷偷地洗個澡,但我還沒從體重秤上下來,李昂就進來了,挽著衣袖,指著凳子說:“我幫你洗。”
還好我還沒脫衣服,連忙拒絕:“你傷好了嗎?我自己來。”
“早就好了。”他說著按著我的肩,把我按到了凳子上,說:“有一陣子我媽媽得病,我經常幫她洗頭發,我洗得很幹淨,保證很舒服。”
我隻好不再說話,順著他的手把頭發浸在水池裏,看著他眼角眉梢流淌著愉快的微笑,手指輕柔地按摩著我的頭發,果然很舒服。
不是一般的舒服。
洗過之後,他拿著吹風機,吹著我的頭發,吹著吹著就偷偷挪到了我臉上。強風吹來,我本能地閉緊了眼睛,一張口就灌風,隻好也閉上了。
他終於關掉了吹風機,從背後抱住我,吻著我的臉,莫名其妙地笑個不停:“你的表情好可愛。”
我這才敢睜開眼,看著他,問:“你也想可愛一下嗎?”
“有機會。”他鬆開了我,站起身來,繼續拎著我的頭發吹,笑聲拌在吹風機的噪音裏:“不逗你了,別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