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不想報仇麽?
“七嫂?哎呦,這麽牛!”綠毛頓時捂著肚子笑了起來,隨後猛地一變臉,狠狠地在我肚子上踹了一腳:“給我抓,金主說了,這是他的小情婦,咱們該打就打,該抓就……”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傳來一聲槍鳴,綠毛的瞳孔瞬間放大瞪大了眼,一陣抽搐,隨後“通”的一聲,撲到了地上。
血,從他的後腦,一直蔓到我的膝蓋旁邊。
輕輕的笑聲,突兀地打破了死亡般的沉寂:“這顆菠蘿真是比我還要囉嗦。”
我嚇傻了,抬起了頭,一看,是李昂,身後跟著個頭很亮的禿子。他還是黑襯衫,還是牛仔褲,夾著煙的手指,正笨手笨腳地拉著槍膛。
真正的黑道不會這麽大張旗鼓地綁我,抓我的這些人,說穿了隻是些小嘍囉。
所以當他們明白發生了什麽狀況時,立刻瘋狂地逃竄,但隨著接踵而至的連發的槍聲,一切都陷入了停滯。
我扭頭四處去看,見圍牆外翻入了兩個白淨年輕人,穿著運動服,戴蛤蟆鏡,熟練地拉動著步槍的槍栓,做下輪的準備。
至此,我完全放了心,覺得李昂肯定不是來害我。連忙忍著痛爬起來,跑到李昂身邊,他伸手把我拉到了背後,問:“除了這顆菠蘿,還有主事的嗎?爬出來陪我聊聊。”
沒人說話,我看得出來,他們不是抗拒,而是嚇傻了。
這時李昂轉過頭來,笑著問我:“喜歡什麽死法?”
這句話有前科,打死我也不敢再回答,連忙拽他的襯衣,說:“咱們先去醫院,我渾身都疼。”
“馬上,五分鍾。”他輕聲對我說完,又加快了語速,對嘍囉們說:“經過我就不問了,一人留一隻手就回去吧。”
我連忙拽他,手卻被他拽著拉了下來,沒有給我任何表情。
這時人群裏推出一個金毛,狗啃泥地撲到地上哆嗦。
李昂看向他,勾起了唇角:“老二?”
金毛還沒說話,人群就紛紛說:“是,這是我們老大最好的兄弟!”
“勇敢。”李昂滿意地笑了,拿著手槍,說:“站起來說,我輕易不殺人。”
金毛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眼淚汪汪地說:“老大,哦不,那個菠蘿死了,但他說了,上麵交代的……一人兩萬,來抓虞雯,哦不,來抓大姐,您肯定是道上的大哥,肯定知道,我們這都隔著好幾層……”
李昂抬起手腕,眼睛盯著表盤,依舊笑吟吟的,沒說話。
金毛盯著李昂看了好一會兒,便爬過去搜紅毛的屍體,拿著手機,用袖子擦了擦,衝李昂呲著牙,說:“老大都是直接跟菠蘿聯係。”
李昂笑而不語,手卻猛地抬了起來,子彈貫穿金毛端著的手機,鑽進了金毛的腿。
金毛抱著腿哀嚎著滾到地上,這時李昂又上了膛,笑眯眯地說:“對不起,手滑。繼續說,你還有一分鍾,來點勁爆的。”
金毛捂著腿,抽搐了一小會兒,終於開了口:“是白姐直接分給菠蘿的任務,真的……”
“滾去帶話,八點鍾以前,讓白靜去找她該找的人,記得脫光了。”李昂給手槍上了保險,將它收了起來,然後轉過身,扶住了我的腰,柔聲問:“能走麽?”
我這會兒已經完全清醒了,推他說:“能。”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鍾,然後眨了眨眼睛,彎起了嘴角,突然伸手撈起了我的腿,說:“小可憐,逞強之前先把冷汗擦幹淨,痛死你了。”
之後李昂把我塞進了副駕駛,開走時,我看到禿子正帶著兩個槍手將混混們推進了屋裏。
我連忙問他:“你打算怎麽處理?還要剁手嗎?”
“我不想騙你,所以不要問了。”他開車的樣子很專注,但側臉很溫柔:“背上被棒子敲了?”
“嗯。”
他又問:“自己感覺肋骨斷了沒?”
“沒。”我說:“應該是震的。”
他沒吭聲,默默地加快了車速。
幾分鍾就到了別墅區的私立醫院,檢查結果隻是皮外傷。但因為我脊背上被拍的那一下已經腫得老高,超級痛,我隻能趴著掛水,膝蓋也腫了,要抬著。這個姿勢,要多神奇有多神奇。
李昂把我交給醫生就出去了,直到我掛了半瓶水才回來,他在我床邊坐下,開始笑:“你倒是挺抗打的,我還以為至少得斷幾根肋骨。”
在費子霖誤會我跟李昂之前,我其實沒有多想什麽,我一向憑感覺交朋友,沒想過很多。
但最近,我開始覺得別扭了。
便問李昂:“你怎麽會這麽恰好地過來?”
“不是恰好,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件事。”李昂說:“有金主出錢著道上的人抓你,打電話給你,你又掛。”
“哦。”
李昂沉默了一會兒,靠到了椅背上,笑容有點牽強:“剛剛接到一通電話,是白靜打來,告訴了我一件事。”
我看向他,沒敢說話。
他凝視著我的眼睛,聲音低了一點,說:“我理解每個成年人都有偽裝,我也理解女人難免虛榮,但我……”他猶豫著問:“我可能沒有立場,但還是想聽聽你的解釋,他也算是你的家人,算是你的爺爺。如果圖財,他明明不是唯一的選擇。”
原來是這件事,那我隻能說:“我不想解釋。”
“虞雯。”他仍在遊說:“如果是別人,我一句都不會多問,但對你我願意多問幾句。”
“我不想解釋。”我把頭鑽到枕頭底下,希望可以擋住我的耳朵:“我不想解釋,李昂,今天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沒了。”
他再沒說話,但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說:“燙這麽多,那時你還小吧?”
“沒有。”我試圖抽出手,卻無果,隻好爬了起來,坐在床上,看著他,希望自己認真的表情可以阻止他的追問:“你可以認為是我自願的,我隻求你別問我這些。李昂,我覺得我們不能再做朋友了,希望你別把它說出去。”
李昂終於放開了我的手,笑著問:“你自願的?”
“嗯。”
“那我可真的不會再管這件事。”他斂起笑容,用研判的目光盯著我,一本正經地說:“我今天多事插手,按理該告訴七仔。”
我不由一陣心慌:“不告訴他不行嗎?”
他靠到椅背上,微微地笑著,沒有回答。
我不由急了,說:“這明明是我的家務事,跟你有什麽關係?告不告訴他是我的自由。”
“沒錯,但我因此殺人,抓人,找他討點好處也是我的自由。”他疊起腿,聲音依然很溫和:“我的底線隻是不想聽到‘是我自願的’這幾個字。”
我看著他,覺得他在逼我,心裏很委曲。
李昂也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傾身過來,拉起我的右手,一根一根地拉開我攥緊的手指,手指摩挲著手心裏淡淡的痕跡,看著我的目光中含著濃濃的悲憫:“物傷其類,我很理解你不想說的所有理由。但我很想問,我覺得那老東西雖然有道行,但要做他也不是不可能。一點都不想報仇麽?”
“不行。”我搖頭:“不能報仇。”
他默了默,問:“手裏有你的果照?”
我搖頭:“不是的……不是。”
“重要遺物?”他握緊了我的手,溫柔地說:“別怕,隻要東西在他手裏,我就能幫你完璧地弄出來。”
我得承認,這麽多年,我做夢都在等人對我說這句話,不由來了精神,問:“真的能嗎?”
“真的能。”李昂看著我,微微地笑了起來:“明天下午你找個借口,我陪你去他家,找他聊聊。”
這種辦法太蠢,我有點相信無能:“他家裏全家連傭人都配槍,再說,你陪我去,你都不一定能進去。”
“傻瓜。”他笑得異常自信:“我有膽去,自然就有辦法進去拿東西。”
“你要偷嗎?”我告訴他:“我不知道在哪。”
“偷多麽下三濫。況且我親自出馬,要的就是永絕後患。”他嗔了我一眼,然後拉過了我的另一隻手,握緊了說:“現在告訴我,是什麽東西?他在拿什麽寶貝要挾你忍受虐待?”
大概是他的表情真的很真誠,我也相信他應該有這個能力,便猶豫著開了口:“我爸爸的骨灰。”
李昂一愣,立刻說:“那等你掛完這瓶水就去。”
這麽快?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站起了身,說:“我去安排,你繼續學小熊趴著,等我回來接你。”
兩小時,我們去了盛家祖宅。
我按照李昂的要求,說我要帶個職業小偷幫我偷東西,需要他幫我說對方是盛華延替我心請的保鏢。
因為我沒對盛華延說過謊,所以他也沒懷疑我,就答應了。
之後李昂給了我個女士提包,自己換了條西褲,戴了頂鴨舌帽,走到門口時,很主動地交出了手槍,門衛已經接到盛華延的電話,沒有任何阻攔。
之後我們跟著管家進了會客室。李昂站在我身後,壓了壓帽子,樣子很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