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供人消遣
沈秋玉深吸一口氣,緊盯著朱紅色的大門,實在是沒有勇氣。
“宸王妃,還是快些走吧,不然天黑之前恐怕難以回府。”跟隨的丫鬟提醒著沈秋玉說道。
天黑才好呢,這樣別人就看不到她臉上的傷疤,也無人能夠將她身後的畫作看個清楚。
“跟她囉嗦個什麽勁兒?她暗中害我們王妃,連大皇子都不管她,我們又何必對她客氣。”另一丫鬟倒是心直口快,見沈秋玉站在原地不動,伸出手在她身後猛推了一把。
大門緩緩打開,沈秋玉直接跌出了府門,狠狠地摔了一個跟頭。沈秋玉扭頭瞪了身後那丫鬟一眼,丫鬟卻未被沈秋玉的眼神和身份嚇到,她直視著沈秋玉,眼神同樣犀利,“看什麽看,還以為你是之前囂張跋扈的大小姐?今時不同往日了,還不快走。”那丫鬟狠言厲語地嗬斥著沈秋玉,仿佛如今沈秋玉淪落得連這些丫鬟也不如了。
沈秋玉的手掌在地上擦出幾道血痕,沾染了地上的塵土和手心的薄汗,沈秋玉疼得皺緊了眉頭。沈秋玉撐著地麵爬了起來,將裙擺上的塵土都拍幹淨,雖然她現在一無所有,僅剩的尊嚴也將被楚青離摧毀殆盡,但是她仍不願意在旁人麵前承認自己的狼狽。
沈秋玉緊緊咬住自己的下唇,牙齒在唇上落下一排深深的牙印,但是沈秋玉仿佛沒有知覺一般,還是未鬆口,隻有這樣,她才能夠將眼眶中的淚水憋回去。
沈秋玉走到街上,本是鬧哄哄的大街,一時間竟安靜了下來。街上的百姓不知道如今是怎麽個情況,他們更疑惑的是,沈秋玉的臉上怎麽會有那樣一道傷疤?目光落在她的身後,那些畫作也是吸引了百姓們的注意。
經過之前的愣怔之後,百姓們全都交頭接耳談論起來,自以為聲音很低,其實全都落進了沈秋玉的耳朵中,那些偷偷打量的目光像一支支利箭,全都對準了沈秋玉的心髒紮了進去。沈秋玉早已經是萬箭穿心了,她逼迫自己目視前方,不要去管周圍的人在議論什麽,又將眼神落在她身上哪個部位。
她不用去看,也知道這些人之中,有在罵她活該的,有憐憫她的,也有漠不關心的,這些沈秋玉全都明白,因為在宸王府之中,她已經將這些全都感受一遍了。
沈秋玉一步步往前走,她想加快步伐,甚至想跑起來,讓那些話語和目光都落在她的身後,可是她不能,若是如此,這些人便知道她害怕,知道她內心恐懼的東西,她沈秋玉隻要活著一日,便不能讓這些低賤的平民瞧不起她。
熱鬧擁擠的大街上,百姓們自動退至道路兩旁,將中間的部分空了出來,沈秋玉就這樣在萬人注視之下,昂著頭朝前走著。
沈秋玉向前走一步,百姓們就上前跟一步,本忙著討生活的他們,像是一下子空閑了下來,放下手中的活計,隻為看這難得一見的鬧劇,這也是他們乏味生活中難得的調劑。
沈秋玉隻覺得腳下生疼,比年少時裹腳還要疼痛,像是地上不是地麵,而是無情的荊棘,走一步,那刺便紮進了自己的腳中。
沈秋玉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堅持多久,她從未覺得,宸王府與穆王府之間的距離是這樣長,像是怎麽走也走不到盡頭。
下午陽光掩去,便預示了一場暴雨的來臨。轟隆一聲雷鳴,天上便下起了瓢潑大雨,周圍的百姓全都落荒逃竄,找個地方躲雨,身後的丫鬟也不知從哪兒找來了雨傘,保護著手中的畫不被雨水淋濕。
所有人都在抱怨著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可是雨水衝刷著沈秋玉的身體,她隻覺得鬆了一口氣。下了雨,那些看人熱鬧的人便不會跟著她了,沒了那些目光,沈秋玉才覺得自己能夠暢快呼吸。
可是沈秋玉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因為下雨,百姓們除了在家,便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既然賦閑,何不湊一湊熱鬧?
沈秋玉剛想鬆一口氣,沒想到周圍又多了許多打傘跟隨的百姓,沈秋玉真的很想不顧顏麵,回身衝著他們大喊一句,“別再跟著我了。”可是她不能,因為她不敢。
下雨正好,沈秋玉心中這樣想著,這樣她落淚便不會有人看到。沈秋玉不動聲色地落著淚,雨水夾雜著淚水,從她臉頰上落下。
青杏沒能跟著沈秋玉一起去穆王府,這時候又下了雨,她自然是擔心沈秋玉如今的安危。青杏打著傘,站在府門前不安地來回踱步,心中七上八下,總感覺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遠遠的,青杏看見一人影在雨中向宸王府門口走來,雖然隔著雨簾,青杏無法看清那人的容貌,但是那身衣裳青杏是再熟悉不過,那是她親自替沈秋玉挑選的,因為自從沈秋玉臉上受傷之後,她就將所有豔麗的衣裳都丟進火盆裏燒個一幹二淨了。
青杏打著雨傘,趕忙迎了上去。沈秋玉看到青杏,從未覺得如此親切,當這周圍都是陌生人,帶著冰冷的目光看著自己,能夠見到一個自己人是多麽令人動容。
沈秋玉趕緊扶上青杏的胳膊,急切地出聲說道:“麵紗,快給我麵紗。”
青杏這才注意到,沈秋玉臉上沒有遮蔽物。青杏眼眶也是一熱,從袖口處掏出一幹淨的麵紗給沈秋玉戴上。遮住了麵容,沈秋玉像是有了盾牌,可以應對那些刀劍。
“小姐……”青杏剛一開口,便哽咽了,她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到,沈秋玉竟然會有一天淪落到這個地步。
沈秋玉握緊了青杏的手臂,低聲急促地對著青杏說道:“快回去。”
青杏默默點頭,攙扶著沈秋玉趕緊回了府中。門外的那些百姓,直到大門完全緊閉,這才不情不願的離開。
穆王府的丫鬟將畫留在沈秋玉的房間,便起身告辭。如今是在沈秋玉的房間,她再也沒有顧及,瘋也似的抓起那些畫,將它們撕了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