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溟河·潘多拉魔盒3
貝爾沃旅館·餐廳
剛步入餐廳,便聽到一陣悠揚的鋼琴聲,順著那音符的停頓,踩過地麵的天鵝絨地毯,走過弧形的拱門,便看到一個寬闊的圓頂餐廳。奢華的吊燈照亮了餐廳的每個角落,在餐廳的正中央,放著一架三角鋼琴,一位妙齡女子正在彈奏著樂章,鋪著紅色桌布的餐桌圍繞在鋼琴四周,讓客人能夠全方位感受鋼琴演奏的雅致。
正是用餐的時間,前來用餐的皆是方才巴士上的乘客,客人們兩三人一桌,穿著黑色燕尾服的侍者或拿著菜單或端著佳肴來來往往忙碌著,餐廳雖然寬闊,卻沒有太過嘈雜的聲音,所有人似乎都在細細品味,不忍心高聲喧嘩,打斷了鋼琴曲的音律。
亞瑟找了個靠牆邊的位置,這是一個四人桌,僅有一個消瘦的帶著厚厚圓眼鏡的男生坐在這裏,他看起來隻有十五十六歲,正略微抬著頭,正欣賞著牆上掛著的13幅壁畫,似乎沒有意識到亞瑟的到來。
“請問這個座位有人嗎?”亞瑟出聲詢問。
那個男生聞言,才轉過頭發現了亞瑟。
當看到亞瑟臉上裹纏的紗布時,他那雙厚厚鏡片後的眼睛因吃驚而微微睜大,下一秒似乎感覺到自己這樣不太禮貌,他忙移開視線,抿了抿嘴。
“額,沒有人。”
“我可以入座嗎?”
“如果您願意的話。”男生輕聲回答。他的聲音有些中氣不足,但卻回答得彬彬有禮,似乎受過良好的教養。
亞瑟在他身旁入了座,這時,一個身穿燕尾服的男侍者將菜單送了上來,亞瑟接過菜單,才發現上麵全都是法語,他完全看不懂是什麽菜。
有些尷尬地翻了翻菜單,亞瑟胡亂指了一道菜,那名黑色頭發的侍者微微鞠躬,帶著菜單退了下去。他身材挺拔,燕尾服的線條貼合著他的肌肉曲線,黑色的皮鞋踩在天鵝絨地毯上沒有一點聲響,帶著菜單離開了這一桌。
“foiegras,是一道法式鵝肝。”身旁,那個帶著圓眼鏡的男生看著亞瑟,輕輕提醒,“這是道法國傳統名菜,吃鵝肝的曆史可以追溯到2000多年前的羅馬人,起初,他們配著無花果食用,並呈獻給愷撒大帝,愷撒視其為佳肴。之後流傳到阿爾薩斯及法國西南部鄉村,漸漸開始有人用鵝肝製作肉凍及肉醬,並搭配法國麵包食用。直到法國路易十六時期,鵝肝被進貢至宮廷,在品嚐之後,深受國王喜愛,從此聲名大噪。
“額……看來我點了個好東西。”亞瑟有些慶幸,沒點到什麽奇奇怪怪的菜肴。
“法式鵝肝其實是鵝的脂肪肝。”那個男生補充道,“養鵝人將這些鵝固定在小籠子裏,隻給他們露出頭的空間,並用鐵管直接塞到鵝的喉嚨最深處,每天在將玉米飼料和其他飼料倒入管中直達鵝的胃部裏,讓這些鵝整天不間斷進食、發胖,鵝的肝也會比正常大6到10倍,最後就得到了鮮美的……脂肪肝。”
“……是、是嗎,你知道的真多。”亞瑟臉色有些難看,他突然覺得沒那麽想吃飯了。
亞瑟將視線轉移到牆上,仔細看向那些油畫,發現油畫上畫的似乎是一些騎士,左邊的牆上掛著13幅畫,分別描繪了13個不同的人物,而右邊的牆上也掛著油畫,是騎士圍繞著圓桌而坐的畫麵。
油畫上,這些騎士有的持劍,有的拿著盾牌,有的眺望遠方,形態各異,樣貌不同。而最盡頭的一幅畫,則是一個戴著王冠、披著紅色披風的男人,他雙手握著一把插入石頭中的劍,正嚐試著用力將那把劍拔出來,眉宇間透著威嚴。
亞瑟一愣。
(拔出石劍?!)
熟悉的畫麵,讓他瞬間又想起了曾經血腥的記憶。
他略微低下頭,閉上眼按了按太陽穴,思緒有些沉重。他突然有些好奇,【代號爭奪戰】中,那剩下的11個人去哪兒了?他們死了嗎?還是以另一種形式遊蕩在這個世界?還是他們還有機會參與另一場【代號爭奪戰】?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自己獲勝了,自己獲得了活下來的唯一名額,也取得了參與遊戲的資格。
【同樣的代號,不會出現第二次】
亞瑟,也隻有一個。
“……那是亞瑟王與十二圓桌騎士。”
耳畔,響起那個帶著眼鏡的男生的聲音,亞瑟睜開眼睛,看見那個男生正望著這些畫像。
“亞瑟王?”
“不錯。最盡頭的那幅畫,描繪的是亞瑟王拔劍,亞瑟王是是5世紀英國最富有傳奇色彩的國王,率領圓桌騎士團統一了不列顛群島。十二圓桌騎士是傳說中不列顛偉大亞瑟王所領導的高貴騎士。分別是蘭斯洛特、加拉漢、鮑斯、拉莫洛克、加赫雷斯、加雷斯、貝迪維爾、加文、珀西瓦裏、特裏斯坦、傑蘭特、凱。”
“你真是知識淵博啊。”亞瑟感歎
“算不上知識淵博,隻是看的書比較多。”男生謙遜地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幾分靦腆。
“你也是來旅遊的?”
“……算是吧,反正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巴士上,稀裏糊塗就下了車,入住了。”
亞瑟一愣,他好像……遇到其他玩家了。
“你叫什麽名字?”
“科林。”
“我叫亞瑟。”亞瑟稍稍一頓,補充道,“和你一樣,沒有姓氏。”
科林抬起頭,直視著亞瑟,那雙眼睛似要把他看穿,半晌,他才開口喃喃“果然,像你這麽有趣的人,也是遊戲玩家。”
“……我哪裏有趣了。”
“長得有趣。”
“我臉上纏著紗布,你怎麽看得到我的樣貌?”
“看不到。”科林淡淡一笑,他喝了口咖啡,不急不慢地說,“但有時候正是看不到一個人的確切外貌,才不會讓第一印象產生沉錨效應。”
“晨貓效應?”
“沉錨效應。”科林瞥了他一眼,“一個心理學名詞,指的是人們在對某人某事做出判斷時,易受第一印象或第一信息支配,就像沉入海底的錨一樣把人們的思想固定在某處。比如說當你看到一個長相凶惡的人,自然而然會認為他是個壞人,但是當看到一個美女時,卻又會覺得她一定溫柔可人……”
科林說著,側身看了一眼正在彈鋼琴的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二十五歲上下,身材苗條,穿著一襲雪白的紗裙,深棕色的發絲高高束起,深邃的五官,羽狀睫毛,微微揚起的紅唇,優美的鎖骨線條襯著脖頸的項鏈,修長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鍵上,一首樂曲悠揚。
“就以那個女人為例。”科林看了一眼亞瑟,指了指那個女人,“她正優雅地彈奏著鋼琴,所有人看到她的第一眼,第一印象都會覺得這是一個高貴的小姐,渾身散發著貴族氣息,沒有人會將她與一個冷血殺手聯係起來。”
“冷血殺手?”感覺到科林話中有話,亞瑟追問,“你認識她?”
“算不上認識。”科林話鋒一頓,“隻是被她追殺過。”
“……她的代號是什麽?”
“公爵。”
亞瑟在心中默默記下了那個女人的麵容與代號。
“除此之外……”科林的視線轉移到幾桌之外,一個正獨自看書的金發男子身上,“那邊那個金色頭發、穿著白色西裝的男人,別看他現在正在靜靜地看書,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他和我們一樣,也是遊戲玩家。”
“你是說那個正在看書的帥哥?”
“嗯。他是血榜前三名的玩家之一,我上一場遊戲就是被他殺掉的。”科林淡淡地收回了視線,“他的代號是伊卡洛斯。”
亞瑟心領神會,默默記下了他。
看來,在這裏,隨便擦肩而過一個人,也可能是12個玩家中的一個,他要小心才行。
正這麽想著,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又見麵了,亞瑟。”
亞瑟與科林抬起頭,看見那個銀白色短發的女孩提著一個小挎包,走到了他們桌前。
“洛林?”
“答對了。”她溫柔一笑,看向科林,“我可以坐在這裏嗎?這裏都是不認識的人,我一個人吃飯有點寂寞。”
“請便。”亞瑟與科林同時回答。
“謝謝。”洛林將包放在椅子上,笑著入座,“這餐廳的氣氛還真好,還有美女姐姐彈琴。”
一時之間,三個人都沒有在說話。
鋼琴曲的樂聲仿佛河流一樣靜靜流淌,讓流逝的每一分時間都顯得安靜寧和,金碧輝煌的裝潢,天花板上繪製的油畫,金色柱子上雕刻的小天使……一時之間亞瑟有種錯覺,仿佛自己並不是在一個人人搏殺的遊戲裏,而是回到了現實世界,甚至來到了上層階級的世界,在這裏,沒有饑餓,沒有貧窮,沒有痛苦,僅有人世間最安逸的生活。
“這首曲子真好聽……”洛林望著那正在彈曲的美人,聽得入了神。
“bagatelleno 25a or, oo 59 ‘fur elise’……”科林補充,“譯名,《致愛麗絲》,是貝多芬名曲之一。”
“致愛麗絲……”洛林喃喃著。
不知為何,突然一股悲傷湧上心頭。
她略微皺起眉頭,疑惑地低下頭,卻不覺間一滴眼淚劃過臉頰,低落在手上。
(我這是……怎麽了?)
。